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皮大座上,一个身似朽木的男人正坐于此,但其实他不过二十余岁。
“可汗,四王子殿下回来了。”
大座之下,一个人俯首言道,男人原先暗淡的目光也散发出一丝光芒。
“哪来的消息,什么时候的事?”
男人的声音低沉且沙哑,像是一个年迈的老人。
“青狮部传来的求援,要求王庭出兵漠南,而署名是四王子穆勒沁。”
“穆勒?”
男人低头不语,像是在沉思着什么。他是当今漠北的可汗,而四王子则是多年前出逃后被南方人俘虏的亲弟弟,在那之后这个弟弟就再也没有消息了,想不到他会在这时候出现。男人抬起头艰难的看着帐外的夜空,他的思想一下子回到了很久之前,穆勒沁出生时那个光芒四射的夜晚。
那是在1886年一个群星璀璨的夜晚,那一夜放佛如白昼,星光与皓月争晖,随着那一声啼哭,绚烂的光将整个漠北王帐所笼罩,好像这漫天繁星都是为了这一刻的诞生。
新生的婴儿没有发出啼哭,而是睁大了双眼环顾着四周,他看着四周将他层层环绕着的人们露出一副困惑又好奇的样子。
“王子!”
“生来不哭,将来一定是个勇士!”
“不愧是王子!”
他好像清楚四周的人在讨论着他,他想发声,但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稚儿声。
这时怀抱着他的接生婆弯下腰将他送到一个躺在床上的妇人面前。
“巴特尔。”
夫人温柔地朝他轻呼着,嘴角露出幸福的微笑,就在这一瞬间这一刻的景象,被他深深刻在心里牢记了一辈子。
“巴特尔是我的名字吗?”孩子心里想着,但被妇人伸出抚摸自己脸蛋的手打断了。
“巴特尔真可爱啊。”妇人笑的更灿烂了,眼睛眯在一起像是一片柳叶,美丽极了。
“那是必须的啊!王妃那么漂亮,生出的王子那肯定也一样!”旁边的人纷纷附和着。
也就在这时,大帐篷的帘被掀了开来,一阵大风从外吹入,吹的孩子微微一颤,妇人见状不满地白了一眼从外面走来的人。
“巴特尔生下来了?!快给我看看!”一阵粗旷的男人声音响了起来,但话音未落,孩子就好像感觉天黑了,感觉自己被什么笼罩,他抬起头,他看见了一个庞然大物。
“巴特尔,巴特尔!哈哈哈哈哈哈!”男人有些激动地看着襁褓中的孩子,眼神中流动着炽热。
“可汗,巴特尔还没有名呢!”旁边的接生婆笑着提醒道。
男人也一拍脑门连连说道:“是是是!一直在忙,都忘了这件大事!我想想该叫什么。。”
男人渡步在帐内,四周的人都不敢去打扰他,因为他是达里奥,当今漠北可汗,统治着整片草原。
时间开始慢慢过去,达里奥紧皱的眉间也开始慢慢舒展,他突然猛的一拍手看向妇人。
“就叫他穆勒沁吧!我们漠北的小狮子!也同时也如水一般包容万物!”达里奥一脸兴奋的看着妇人好像在征求她的褒奖。
躺在床上的妇人点了点头,但眼神一直看着怀中的孩子,她不断挑逗着孩子轻声叫喊着他的姓名。
“穆勒沁·巴特尔。”
但在取完名字后,也有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见,这个人是漠北的大祭祀,北方萨满巫师的领头人扉叻,他并不是漠北人,也不是这块大陆的原住民,而是来自海的另一边,巫术就是由他的先祖跨越海洋带来的。
“可汗,这个名字我感觉有些不符合巫术中的起名方式,恐怕对孩子日后会有影响。”扉叻有些担忧的从一旁悄悄提议,因为占卜中穆勒沁为至阳命格,名中的穆勒在漠北是雄狮没问题,而沁为水,则会影响到命格。但达里奥好像因为太过高兴没有听到或者是没有去在意扉叻的建议,所以没有做任何回应。
“该开始仪式了父王。”
又一个声音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是达里奥的长子巴图鲁,如今巴图鲁已经十六岁了,已经精壮的像头小牛。小麦色的皮肤配上那刚毅的脸庞,妥妥的一位漠北壮士,他也一直被达里奥寄予厚望,也被大多数人认为是下任可汗的继承人。
加上他和刚出生的穆勒沁,达里奥两个夫人一共有四个儿子,只有大王子和二王子是正夫人所生,也被视为正统。
而二王子KS性格独立,不想活在父亲的羽翼之下,他独自外出闯荡试图打造出一片自己的天地,但千年来这样的人可太多了,他们都想证明自己,可大部分都折戟沉沙消失在茫茫岁月之中,而KS也不例外,在某一个冬天后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三王子雅扎错,是达里奥最疼爱的皇子,他骄傲自负且冷静,放佛世间一切事物都无法震撼到他,他能掌握一切。他出生时达里奥就爱上了当时这个小东西,给他取名雅扎错,一个大洋彼端西方神牛的名字,是扉叻给出的建议。
而在穆勒沁出生之前,雅扎错也在帐外静静地等待着,但他看到穆勒沁和众人欢喜的样子之后就转身离开了,妇人还担忧的看了一眼,她不希望亲兄弟之间会有隔阂。
被巴图鲁提醒的达里奥连连点头说道:“差点忘了差点忘了,谢了老大!”
