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八方的江湖庙堂人拥挤在陶家镇,他们后知后觉发现扑了个空。
这还是五六位大宗师出面强制搜索桃花庄主的酒肆才知晓,着实让那些日夜看守监督的高人丢尽脸面,大活人从眼皮底下溜走尽然毫无发现,更多人还是揣测桃花庄主施了手段,不然以两个宗师实力如何逃得过数百双眼睛?
困惑的是,朝廷下旨以来并未全力收捕那位乱臣遗子,都是些争名逐利的江湖庙堂人掺合,若朝廷稍微动点手段,他区区一个乱臣遗子在庆国境内绝对无处遁形,包庇窝藏同罪处理,哪怕是那两甲子觅长生的桃花庄主也不敢伸手。
有此想法的不在少数,其中庙堂以齐太师萧太傅为首,三番五次觐见老皇帝,可没得到任何准肯旨意,太师太傅伴君多年自然看出端倪,指望不上朝廷就只得加足酬金让江湖人行动。
在赵正立易容后离开陶家镇的第二天早上,长乐馆暗杀明榜在朝廷通缉令上追加百万金悬赏,明榜意味知晓雇主身份,齐太师萧太傅在榜,这消息如长了翅膀一般飞向各地长乐馆分馆,再扩散江湖各处。
江湖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且都是“乱臣遗子”,刹时间将此事推向高潮,能同时轰动江湖与庙堂的事件实属罕见,乱臣遗子赵正立出了名,被整片江湖庙堂视为行走的宝藏。
北少林慧聪方丈第一时间表态,公然揭榜,并高调入京与齐太师萧太傅洽谈,双方算是短暂达成共谋,这种江湖庙堂联手不在少数,只是能搭上朝廷巨柱的太师太傅着实意外,豪砸百万金的举措,让前些日子那暗榜雇主不言自明。
另一侧,离开陶家镇的两位中年糙汉徒步东去,早晨在青州城外的驿站茶棚歇脚,花干最后三个铜板要了一壶北方产的生茶,品质口感是劣了点,苦涩中寻找回甘,也算解渴。
北方雨水浅薄,气候反常,不利茶叶生长,同样是白红青绿黑黄六大茶种到了北方多数成老苦涩三品,若精心呵护长出来必是精品,其中以申城绿茶毛尖为先例。
北方不像南方雨水充裕,山间野花野草都长的翠翠绿绿,十大名茶南方都占了六七八。
当然也不是说北方茶叶不好,只能说各有千秋,一方水土一方人,北方老苦涩的茶叶养出豪爽大方的女人,南方清香甘的茶叶滋润出小家碧玉的姑娘。
就好比在茶棚忙前忙后的老板娘,言谈大方,跟几位常客更是语出惊人的豪爽,虽然人已中年,但那溜圆肥大的屁股跟够份量的胸脯让不少揩油汉子垂涎三尺,被她瞧见也不生气,还陪着笑脸抬胸撅屁股,然后笑吟吟说了句:“信不信老娘捂死你!”
不知道她这一句吓退了多少英雄好汉,反正赵正立是没瞧见一人接上话。
赵正立两人坐在角落,模样平凡也没引起注意,听着豪爽老板娘言谈倒也惬意,唯有易容成中年模样的陈逍遥有意无意盯着她两坨沉甸甸,吞咽口水比喝进肚的茶水还多。
不多时,茶棚来了一位黑儒衫老者,身无负重,两袖空空,举手投足颇有教书老翁气质,半百年岁看上去略显威严,老板娘瞧见他那身不菲儒衫赶忙殷勤招待,赔笑道:“老先生喝茶还是喝酒?几位呢?”
那严肃老脸四下打量一番,最后落在角落两位中年糙汉身上,淡淡说道:“就老朽一位,上壶清茶,要申城上等毛尖!”
说完也不等老板娘反应,直接落座两位中年糙汉邻桌,老板娘赶忙跟上难为情道:“老先生是上等人,驾临小棚是寡妇我的荣幸,不瞒老先生,小摊利薄卖不起上等毛尖,只有农家的野茶。”
“那就农家野茶。”
交谈间他余光依旧打量两个糙汉。
胸大臀圆的老板娘前倾弯腰几分,胸脯宛如挂着的两棵硕果柚子,让不少汉子口干,她捻着嗓子细声细语:“龙肝配凤胆,粗茶搭点心,这山间野茶味苦回涩,与精巧点心是绝搭,皆是奴家熬夜添烛烘烤自制,老先生可否尝尝?”
“老板娘,老爷子身子骨过了血气方刚年纪,别被你嗲声嗲气折了老腰,就你这路摊草棚十个八个都不够赔啊!我张老二年轻力壮,不如先找我试试,腰可好啦!”
说话的是个偏瘦中年人,穿着不将就的乱搭一通,桌角放着一柄刀,显然是江湖人,听他早先跟寡妇老板娘无下限言谈,便能看出是常客。
寡妇老板娘大眼一瞥不屑讥笑:“就你裆下小泥鳅,硬起来也没你手中筷子粗,在老娘面前炫耀个甚?”
此话引得哄堂大笑,连严肃的黑儒衫老头也扯了扯嘴角:“那就随便来两碟老朽咬的动的茶点吧!”
见生意做成,老板娘甩着胸脯扭着屁股高兴应答:“得嘞,包您满意!”
