克兰·桑普斯凝视着那蓝色的旋转星云,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以一副经典的蝙蝠侠凝视姿态看着法师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礼物、馈赠、责任、灾祸之源。它会让你今后的人生充满血与火,会令你的每一个夜晚都无法再继续安稳入睡。”何慎言咧开嘴笑了。“要我说的话,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年轻人。”
克兰·桑普斯吸了吸鼻子。基因上的缺陷带来的病症在这种时候开始在他身上发起进攻了,他眼前开始出现重影,几乎无法集中注意力。一种深切的无力感令他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在刹那间倒在了地上。
疼痛只在一瞬间,随之而来在他心中升腾而起的,却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深切笑意。那笑意来的如此突然,又带着令人生畏的刻薄,让他忍不住大笑出声。
何慎言蹲了下来,伸出手替他将已经被冷汗打湿,在额前皱成一团的乱发梳上去:“我一向不会嘲笑那些身体有残缺的人...”
“想笑就笑吧,法师。有什么关系呢?”克兰·桑普斯躺在地上,如此答道。他咧开嘴的模样很是可笑,因为那张脸只有半边能动,看上去活像是个不入流的演员。
“我不会笑你的。”法师平静却坚定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一种突如其来的力量令克兰·桑普斯颤巍巍地打开了法师的手:“少在这里惺惺作态了!”
他失态地大吼着:“你又知道些什么?你认识另外一个宇宙的蝙蝠侠,是的,那很好!但我不需要你的可怜,也不需要你莫名其妙的赠与。我是这个世界蝙蝠侠的克隆体,是的,我只有三年好活,甚至可能活不到三年就要死!但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他浑身发抖,在地板上崩溃般的吼叫着。何慎言什么也没说,他只是蹲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克兰·桑普斯平静了下来。
“抱歉。”
“冷静下来的话,就仔细想想我说的事。如果真的考虑清楚了...就来找我吧。”
“找你?我要怎么通知你?”
已经走到门口的法师回头看了一眼克兰·桑普斯,他正艰难地尝试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看见这一幕,何慎言咧嘴一笑:“...穿上你的蝙蝠战衣吧,蝙蝠侠。”
半小时后,全身赤裸的克兰·桑普斯站在他的洗浴间里,看着镜子里那个虚弱的男人。他有着布鲁斯·韦恩的面庞,却没能继承他那超人的体魄。
恰恰相反,克兰·桑普斯瘦得好似一具骷髅。他肋骨突出,四肢纤细。没有启动那电子面具时,他的脸堪称可怕。眼眶深陷,脸颊凹陷,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将死之人。
蝙蝠侠?
他忍不住再次大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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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白的男人手里握着一个苹果,他就像是一个最为出色的马戏团小丑一般,将那苹果上下翻飞,抛的玩出了新意。在最后甚至用自己的嘴接住了掉下来的苹果。
但他面前没有观众鼓掌,尽管如此,男人还是鞠了一躬。他毫无表情地做了一个谢幕礼。随后掏出了一把手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砰的一声,从那枪管之中并未射出子弹,而是一面写着你被骗了的棋子。
小丑自言自语道:“我真不该杀了他。”
“你说对吗,科波帕特?”他说着说着转过身,在这间黑暗的房间之中,有着数十具冰棺,里面的人各不相同。他此时对着说话的,正是那一年以前失踪的‘企鹅人’,奥斯瓦尔德·科波帕特。
“噢,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已经不能说话了。”小丑面无表情地说着冷笑话,狂笑之人似乎失去了他的笑容。
“你呢?泥脸?你觉得我应该杀了他吗?唉,算啦,你这该死的臭泥巴!”
“还有你,贝恩,你当时也在场,为什么你不阻止我摁下按钮!你明知道那个白痴会过去救下那个小女孩!你们这帮混蛋,我只想开个玩笑,但你们是真想让他死呐!”