随后他来到妇人前温柔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接过孩子抱在怀中,在他手里孩子就像是一个大号的苹果一般娇小。
他抱着孩子来到扉叻前,扉叻伸出双手小心地抱起穆勒沁,他第一次看清小王子的全貌,也就这一刻他瞪大了双眼,眼神中结了一层白雾,他不断颤抖着,好像看见了什么圣物。
“天选之子,天选之子,天选之子!”扉叻激动的不断说着,音量不断拔高,到最后不禁喊了出来,众人诧异的看着这位失礼的大祭祀。
“快!仪式!”扉叻笑地充满褶皱的老脸紧皱在一起,赶忙让在外的徒弟们准备接生仪式。
所谓的接生仪式,就是巫术中去灾厄,祝福婴儿新生,同时预料婴儿身上的天机,这种仪式只有大贵族才能拥有。
一个诡异的符文画起的圈早已经被布置在大帐之外,一阵阵蓝光在符文上闪烁着,大祭祀的徒弟们都身穿黑袍,看不见脸,他们围绕在圈变,双手交叉于胸前,嘴里不断地在默念着什么。
扉叻抱着穆勒沁走了出来,他的脸色变了,变得无比的庄严,像是对待一件古董一样小心翼翼地抱着穆勒沁慢慢朝阵中心走去。
随着扉叻的靠近,符文的光芒愈发激烈,扉叻严肃的神色上,他的双眼难以掩饰的流露出兴奋的光芒。
但变数很快就上演了,在他快要踏上阵的中央时,阵法突然变的不稳定,光芒忽明忽暗,而后一声炸响,整个阵法开始爆炸,四周的人惊叫着逃散,而扉叻镇定地单手抱着穆勒沁,单手隔空画咒,一道光芒将他遮盖,抵挡了住了第一波爆炸。
第一波爆炸结束,第二波爆炸开始从外圈朝内轰炸,这一次的威力更甚之前,但一道巨大的身影从天而降,达里奥硕大的身躯笼罩在扉叻面前,然后粗壮的手臂将他拦腰抱起,一个蓄力就猛地跃起,爆炸在他身后不断响彻着。
被达里奥夹在手臂里的扉叻后怕的喘了口气。
“怎么回事?”达里奥将他们带出爆炸的范围后,冷冷地问道。
“王子超出了阵法的预测极限,导致阵法超负荷。”扉叻抹了抹粘在自己胡子上的小沙粒,再看了一眼怀中的穆勒沁,在刚才爆炸后,竟然还是一脸好奇的样子。
“看来这对我们漠北是件好事。”达里奥欣慰地说着,但又有些惆怅,“不过对他来说却不见得。”
“是啊。”扉叻转过头看向达里奥,但他突然愣住了,他看见达里奥的左臂变得空荡荡,只有残破的衣袖,鲜血顺着伤口大量的涌出。
“没事,一条手换我的大祭祀和好儿子,不亏。”达里奥尽量显露着微笑,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穆勒!”
听到剧烈响动的妇人不顾产后的虚弱从营帐内冲出,她看见外面一片焦土,她害怕的看着,寻找着穆勒沁的踪迹,直到看见穆勒沁安静的躺在扉叻怀中才长舒一口气,可突然她发现达里奥的左臂那惨烈的伤口一下子就吓晕了过去。
“照顾好穆勒。”
达里奥大手拍了拍扉叻,赶忙让下人去带昏倒在地的妇人回帐。四周逃散的人群也都重新围了过来,人群中的巴图鲁看着此状的达里奥震惊的吓了一跳,赶忙带着达里奥前去治疗。
扉叻看着达里奥离去的背影,可达里奥突然转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扉叻一眼,然后看了看孩子,扉叻也明白地朝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