老板娘离开后,他那双混浊老眸宛如洞悉一切的鹰眼,恨不得将两位中年糙汉看个透彻。
那两个糙汉尽量镇定自若,他俩自然认得出黑儒衫老者是杜乔,且一直明白这老家伙从陶家镇跟了一路,显然这一路他没确定两人身份,为了不引起怀疑只得装作不知道,更是连真气都不敢释放分毫,幸好身上的刀与剑提前用粗麻包裹,没出破绽。”
在两人感觉压力倍增时,老板娘扭着肥屁股送来茶水点心,才打断杜乔极具穿透力的目光,寡妇那张笑莹莹的脸都快开出花儿来,因为几碟点心可比粗茶利润大多了。
她心中甚至在想,是不是该弄点好的茶叶,最近老有人询问那些贵到没边儿的好茶,甚至还有个白袍持扇的俊俏公子张口要堪比贡品的茶中魁首大红袍,即便是青州城也没几家有啊,她这路边小摊小棚哪儿有!
或许是想到那俊俏公子,她靠在桌角不自觉露出思春笑容,恰巧被那群店里常客瞧见,早先怼到哑口的中年不死心打趣:“老板娘又想起哪个过路俏公子了嘛!远水解不了近渴,让我们帮帮你如何?”
另一个人跟风“三十如虎,能理解!我的比张老二大,要不要试试?”
茶客渐多,常言道寡妇门前是非多,人多场合老板娘还是有些在乎脸面,半带生气模样:“你们这群骚爷们儿,有这扯闲工夫花几两银子去野窑子早哆嗦完了。”
“老板娘你这话就不对了,早前你不还说要捂死我吗?我很想死啊!”
女人终究还是在乎最后一层皮,狠狠白了眼那群常客,警示他们不分场合,而后对几桌生面孔赔笑:“别理那群地痞流氓,整天无所事事,尽晓得欺负我这个寡妇。”
一盏茶,一刻钟时间,杜乔不下数十次试探,观两人气息平平,无任何警觉异常,面相也陌生,但恍惚间他总觉得那两个糙汉形态不像中年人该有的模样,单凭赶一宿夜路不疲不惫他都觉得奇怪,眼下只能试探两人具体境界道行,可缺个贸然试探的理由。
想到此处,杜乔借着桌上点心凑到两个糙汉桌前:“两位小友好生面善,老朽多点了两份糕点,可否赏脸尝尝?”
这只是一句托词,半百杜乔没等两人回答就主动坐下,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假友善,眼神锐利如深山老狐狸。
两人警惕交流个眼神,一脸胡子的陈逍遥粗犷语调回应:“好意心领了,老先生留着慢慢吃吧!”
杜乔老眉一皱,并未生气试探问:“老朽身虽老,心依旧向往江湖,所以光交各路朋友,小友似乎对老朽有抵触?不知哪里有过得罪?”
陈逍遥一捋胡子:“无功不受禄!”
杜乔哈哈一笑:“没想到还是个讲原则的豪杰!敢问两位小友是哪门哪派?南方还是北方啊?”
赵正立跟陈逍遥神色一凝,赵正立双手拢袖道:“西南夔门白宗,李正朝。这位是我师兄,尧萧尘。来北方也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撞见最近风靡江湖庙堂的宝藏。”
“据老朽观察,那乱臣遗子在宗师中品巅峰,不知二位境界如何?”
杜乔嘴上在说,实则他暗地已经运量真气试探。
两位糙汉被他突如其来真气吓一跳,赶忙内敛屏息凝气。
陈逍遥僵着脸:“老先生贸然探查我兄弟二人实力所为何?”
杜乔没探出底细拱手赔笑道:“老朽冒失了!”
经此事,陈逍遥跟赵正立也找到离开理由,起身拢袖拱手道:“老先生我师兄俩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行一步,后会有期!”
杜乔疑惑盯着两人藏于大袖的双手:“哦?~为何二位双手拢袖呢?”
两人心中一惊,自然不能说是易容搞忘,双手依旧细皮嫩肉,不得已藏于袖中。
陈逍遥反应迅速,说道:“我俩修了宗门怪异掌法,双手奇丑粗糙,怕露出来吓到旁人,这才不得已藏于袖中。”
“哦!这样啊?”
杜乔依旧有丝不解,但却没找到由头。
在他恍惚间,赵正立跟陈逍遥已经离开茶棚,正当晌午,茶客众多,大部分都是底层赶脚行路的商贩,进出青州的江湖客。
杜乔依旧在茶桌思索细节:“西南夔门是有个白宗,可没听说有某种修炼让手掌变得奇丑粗糙功法呀?李正朝?尧萧尘?李正朝,朝正李,朝,赵?尧萧尘,尘萧尧,陈逍遥?”
他老眉怒立,爆喝一声:“不好!”
随即气焰暴涨,大宗师威压让整片茶棚江湖客颤抖腿软,行脚商贩只感觉周身寒气逼人,对那黑儒衫老者畏惧惶恐,宛如遇见神明,忍不住俯首贴地叩拜。
杜乔一个闪身消失茶棚,出现在驿站路口上方,怒目俯瞰四方,哪儿还见两人身影?
他懊恼拍着大腿:“定是易了容貌,那双手是唯一破绽!”
一身黑儒衫的杜乔缓缓升空,真气随之攀升,将大宗师能耐尽数用在收索四面八方,寻找从他眼皮底下逃走的那两个糙汉。
青州城外驿站来往行人无数,皆被大宗师威压吓得颤颤心惊,胆子稍大的勉强仰头瞧一眼半空中判若神明的黑儒衫身影。
高空俯视八方的杜乔喃喃自语:“跑这么快?”
随即扫了眼下方如蝼蚁的众生,划破长空朝东方青州城赶去,以他跟踪一整夜判断,他俩人定是要去青州城。
当一切风平浪静,茶棚背后探出两颗贼头贼脑的糙汉,正是易容后的赵正立跟陈逍遥,两人将“灯下黑”可是玩到了极致,若杜乔晓得他寻遍八方没见人影的家伙就在眼皮底下,不知会不会被气到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