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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就快要来了。”
慎的手一僵,他站起身,问道:“您怎么知道的?”
紫色的矮小约德尔人神秘地一笑,捧起茶杯喝了一口。阳光洒在他的肩头,他说道:“我有些特别的朋友。”
慎努力不让自己翻白眼——那样就显得太不尊重这位狂暴之心了,他再怎么说也是均衡教派的活化石。但年轻人毕竟沉不住气,他还是嘀咕着说道:“精神领域里捕风捉影的事情不能算是真的......”
凯南慢悠悠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还伴随着他喝茶的声音,显得对战争一点都不关心:“有时,精神领域里的生物的确是紧张过度。比如前几天那个蓝色的大个子出现时它们就吓了个半死,说看到了一轮冰冷的金色太阳在注视着它们。”
约德尔人耸了耸肩,放下茶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么清楚的意象通常是不会出现在精神领域里的,不过这件事的确值得研究...嗯,我泡茶的功夫越来越好了。”
他说着说着就忘记了自己之前说过的话,但慎没有。人类缺乏约德尔人们永远天真烂漫的心态——这一点就连凯南亦不能免俗,永久的寿命带来的就是永远不会变化的心态。
慎问道:“您说的战争是怎么回事?”
“诺克萨斯人,我以为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才对,暮光之眼。难道你看不见那些在街道上蠢蠢欲动,腰间别着武器的异乡人吗?”
“那么,教派该如何应对?”
慎自动过滤了凯南的挖苦,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早已学会了无视。提到这点,凯南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而不像之前那般悠闲。
他说道:“这就得看你了,暮光之眼。‘眼’来决定方向,‘拳’则付诸行动,至于我这个没用的‘心’...就只能替你们这些年轻人把把关了。”
提到这点,慎有些头疼:“但‘拳’如今并不在教派之内......”
“她有她自己的想法,拳始终都游离在我们之外,这反倒是一件好事。”凯南意味深长地说道,他轻轻敲了敲桌面,一株小树从他身后的土壤中长出,短短数秒内就长成了一颗足够让他靠着乘凉的树木了。
“我该去哪里找她?”慎问道。
“这就是你的问题了,年轻的暮光之眼哟。”凯南打了个哈欠,他向后一趟,靠在树干上。将自己的兜帽拉下盖住了眼睛,慎无奈地摇起了头。
不过,也没关系。
我自己来找。
他的眼中再度亮起紫光,这玄之又玄的能力乃是继承自过往历代暮光之眼,他们死后,自己本身的‘气’却不会消逝,而是会留在精神领域之中。只等待下一个真正领悟到了均衡之道的人出现。
不过,慎虽然差不多已经能够完全掌握暮光之眼的能力,但他依旧不敢说自己完全掌握了均衡之道——在他眼中,均衡有太多的地方...显得不那么均衡。
世界在他眼前变化了起来,原本真实的一草一木被单调的线条与淡淡的蓝色所遮蔽。一些奇怪的生物在这片宁静的庭院之中四处活动,它们看见慎后,就都躲了起来。慎的灵体开始在精神领域之中漫游。
这是种非常独特的体验,独特到甚至足以令人心甘情愿地迷失在其中。不过,慎是带着目标来的。
他唤起自己身体之中的气,那些古老又生气勃勃的能量在他的手掌之中缓缓凝聚,一棵不知从何而来的参天巨树像是拨开迷雾一般出现在他眼前。
慎将自己的手掌贴上那苍老的树皮,闭上眼睛,看到了远在千里之外,艾欧尼亚另外一边的景象。
那是一个小镇,宁静又古老。就像其他艾欧尼亚的小镇一般,没什么特别的。慎继续深入沟通这棵树,那个浑厚而温和的意志回应了他的请求。他看到了更多。
暗影之拳...梅目。
她正在田间劳作。
时光的威力暂时还没有在她身上显现,依旧是慎记忆中那副美丽的模样。曾经惯用杀人利器的白暂手臂现在却握着锄头,慎不经有些疑惑:暗影之拳...在耕地?
他睁开眼,退出了精神领域,还不忘向那棵树告别。对方依依不舍地让他下次多带点气来,慎无奈地一笑,随后回到现实世界。
不出他的意料之外,凯南已经睡着了——但慎清楚的很,他可不是真的睡着。
“我找到她的踪迹了。”
果不其然,凯南立刻掀起兜帽,睁开眼睛:“在哪?”
“裴洛尔。”
凯南深深地皱起眉:“她怎么跑到哪儿去了?”
裴洛尔位于艾欧尼亚的最西边,是一个海岛。在那上面生活的人是守旧派中的守旧派,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出过岛。基本能算得上与世隔绝,就连艾欧尼亚人都觉得他们太古板了。
“还有一个发现,她在耕地,动作很熟练。”慎说道。
凯南看了他一眼,眨了眨眼,小小的身体向前一弯。明明是想做出威慑力的样子,却因为自己的身高反而显得有些可爱,而他本人对此浑然不觉:“你在跟我开玩笑?”