他在这房间之中怒骂着他们,一会儿手舞足蹈,一会儿又背着手踱步。那声音回荡在房间之中,带来阵阵回音。兴许是骂累了,小丑一个翻身躺在了地上。他那张曾经充满欢乐的脸上此时已经不再具有任何笑意,只有深深的空洞。
“你没死,你肯定没死.......是的,蝙蝠仔,我要继续杀下去,我不信你可以一直躲着我.......”他喃喃自语着,用双手勾住嘴巴两侧,做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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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痛。
头晕目眩。
坐在公交车上,克兰感到难以遏制的虚弱。呕吐感上涌,他死死咬住牙,不让自己吐出来。但那从喉咙里发出的咕哝声和前倾的坐姿已经让坐在他对面的女人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些。
该死,女人,你以为我想上这辆臭烘烘的公交车吗?克兰看了她一眼,在心里这样说道。
他也没办法,情况恶化的愈发糟糕。他发现自己甚至没法长时间行走了,因此不得不选择坐公交车前往他的秘密基地。如有必要,他会选择在那儿度过生命最后的时日。给房东的钱已经在门口的鞋柜处备好了,他们发现自己长时间没回家后肯定会打开门.......
那时,他们应该就能发现克兰·桑普斯的遗嘱和他用来付房租的钱了。
这种古怪的幽默感再次令他轻笑起来,摇了摇头,公交很快就到站了。走下车,今天居然是个少见的晴天——以哥谭的标准来说,不下雨的日子都算得上是晴天。时值傍晚,夕阳西下。
他深一步浅一步的走进自己的秘密基地,费尽力气地从一旁的柜子里搬出一台新的显示器给自己装上。整个过程正常人来可能用不了十分钟,他却花了足足半小时,同时痛的出了一身的汗。
恍惚之间,他看到了地上那台破损的显示器。破碎的镜面反射出了他虚弱的脸,也让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蝙蝠侠,布鲁斯·韦恩。
“嘿,你好.......我让你丢脸了,兄弟。”
镜面里的人没有说话,只是面带坚定地看着他。这种坚定却深深地刺痛了他。
“别那么看着我!我什么也做不到!我知道他一直在杀人,我当然知道!但我又有什么办法?穿上你的战衣吗?我不是布鲁斯·韦恩!我是克兰·桑普斯,我也想有自己的人生...你这该死的混蛋!我从出生到现在不过才三年不到!”
布鲁斯·韦恩依旧没有说话,他当然不会说话了。因为布鲁斯·韦恩已经死了,那镜面反射而出的是他自己的脸,是一个幻觉。
克兰大口喘着气,努力地握紧椅子的扶手,好让自己不至于跌下去。过了好一会儿,那种头晕目眩才缓缓消退。
他感到牙齿一阵瘙痒,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来。克兰皱着眉伸出右手,在他的牙齿上摸索着,左边的犬齿有些松动。他只是试着摆了摆,就取下了那颗牙齿,鲜血涌出,他大口咽下。
好吧,看来时间的确快到了。
将牙齿扔在地上,他开始用电脑查阅起资料。来自蝙蝠侠的学识迅速发挥起了其作用,他很快就黑入了哥谭警局的内网。但一无所获,他们似乎完全没想过要去真正的逮捕小丑这件事,甚至连现场调查都只是敷衍了事。
一群被吓破了胆的狗.......
一种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憎恨开始在克兰心中生根发芽,正当他打算再找找看有没有其他线索时,电脑弹出了一条通知。
他点开,发现是现场直播。
一个男记者面色严肃地对着镜头说道:“时隔仅仅三天,小丑再度出击,他的行为愈发猖狂。正如我们看见的,他现在劫持了一栋大厦里还在加班的无辜白领,并且要求GCPD的警官们为他找来蝙蝠侠,否则他就每过十分钟杀一个.......”
记者说着说着,就将话筒递到了一位警官的嘴边。那男人穿着灰色风衣,面色疲惫,肥胖,还带着一顶帽子。
他说道:“好吧,人人都知道蝙蝠侠已经死了很久了。我们也不知道那混蛋是发什么疯,但我们会尽力解决这件事的,好吗?现在,这位记者先生,请你离开现场!所有无关人等,都离开现场!”
他开始大声呼喊起自己的同事,让他们清场。直播很快就被切回了演播室,那个主持人又开始对这件事发表自己的评论。
克兰·桑普斯向后一倒,靠在椅子上。他凝视着电脑屏幕,眼神却失去了焦距,没过多久,他站起了身。按动了桌面上的某个按钮,地面缓缓打开了。他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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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儿是怎么想的?”
