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雷西典的长老会位于城市中央,虽然位置不错,但它的外表并未显得多么奢华。相反,朴素的白墙上什么装饰都没有,若非拉查提前知道,他不会想到这里居然是长老会的所在地。
门口站着两个卫兵,别说盔甲了,他们甚至连武器都没有。其中较为年长的一个看见朝着他们狂奔而来的拉查,连忙伸出手将他拦了下来。
“你有何事?”
拉查现在只觉得自己的肺部火辣辣地疼,他结结巴巴的,艰难地说道:“诺克...诺克萨斯,诺克萨斯想入侵我们!”
年长的卫兵连忙伸出手打断他:“噢!这可不能乱说,小子。诺克萨斯的人正在里面和长老谈生意呢,据说他们想买一些艾欧尼亚的特产回去贩卖,价格还挺高的。”
那个懒散的,一直靠在外墙上不说话的卫兵此时点了点头:“是的,他们还挺慷慨。不过......”
他转向拉查,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你确定你说的是真话吗?”
“千真万确!”
拉查捋顺了气,连忙将自己在城外河边的见闻都说了出来。当他从嘴中说出战争石匠四个字时,年长的卫兵依旧没什么反应。但年轻的那个表情却显得更加凝重了。
他原本一直放在宽大袖子里的双手拿了出来,上面满满的都缠着绷带:“本来还觉得你是在说胡话,但说胡话的人不可能知道战争石匠的存在。”
年长的卫兵有些糊涂了,他摸不着头脑地问自己的同伴:“什么?你在说些什么?”
“没什么,芮佐,你还是回家比较好,这事儿现在已经不是你能参与进来的了。”
他三言两语将年长的卫兵驱走了,随后拉着拉查来到门内一个僻静的角落。庭院里满是花花草草,几棵树将阳光全部遮蔽,显得非常安静。在中央有一个精致的凉亭,一个老人和一个腰间挎刀的男人正在谈话。
卫兵看了一眼他们,随后示意拉查蹲下。他说道:“我叫做怀灼,你呢?”
“拉查...你知道战争石匠?”
“是的,我是长老会里怀风长老的儿子。”怀灼点了点头,拉查注意到他的双手正在不停地摩擦。
他接着说道:“我们注意这帮石匠很久了,据说他们是诺克萨斯的精锐部队,专门前往其他国家探查可行的入侵路线与当地机密。如果你说的话句句属实,那么今天,我们或许能免除一场战争。”
拉查不安地问道:“要怎么做?”
闻言,怀灼摇了摇头:“等,等到他们谈完,再去找那位长老。现在打草惊蛇有可能让他们提前开始计划。”
他们一直耐心等待了许久,凉亭里的那位长老与那个诺克萨斯人看上去谈话谈的非常开心,两人站起来后还握了握手。
这让怀灼啧了一声,拉查有些意外。只有那些特别守旧的艾欧尼亚人才会觉得这种外界的新兴礼仪不符合规矩。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
没过多久,那个诺克萨斯人便从正门离开了,长老显得很是开心。他摇头晃脑哼着戏曲,怀灼连忙从树丛里跳了出来,拉着拉查一起,这让长老吓了一跳。他差点就开口呼叫卫兵了,待到看清怀灼的面容后,他才放松了下来。
长老埋怨地说道:“怀灼!你在干什么呢?你已经二十夏了,很快就二十一夏,不是你小时候能四处调皮的年纪了!”
眼看着这位长老就要开始细数自己过去的黑历史,怀灼的眼角抽了抽,他连忙打断长老,说道:“杜鲁长老,我有要事禀报!”
“要事?”
杜鲁长老皱起眉,随后好笑地摇了摇头:“你能有什么要事?行吧,说来听听吧,另外,这位先生,你不会是被怀灼拉着来进行他的恶作剧的吧?”
拉查看向怀灼,后者对他致以一个肯定的眼神。于是拉查深吸了一口气,他放慢语速,口齿清晰地又将自己在城外河边的所见所闻复述了一遍。
随着他的讲述,杜鲁长老的脸色已经从开始的漫不经心变得越来越凝重,到了最后,他的脸色几乎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这个老人仰起头,嘴中发出一声奇怪的叫声。随后,从庭院的阴影之中莫名出现了一个全身黑衣的魁梧男人,他全身上下都被笼罩在黑色的劲装之内,腰后有一把短刀。
他来到杜鲁长老面前单膝跪下,沉声问道:“您有何事?”
“对诺克萨斯人的监视提高一个级别,另外...”他转向拉查,让自己的表情变得和蔼了一些:“你叫什么,先生?”
“我叫拉查,长老。”
“很好。”杜鲁长老点了点头,他继续说道:“你还能想起那两个人的相貌吗?”