慎摊了摊手:“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吗?”
他努力地压抑住自己想要笑出声的冲动,以免再被电一次,也因如此,声音中带上了几分颤抖。凯南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站了起来。他伸出自己的爪子,那上面的绒毛根根立起,丝丝紫色的电流闪过。
不过一刹那间,凯南就失去了踪影。只留下他的一句话还残留在庭院之内:“...我先行一步。”
慎摇了摇头,他并起右手的食指与中指,竖在胸前。紫色的气在他脚下凝聚,没过一会儿,他也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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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目!你回来了!”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梅目敏捷地低下头,避过来自身后的袭击。一个梳着单马尾的女孩儿扑了个空,在地上摔了一跤。而她对此不以为意,很快又爬了起来,笑嘻嘻地看着梅目。
“你今天过得怎样啊,阿卡丽?”
梅目一边关上家门,放下锄头,一边问道。
“很好,我在山后打了只野猪。还告诉了村长,但他不信我。”说到这里,阿卡丽显得有些委屈:“他为什么不信我呢?”
梅目温柔的一笑,若是凯南在这里,他八成会大呼小叫起来——这样的神情绝不可能在梅目身上出现。
她抱起阿卡丽,嗓音轻柔:“因为你还是个孩子呀,阿卡丽。他们怎么会相信一个孩子能猎到野猪?”
“可是我真的猎到了!”
“哦?你怎么猎的?”
“用你教我的钩镰,但不是很好用......”
梅目笑着刮了刮女儿的鼻子,她干脆坐在了院子里的石凳上:“钩镰是用来杀人的,阿卡丽。你用它来猎野猪,当然会不方便。”
“可是我不想杀人,妈妈。”
阿卡丽罕见地喊了她妈妈,这让梅目有些愣神。但她掩饰的很好,多年的暗影之拳生涯早已让她习惯了掩饰自己的真实情感。
她说道:“我也不想,阿卡丽。但有时,我们必须那么做......”
“但我不愿意呀!为什么要杀人呢?大家都是好人,有谁会想要杀了他们?”
梅目的喉咙有些干涸,孩子们的天真烂漫是成年人永远无法再度拥有的东西,正因如此,当他们将其表现出来之时,大人们反倒有些无法承受了。
“...我们之后再谈论这个问题,好吗?现在进屋去,我给你做饭吃。今天你给爸爸带花了吗?”
她站起身,放下怀中的女儿,推开里屋的门走了进去。
“带了!”阿卡丽大声地说:“我给他带了后山找到的花,有红的、黄的、紫的。但我没看见白色的,奇怪。”
孩子的情绪来的也快去的也快,她很快就跑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玩起了梅目给她做的布偶。而梅目则走到厨房,烧柴起灶,准备做饭。
塔诺啊,阿卡丽已经八夏了,你看到了吗?
她一边心不在焉地淘米,一边在心中说道。
我不想让我们的女儿继承我的事业,那对她来说太过于残酷了。永无休止的杀戮与死亡...她理应配得上一个更好的未来。
将一个剥好皮的土豆放上了案板,她正准备切菜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却从门口响起了:“你居然学会了做菜,梅目。真是奇迹啊,啧啧啧。”
她微不可查地叹息了一声,再转过头去时,脸上的表情已经换成了暗影之拳独有的那份利落:“说吧,什么任务。”
矮小的约德尔人跨过她厨房的门槛,背着手饶有兴致地在厨房内逛了起来。他的目光扫过从房梁上吊下来的腊肠与腊肉,还有熏鱼与玉米之类的东西,又看了看角落的大米缸。嘴里啧啧有声。
在梅目的眼神变得越来越不善之时,他开口了:“任务可不是由我来下达的,梅目。你应该清楚这一点,任务从来都是由暮光之眼下达。”
“苦说已经不配让我的钩镰染血了,他误入歧途太深了。”梅目一口回绝,她坚决地说道:“只要他还是暮光之眼一天,我就一天不会回归教派。”
就在这时,紫光从凯南的脚底亮起,梅目毫不犹豫地抄起菜刀。她知道这是什么:暮光之眼们代代相传的绝技,秘奥义·慈悲度魂落,能够远距离传送。随着暮光之眼们实力的精进,甚至能够让自己的身体随着他们的心意,一瞬间去到任何地方。
但随着紫光熄灭,随之出现的人却不是苦说,而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年轻人。他一头黑发,面上带着面罩,只露出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看见拿着菜刀的梅目,他小心地后退了一步,随后非常认真地鞠了一躬。
“抱歉打扰您了......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我?我是慎,苦说大师的儿子。”
梅目的脑海中回忆起一个小男孩,而那形象也逐渐与面前这个一来就鞠躬的年轻男人重叠了起来。梅目放下菜刀,语气轻松了一些:“怎么?苦说想明白退位了?你现在是新任的暮光之眼?”