“我哪知道?不过你最好别问,小子,上一个问他的人这会儿已经被扔进下水道里了。”
两个带着小丑面具的男人一左一右,站在大楼十七层的电梯口,他们随意地闲聊着,看上去压根就不担心可能到来的任何打击。
GCPD早就被他们吓破胆了,小丑在一年以前杀光了整个哥谭所有的疯子,这座城市里现在只剩下他的帮派,和他这个最大的疯子。没人会惹他,尽管让他玩去吧,反正那些大人物桌子上的钱一分都不会少,死点人算什么?
“叮咚。”
电梯响了,站在电梯口左边的男人挑起眉,他转过身去,发现电梯里正站着一个穿着蝙蝠装的男人,他立刻哈哈大笑起来:“嘿,不是我说,哥们儿。到底是谁给你出的这馊主意,让你上来面见我们头儿的?你会死的!赶紧回家去吧!我就当做没看到你好了。”
另一个男人也笑了起来:“就是啊,你跟他的体型一点都不像。他可比你壮多了,你瘦的跟个麻杆似的。”
“是吗?你亲眼见过他?”穿蝙蝠装的男人轻声问道,他嗓音嘶哑。
“哦,你这声音倒是和他有点像...我当然见过他了!”那男人摘下自己的面具,在那满是油彩的脸上,他的鼻子歪斜的不成样子。他很是骄傲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看见这个没有?他给我留下的!”
穿蝙蝠装的男人低沉地笑了两声,随后将自己的手从斗篷里抽了出来,那上面正滴滴答答滴着鲜血。两把蝙蝠镖被他精准地甩出,命中了两人的手腕,让他们手中的枪掉在了地上。随后他立刻欺身而上,手掌上推,将那个鼻子歪斜的男人下巴也打歪了,顺便送他一场婴儿般的安稳睡眠。
至于另外一个.......
他缓缓转过头,注视着他。猩红的目镜里反射着窗外映射进来的灯光。那男人颤抖着问:“你,你是他吗?”
“谁?”
“蝙蝠侠。”
穿蝙蝠装的男人呼出一口气,他掀开斗篷,从腰间拿出一管淡蓝色的针剂给自己打下。随后淡淡地说道:“不,我不是蝙蝠侠。”随后一脚踢出,将那男人也打昏了过去。
痛。
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痛的,这是他付出的必要代价。克兰·桑普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穿上这身特制的蝙蝠装,还打着强效兴奋剂让自己来到这里——不过,他现在其实也不是那么在乎了。
反正很快就要死了。
但蝙蝠侠的确是料事如神——他早就猜到快速催熟的克隆体会有这样那样的基因问题,因此,他做了两份保险。第一份是一件特制的蝙蝠战衣,那战甲有着人工肌肉,能够在强化他本身力量的同时也代替一部分肌肉的作用,甚至能够做到无视断掉的手臂或者腿骨,依旧使出拳击与踢腿。
第二份,就是他刚刚打下的强效兴奋剂,致死量,真正的致死量。打完没多久就会死,不过,又有谁会在乎呢?
他走进电梯,准备上到第十八层,这里是大厦的顶端,也是小丑关押人质的地方。他不知道该对这个疯子说些什么好,他没给他的手下配备任何无线电之类的东西,甚至在每一层都只安排了两个人守着电梯。楼梯根本就没人看守。
电梯叮咚一声,门被打开了。瑟瑟发抖的人群被一个苍白的男人挡在身后,没有任何他的手下,只有他自己。
小丑。
那男人看见他,先是眼神一亮,随后又失望地叹了口气:“他们连敷衍我都不愿意找个身材相近的人来?”
他转过头,对着那群瑟瑟发抖的倒霉白领挥舞着手里的左轮手枪,大声地说道:“都听好了!周日晚上还在加班的女士们、先生们!可不是我想杀你们,是GCPD害死了你们!你看看他们找来的人,简直是毫无诚意嘛!”
说着,他就打算朝着人群里开枪。在那尖叫声中,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帘:“...停下。”
小丑的动作僵住了。
他像是个机械一般僵硬地转过头去,又像是个提线木偶似的活动着自己的四肢。那张苍白的脸上再度带上了笑容:“你...啊,该死的,别吵了你们这帮混蛋!你,再说一遍!”