拉查点了点头,杜鲁长老后退了一步,那个魁梧的男人走上前来。右手伸出,一团白光在上面缓缓凝聚,他柔声对拉查说道:“放轻松,先生,想一想他们两人的面容。”
拉查依言照做,再睁开眼睛时,那个魁梧的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而杜鲁长老的面色则变得更加严肃了起来,他对怀灼说道:“你父亲呢?”
怀灼面无表情地答道:“在城外呢。”
“城外?他又在城外干什么?”杜鲁长老皱起眉,问道:“我不是说过让他在普雷西典待上一段时间再去忙他的游记吗?”
“他闲不下来,长老。在家里待了没两天就说自己身上有蚂蚁在爬,现在应该不知道跑到哪儿去写他的书了。”
杜鲁摇了摇头:“一天到晚没个正型...要不是他那些书的确还有点用,你看我治不治他!”
怀灼无所谓地一笑:“那您赶紧治治他吧,好让我来当长老。每天看门可是很累的。”
他的这句话得到了杜鲁的怒目而视,随后,长老表演了一出变脸绝活。他转头对拉查说话时已经变得和颜悦色了起来:“拉查先生,您是普雷西典人吗?”
拉查摇了摇头,随后,杜鲁接着说道:“您在本地居住吗?还是前来朝圣又或者旅行的?”
“我在普雷西典住。”
“那就好,请您这几天务必注意自己的安全,诺克萨斯人可不是好惹的...这帮该死的蛮子,我还真以为他们只是来做生意的!”他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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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一思:牺牲乃帝国之基石。”
阿斯塔特写完最后一句话,收起纸笔。
即使是目前身处另外一个维度,他也依旧没有懈怠分毫。帝国现在对阿斯塔特们有一个别称:修士。
这个称呼能充分说明他们需要承担多少东西——且不提那些严酷非常、死亡率高到令人发指的选拔训练与改造手术,就算是你挺过了这些东西,真的成为了一名阿斯塔特。可在那之后依旧有无数的挑战在等着你。
比如亚空间的邪魔。
光是想到它们,克罗诺斯就感到自己的牙齿传来一阵痛恨的麻痒。这些可憎的异形、肮脏的人类之敌就应该全部被剥皮抽筋......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
平民将他们称之为帝皇的告死天使,行走的半神。但真相如何只有阿斯塔特们自己清楚——是的,通过改造手术,他们的确变得极端强大。但面对那些非人之物时,唯一能够保护他们肉体的,是动力装甲。
而能保护他们灵魂的,只有自己对帝皇的信仰。
一个不慎,可能就会被腐化、堕落。亚空间的邪魔无处不在,它们肆意地在帝国的疆域里播撒着混沌,每天,每时,每刻。帝国都有着无数凡人因为它们而死去。
帝皇在上,我还要在这儿待多久?
这里很好,风景如画,凡人们的生活非常幸福。他此时此刻坐在塔里甚至都能听见那些孩子们在街道上玩闹的声音,但这不是一个阿斯塔特应该待的地方。
他们因为战争而生,自然也应该呆在战场上。在这种和平的地方,克罗诺斯担心自己的神经会逐渐变得迟钝、缓慢。况且,他想念自己的兄弟们了。
何慎言慢悠悠地下了楼,他看上去心情不错。看了眼坐得笔直的克罗诺斯,他问道:“在想什么呢?”
“战争。”
如小山般高大的巨人低沉地回答,这让法师挑了挑眉:“对了,我还没问过你呢。你之前说我是灵能者,能介绍一下吗?”
“这有何难?”
克罗诺斯沉思了一会,说道:“灵能者...受人厌恶,但我们也不得不依靠他们的力量。他们的力量来源于那危险的亚空间,而人类之敌——恶魔正存在于亚空间之中。每当他们使用那些危险的灵能法术时,他们自身的灵魂也会投影到亚空间内......”
何慎言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他慢悠悠地说道:“我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在那儿,世界上有许多法师。除开那些侥幸捡到魔法书的野路子幸运儿,大部分人都在卡玛泰姬内学习法术。”
“而世界上最强大的法师,则是我的老师,古一。她被称作至尊法师,在她出现之前,宇宙之中有无数危险等待着地球。比如外星人、邪神。而地球本身也并不安稳,天堂生物与地狱里的恶魔们正四处环绕在凡人们身边......”
克罗诺斯并未着急提出自己的疑问,而是选择耐心倾听。
法师接着说道:“不过,当她横空出世后,世界就为之改变了。天使与恶魔们不再能够像往常一样肆意的侵入人间,所有对地球有着恶意的外星人都被她打回去了。至于那些邪神...哈。”
他冷笑了一声,并未多言:“听上去和你的世界有些相似啊,是吗?”
克罗诺斯幽幽一叹:“然而我们所需要保卫的何止一个星球?整个银河系都被战火点燃了,那些星球上的人类无时无刻不在遭受苦难,而这些本可以避免。”
法师有一段时间没说话,再次开口时,他问起了一个问题:“听着,克罗诺斯。你过去曾面对过这样的问题吗?”