慎点了点头:“我的确是新任暮光之眼,但并非是父亲让位。他已经死去多时。”
“死了?!”
梅目看上去无比震惊,慎接着说道:“是的,他误入歧途太深了,背离均衡之道几乎已到无可挽回之境。好在一位陌生的旅者出手了,否则父亲的荣耀可能会被他自己亲手毁灭殆尽。”
“旅者?”
“他的事我们可以之后再谈,梅目。”凯南插话道,他拍了拍身上因为慎不熟练的慈悲度魂落而引起的灰尘,说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你的回归。”
梅目看了看凯南,又看了看慎,指了指门外。慎叹了一口气,正当他打算为自己与凯南的冒昧打扰道歉随后离开之时,却听见梅目说道:“去外面等着,别吓到我的女儿,尤其是你,凯南。”
约德尔人无辜地晃了晃自己的耳朵:“你在说什么呢,梅目,我怎么会吓小孩子呢?”
梅目幽幽地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伴随着菜刀与案板相互碰撞的声音:“我记得你很讨厌吃辣,对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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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南的确没欺负阿卡丽,确切的说,他是被阿卡丽欺负的那个。
小女孩笑嘻嘻地趴在他身上,两只手揉搓着他手感极好的、毛茸茸的脸。顺便还揪了揪那对耳朵,而约德尔人则一脸无奈地坐在椅子上,任由她施为。
他已经对坐在一旁的慎做了好几个‘快来帮我’的求救眼神,但后者坐得笔直,眼观鼻鼻观心,好似入定的老僧。
梅目端来两盘菜,一盘是土豆炖牛腩,一盘是番茄炒鸡蛋。都是艾欧尼亚常见的家常菜,不过,她的臂弯之中只有两个盛满了饭的碗,与两双筷子。
见状,凯南瞪大了眼睛,他问道:“我们的呢?”
“没你们的份——哦,慎可以自己去添一碗饭吃,但你不行。”
凯南颇为委屈地说道:“我怎么惹你了?”
“你没惹我——阿卡丽,从他身上下来!这家伙不爱洗澡的,身上都是你看不见的虫子,小心晚上睡觉被那些虫子咬得浑身是包!”梅目放下饭菜,一把将阿卡丽从凯南的身上揪了下来,放在一旁。
约德尔人气愤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院子:“我每天都有洗澡!你身上才有虫子呢!还有你,慎,你要到哪里去?!”
原本云淡风轻离开自己座位的慎听见他的话,身形一僵。他若无其事地一边继续往厨房走一遍回答:“我去盛饭吃,凯南大师。”
“给我也盛一碗!”
梅目甚至不需要说话,她只是咳嗽了一声,慎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片刻之后。
凯南抱着双手,他看着三个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吃着那些闻上去香,看上去也香的菜,忍不住说道:“我就不能吃一口吗?就一口?”
“半口都不行。”
“你怎的如此无情?”
“你自己心里清楚。”
约德尔人发出一声烦闷的叫声,随后在雷光中不见了影踪。见状,慎心满意足地加快了自己夹菜的速度——谁说梅目做饭不行的?好像没人这么说。
没过多久,阿卡丽就放下了自己的碗筷。她吃得干干净净,这小姑娘的吃相也极好,非常懂礼貌。她吃完后,看了看自己的母亲,问道:“我要离开吗?”
慎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以她的年纪来说,这孩子懂得有点多了。
梅目点了点头:“去把自己的碗洗了,阿卡丽,然后你就可以出去玩儿了。记得在天黑之前回来,否则你明天就别想出门了。”
“好的,母亲!”得到许可的阿卡丽跑的比谁都快,一眨眼就没影了。
慎咽下嘴里的饭菜,咳嗽了一声,他放下筷子与碗,郑重地说道:“梅目大师,此次前来,其实是有要事告知。”
“但说无妨。”
“诺克萨斯即将入侵。”
“谁的消息?”
“凯南大师。”
梅目冷哼一声,她说道:“那么,这消息就是真的了。那只耗子虽然话多还喜欢故弄玄虚,但起码作为情报来源是能够信任的。”
慎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请您务必出山。”
“问题是,你要我出山去干什么呢,慎?”
梅目也放下碗筷,她抱起双臂,问道。
“制止诺克萨斯人即将到来的暴行。”慎毫不犹豫地回答。
“有趣,你比你的父亲有趣多了。”梅目弯起嘴角,笑着说道。在下一秒,这短暂的笑容就化为了某种阴郁的表情:“无非又是杀人而已...行吧,杀多少,地点,时间。”
“这......”
慎一愣,他原本打好的腹稿此时显得全无用处,梅目如此轻易地答应反倒让他有些意外。他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说道:“...我们暂时还不清楚这一点。”
梅目幽幽地注视着他,慎至今为止的人生从未感到如此尴尬。他微微侧开头,避开了一点梅目锋利的眼神。随后说道。
“您这是答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