“停下。”
这次,没有了人群的尖叫声。他的声音更加清晰地传入了小丑的耳朵里。他脸上狰狞的笑容幅度越来越大:“哦,亲爱的......你学他学的可真是像极了!”
“我就是他。”
“不不不,你可不是他。他哪儿有这么瘦?说实在的,老兄,你是不是有厌食症啊?这身衣服你从哪儿搞来的,看上去还挺像真货的嘛。”小丑嬉笑着来到他面前,随手撩起斗篷,用那脏兮兮的手指抚摸着斗篷的材质。
“跟真的摸上去一模一样.......”小丑忽然抬起头。“你从地狱回来了?老朋友,这还真是令我感动。”
“来给J叔叔一个拥抱,如何?”他咧开嘴,浮夸地伸出双手。
蝙蝠侠仍不说话,他只是一拳打在了小丑的脸上。将他活生生打翻在地,躺在地上的小丑却没有丝毫想要爬起来的想法。他只是大声的笑着:“对!对!就是这样,我好久没感受过这种熟悉的感觉了!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蝙蝠侠一把抓起他的领子,将他从地面上抓了起来。那嘶哑的嗓音再度响起:“放他们走。”
“你在说些什么呢,老朋友?我一开始就说的很明白了!只要你来,他们都可以走!谁在乎这帮为资本做牛做马的可怜虫啊?周日晚上还加班,就连我这种疯子都知道周日晚上得享受生活!”
他一边喊着,一边竭尽全力地转过头去,对那帮还在颤抖着的白领大声说道:“快滚吧,你们这帮可怜虫!别打扰我和我的老朋友叙旧!”
等到白领们全部消失,蝙蝠侠才松开了他的手。小丑跌倒在地,他仰望着蝙蝠侠,微笑着,近乎呓语地说道:“啊,多么相似啊......”
“但你不是他,对吗?”
“与你无关。”
小丑摇起了手指:“不不不,这世界上有一千万件事都和我无关。比如纽约现在正在发生的一件凶杀案,又或者是越南的一个老太太正在吃晚饭,这些事儿当然都和我无关啦!但你和我的关系可就大了去了!”
他坐在地上,开始喋喋不休起来:“你看,我和那只蝙蝠纠缠了很久很久,久到我甚至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我甚至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当然,我没有说出来。有时候,说出真相就会让游戏变得不好玩...现在,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他眯起眼,笑容再次消失在了那张脸上:“我想请你摘下你的面具,让我看看你的脸到底是不是我想的那张脸,可以吗?否则我就要按动按钮了。”
他晃晃手,露出不知何时出现在右手上的一个小型起爆器。
“你干了什么?”
“起爆器还能用来干什么?”
小丑一脸莫名其妙:“到底是你是疯子还是我是疯子?起爆器当然是用来启动炸弹的!我在这大厦和周围埋了许多炸弹,只要你让我看看你的脸,我就不启动炸弹...如何?”
他满意地看着蝙蝠侠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那满意的微笑一闪即逝,因为那脸庞虽然的确是他所想的那个人,却眼窝深陷,一副活不长的短命鬼模样。
“啧啧啧......你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的?”小丑站起身,在蝙蝠侠的周围蹦蹦跳跳起来,顺便还打量着他。
“解除炸弹。”
小丑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是没情调。好吧,好吧,J叔叔向来言而有信——就算我没答应过你要解除炸弹,我也会解除它们的。”
他咧开嘴,笑了,用手抓住自己右胸前西装上的一朵紫花,对着那花喊道:“你们都听见了!解除炸弹吧!”
做完这一切,他将手里的引爆器扔到了地上,随后拍了拍手。这间黑暗的会议室一下子就明亮了起来,也让蝙蝠侠看到了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摄影机。
小丑咧开嘴,笑得很是开心:“我原本打算的是,如果来的是个冒牌货,就在这儿当着全国观众的面杀了他的。结果没想到我遇到了个真货,还真是稀奇——可是我明明记得你死了呀,你到底怎么回来的?”