“什么问题?”
“电车难题...啊,你应该没听过这个。我解释一下吧,假如,牺牲一个人,就能拯救其他无数人,你会选择牺牲吗?”
阿斯塔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会。能为帝皇献身,是他们的荣幸。当他们死去,灵魂会光荣地站在帝皇身旁,化作他的英灵,与他一同俯瞰银河,为人类提供保护。”
何慎言意识到自己问错了人,很明显,克罗诺斯的世界极端残酷、极端危险。也正因如此,他们的人性反倒能在这样的世界中爆发出更璀璨的光芒来。问他,是得不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的。正当他嘲笑自己之时,克罗诺斯却开口了。
“牺牲对于我们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我与我的兄弟早已做好了献身的准备——从我们应征加入战团那一刻便是如此。但你的情况显然与我们有些不同,我的意思是,你有问过他本人吗?他是否愿意做出这个牺牲?”
何慎言罕见地露出一丝苦笑:“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克罗诺斯。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同意,但我不想得到拒绝...毕竟,那意味着一整个世界的生命。”
“所以你要强迫她牺牲自己,是么?”克罗诺斯平静地问道。
“不。”何慎言毫不犹豫地说道。
他轻声说道:“我已经有了更好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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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查在那之后就回到了家中,他确信自己没有被那两个石匠发现。
但就像杜鲁长老说的那样,没人知道战争石匠在艾欧尼亚安插了多少人,而普雷西典又有着相当多的诺克萨斯人,因此,他昨天除了照常上午出门干活之外就哪里都没去过了。
拉查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想要侵略他们——在这个淳朴的艾欧尼亚人的观念之中,世界应当是平和的。他从小就被教导要与人为善,一生中鲜少与人发生冲突,除了那些修行者与道场的武术家们之外,大部分艾欧尼亚人也与他一样。
侵略,多么可怕的字眼。他甚至还听见了毒气这个词语,虽然他不理解毒气是什么意思,但和毒沾边的不可能是好东西。他小时候曾因为贪玩被蛇咬过,险些就去和羊灵作伴了。
躺在自己的床上,拉查心不在焉地想着那两个战争石匠的脸,他回想起他们的每一句话。
“继续潜伏,现在还不到掀起战争的时候。”
“很好,继续监控。普雷西典是艾欧尼亚的中心地带,如果帝国要付出最小的代价拿下这里,我们必须一鼓作气摧毁它。”
随着记忆的倒带,拉查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起来,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那两个战争石匠明明就是诺克萨斯人,可是...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说艾欧尼亚语?!
他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穿好衣服就想前去通知杜鲁长老。就在拉查的手放到门把手上时,他的脑海中闪过一道惊雷:既然连我都能明白这件事,杜鲁长老怎么可能想不到?
一个可怕的猜测让他浑身颤抖了起来,尽管如此,他还是出了门,心事重重地朝着长老会的方向走去,为了赶时间,他选择了抄小路。
夜晚的普雷西典路上没什么人,人们都遵循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古老传统,没什么人会选择夜游。拉查一个人在街上行走着,他的脚步声单调又急促,就在他快要抵达长老会门前时,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怀灼。
他正鬼鬼祟祟地从门内走出,蹑手蹑脚的。不知何种原因,站在街道对面巷子里的拉查屏住了呼吸,他小心翼翼地贴住墙。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从门内走出后,怀灼轻手轻脚的关上门。今晚的月色还算明亮,拉查能看得见他的表情——那是一张忧愁的脸,怀灼甚至显得比他还要心事重重。
他走出不过数十米,长老会的门就被打开了。杜鲁长老的声音传来,带着一股怒意:“大晚上的不睡觉,你又想跑到哪里去?”
怀灼的背影一僵,他回过头来,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只是睡不着出去逛逛而已。”
“不要学你父亲,怀灼。赶紧回来休息,差点又让你这个臭小子溜走了...”
杜鲁长老嘀咕着,就像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一般啰嗦。怀灼歉意地一笑,两三步跑到门前,却并未直接进去,而是站在门边轻声问道:“您怎么这么晚也还不睡觉?”
闻言,杜鲁长老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伸出手就敲了敲他的脑袋:“还不是因为你这个混小子起夜的声音太大了?我老了,人一老,睡得就浅。行了,赶紧进来,你不想睡觉我还想睡呢。再不进来我就锁门了,你自己睡大街去吧!”
怀灼摇了摇头,悲伤地说道:“原来真的是您。”
杜鲁长老眉头一皱:“你在说些什么东西?”
“不必再装了,长老。昨天我太着急了,没想明白其中的关键...拉查他明明就是土生土长的艾欧尼亚人,怎么可能听得懂诺克萨斯语?”
“那两个战争石匠又不是傻子,而且能当上战争石匠的人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怎么可能发现不了拉查这样一个平民的窥视?”
“况且,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在我父亲出城,而且是我当班这一天来...您其实已经算好了,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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