蝙蝠侠面无表情,他的视线一一扫过那些摄像机,最后定格在小丑的脸上:“...你赢了。”
“赢?”
小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生气地大吼起来:“赢?不!我输了!我输得很惨!你的身份是我和你之间的小秘密!我们都没有戳破这个秘密的想法!但我现在却主动将你的身份暴露给了所有人,我真是个蠢货!啊啊啊啊啊!我输了!”
蝙蝠侠突然咳嗽了起来,点滴鲜血随着他的咳嗽,飞到了小丑的脸上。他眨了眨眼,用手指抹过自己的脸,看着手上那鲜血,笑容突然又回到了他的脸上:“...嘿,蝙蝠仔。”
“闲聊已经够多了,小丑。”嘶哑的声音如此说道,下一秒,蝙蝠侠猛地向他扑来。
两人的打斗毫无章法可言,蝙蝠侠的徒手搏斗技术似乎完全消失了,小丑也是。两人只是你一拳我一拳的互殴着而已,没有一个人说出一句多余的话,只有拳拳到肉的打击与飞溅的鲜血。
小丑哈哈大笑着,他享受着这份快乐,这种愉悦是他失去后又复得的,因此他格外珍惜,挥出的每一拳也开始越来越用力。但蝙蝠侠就不一样了,他虚弱到甚至没法摆出拳架,每次挥拳,都是对自己生命的一次挑战。
他自己都为之惊讶:我怎么还没死?
事实就是,他不仅还没死,那已经崩溃的身体每动一下都给他带来了更为深切的疼痛。每根肌腱,每根骨头,每条肌肉都在向他抗议着。但蝙蝠侠,或者说,假装自己是蝙蝠侠的男人却还是顽强地站在那里,挥出一拳又一拳。
三分钟后,他们倒在地上。
小丑死了——死于一次直奔太阳穴的挥击。他死时,脸上也带着笑。
蝙蝠侠无力地躺倒在他的旁边,小丑的尸体在黑暗中凝视着他的侧脸。蝙蝠侠不知道为什么警察们到现在都没有上来,但他大致猜得到原因,无非是小丑预先的布置。他肯定让他的帮派阻止了任何人来打扰这场演出.......不过这样也好。
没有更多人能看见我的这副模样,这很好。
他咬着牙,想离小丑远一点,却没法再动了。黑暗已经爬上了他的眼帘,他不知不觉之间闭上了眼,躺在蝙蝠侠的宿敌旁边,随后沉沉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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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沉黑暗的夜空中飘着雪花,点点雪花降临到了蝙蝠侠肩头,他沉默地伫立在这小巷当中。地面上空无一人,只有滚落的珍珠项链在地面上三五成群的停留着。
“这就是所谓的NDE,是吗?濒死体验.......真是符合所有的标准。”
“...我曾听人说过,人在濒死之时,会见到亲人或朋友。之前已逝的人。”
“我认识你。”
“对吧...母亲?”他转过头去,在他身后,站着一个美丽的女子,她穿着一袭黑裙,此时正面带忧愁的笑容,注视着他。
“对,布鲁斯。”她温柔地笑着。
“很抱歉,女士,但我其实不是你的儿子——”
女人上前一步,轻轻牵起他的手:“别说傻话了,克兰。”
“你...你知道我的名字?你是真实的吗?还是这只是我的另一个幻觉?”
女子的笑容正变得越来越哀伤,她的眼眶变得微红,却仍然笑着:“都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区别呢?克兰,布鲁斯。不管你叫什么...你都快要死了。”
“我知道。”蝙蝠侠平静地回答。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对谁?”蝙蝠侠反问道。
“对我,对任何人,对那个死在你前面的布鲁斯.......我知道,你其实不是很想做蝙蝠侠。”
“我继承了布鲁斯·韦恩的记忆。我的DNA与他一模一样,我的性格、反应也大多都来自于他。可以说,我就是他。甚至在我的濒死体验里,我遇到的都是布鲁斯·韦恩的母亲。”不想做蝙蝠侠的男人这样说道。
“但我其实不恨他,真的,一点也不。因为我知道,如果他有得选,他不会做这种事。”
女人轻抚着他的脸,如此温柔,如此具有母亲的温暖:“...但你也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他的残忍,不是吗?他很清楚,继承了他的记忆,你无论如何都会选择保卫这座城市。”
蝙蝠侠突然笑了。
“我想过很多种我的死法——我可能会在一次睡眠后死去。我也想过作为蝙蝠侠死去,在一次火灾中,一次拯救溺水之人的行动里。”
“我可能死得轰轰烈烈,英勇牺牲。完成了蝙蝠侠的最高目标:阻止哥谭被毁灭。也可能死得无人知晓,只是作为克兰·桑普斯死去,毫无价值,被安葬在公共墓地里。”
“但却从没想过这种死法.......我居然是和小丑一起死的。”
“你已经完成了蝙蝠侠的最终目的了,现在,没有任何人能够再威胁到这座城市...就和我来吧,好吗,克兰?”女人再次拉起他的手,她的背后出现了一扇洁白的大门。蝙蝠侠不知道那后面是什么,但他没有动。
“你要带我去哪儿,母亲?”
“一个你应该去的地方,一个配得上你的地方。”玛莎·韦恩如此答道。“在那里,你不必再心怀愤怒与憎恨,也不必伤害任何人或被任何人伤害。你只需要享受快乐与宁静就好。”
“只需要你跟我来就好。”
蝙蝠侠仍然没有动,他既没有接受玛莎的邀请,却也没有拒绝他。相反,他突然说了句毫无关联的话:“我会醒来,母亲。”
“什么?”不知道是不是他幻觉的玛莎·韦恩看上去比他还要困惑。
“我会醒来。”蝙蝠侠如此说道。“如果要问我从布鲁斯·韦恩那充满痛苦的记忆里学到了什么——那就只有一件事了。”
“蝙蝠侠从不屈服。包括面对死亡。他从不屈服,他失败过许多次,被人打倒在地也有许多次。但却没有一次他是放弃了的。”他坚定地说。
“事情还没结束,小丑的帮派依旧在威胁着城市的安全,还有许多人没从危险中脱身。而这座城市也应该得到一个更好的结局,最关键的是,母亲。”
他笑了起来:“...最关键的是那台机器,啊,那台该死的机器。我还没有设置它启动的时间。如果我死了,就不会再诞生下一个新的蝙蝠侠,到了那时,谁来守护这座城市呢?”
玛莎·韦恩注视着他,眨了眨眼,潸然泪下。泪滴划过她的脸庞,跌在地面之上。她低下头,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就当是为了我...仅此一次,逃脱你的职责,不要再去战斗了,好吗?”
“不...母亲。”蝙蝠侠轻轻推开她的手。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会醒来。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就是令他如此笃定。
他低声说道:“我还不能死,现在不行。还不是时候。”
蝙蝠侠猛然睁开眼睛,看到白天曾见到过的那个自称是法师的男人站在他面前,满脸平静。
“...你来多久了?”
“没多久,蝙蝠侠。”何慎言说道。“你们俩玩的很尽心啊,我在电视上都看到了。”
他指了指那些已经被关掉的摄像机。
“法师也会看电视?”
“作为一个快死的人,你的意志力真是令人不敢相信。我打赌你现在应该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痛吧?你居然还能跟我讲冷笑话。”法师轻哼了一声,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这个动作自然令蝙蝠侠要紧了牙,但他没发出一声痛呼。
“现在,我再问你一遍.......”何慎言再次伸出右手,淡蓝色的星云在手掌上旋转着。“你要接受这份诅咒吗?”
蝙蝠侠看了这东西一眼,他问道:“这份诅咒能让人们过得更好吗?”
“看你如何使用。”
“很好。”蝙蝠侠点了点头,随后毫不迟疑地握住了法师的右手。在那星光爆发之时,他对法师轻声说道:“你知道吗?在我的印象里,只有魔鬼才会在人们走投无路之时给他们第三个选择。”
何慎言咧着嘴笑了:“说不定我就是呢?你有与恶魔同行的勇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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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皇注视着画面中那个身穿黑色蝙蝠衣的男人,他说道:“令人惊讶。”
“惊讶什么?他的意志力吗?”
“那只是一方面...更令我感到惊讶的是,他与我的某个儿子的相似程度。”帝皇的脸上带了些感叹与回忆。他缓缓说道:“我不是个好父亲,从来不是。他们会陷入那样的境地,我要负绝大部分责任。”
“得了吧。”法师毫不留情地说道。“这种话通常都是在人们犯过错之后才会说,毫无作用。”
帝皇苦笑着回答:“你说得对极了,法师。”
他沉默了一会,接着说道:“你还有其他人选吗?我的意思是,像他一样的。”
“多得去了,我又不是某个只能坐在椅子上的倒霉蛋。无尽的宇宙里有那么多人类,想找几个适格者不是再简单不过了吗?”
听到这个消息,帝皇的表情反而变得严肃了起来:“你必须向我保证一件事,法师,你必须告知他们完整的真相后,让他们自由选择是否承担这份责任。我不想有任何的欺骗或者是...谎言。”
“那是当然。”何慎言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我又不是某个从不把话说明白,还喜欢把自己儿子当成工具用的谜语人,你觉得呢?”
看着法师脸上的笑容,帝皇突然感到一阵牙痒痒。他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有多久了?一万年,还是两万年?这样像是人类之间两个朋友的聊天,对他来说已经是可望不可求的东西了。
他低声说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的重塑还会持续一段时间,所以我还有点时间来和你聊会天。”法师晃了晃脑袋,他轻声问道:“介意和我谈谈你的那些儿子吗?克罗诺斯对这部分总是绝口不谈。”
帝皇的脸上再次带上了苦笑:“你怎么这么喜欢揭人伤疤?我是个失败的父亲,我愧对于我的每一个儿子...当然,用你的话来说,如果我能够真正的当面告诉他们这句话,可能结果就会完全不一样了吧。”
“可别误会了,我不是那种喜欢挖苦他人的家伙。我只是单纯的替你感到可惜。”
“可惜?”
“是啊,你本有那么多机会去完成你的理想,你的事业。却都在每一个要紧的关头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小小错误而导致失败,一错再错。现在,不仅你没能完成自己的理想,甚至还被困在了一把椅子上。而如果你没有好运气的通过克罗诺斯联系上了我,这会儿,你应该在准备接受帝国的毁灭了吧。”
帝皇点了点头,对于法师的话,他淡然处之:“你说的很对。的确就是这样,如果没遇到你,我现在已经在准备在从这把该死的椅子上下来然后把那四个混蛋一个个手撕了。”
“你打得过他们四个人?”
“祂们,可不是人。”帝皇轻笑着摇起头,面上突然带了些悲哀。“而我一旦从那椅子上下来,舍弃了自己的肉身后...我也就算不得人了。”
“你还是在你那把破椅子上老实呆着吧...说实在的,我也搞不懂为什么我要这么帮你,该死的。”法师抱怨了一句,得到了帝皇的一个微笑。
“因为你跟我在某种方面上是一类人。”他如此说道。“先别急着否认,至少你是个坚定的人类至上主义者,这点你没法否认吧?”
何慎言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第二,你会因为他人的悲惨遭遇而心生怜悯,从而去帮助他们.......这点,你也没法否认吧?”
“接着说,我在听。”法师淡淡地说道。
“第三,你虽然表面上表现得玩世不恭,对任何事情都毫不在乎,但你其实在乎许多事——这世界上有千万条路,你总是会选择正确的路去走。而正确的路,往往是最难的路。”
帝皇的笑容逐渐归于平静,他闭上眼,以一种轻柔的声音说道:“但这也是我们之间最大的不同,法师。我爱人类,爱着每一个人。也正因如此,我没法关注到他们每一个人。”
“如若要我为了一个人的悲惨遭遇而哭泣的话,那光是发生在克罗诺斯身上的事情就足够我的眼泪汇成一条河流了。但你不同。”
“你真心实意地为每个人的悲惨遭遇而感到愤怒,并且你会去做,从不管后果如何——我非常欣赏这点,法师。我就是少了你身上这种特别的勇气...我的顾虑太多了。”
他感慨地说着,最后说道:“我希望你永远不要丢掉这份特别的品质。”
他的真情流露只得到法师抽搐的脸与一句满是嫌弃的话:“下次你说这么肉麻的话之前记得提醒我,见鬼,一大把年纪了还在这里搞这些东西?”
说完,他便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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