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豺狼横行的环境确实很能锻炼人,虽说都知道刘安云已经打算卖掉蜜罐井离开京城,可是老刘全一再追问刘安云是否打算把蜜罐井脱手时,看到刘安云没有回答,刘全与郑崇和全都选择了默不作声,没有替刘安云表这个态。
不过老刘全匆匆离开后,刘全当然少不得向刘安云问起原因,道:“少爷,刚才我干爷爷问你是不是打算卖井,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难道说你改主意了,又不想卖了?”
“是啊,贤弟,豫王府旁边那口甜水井(王府井)有一半在大管家手里,你直接把井卖给他,各方面的事不是更方便一些?”郑崇和也颇为不解的问道。
“卖不上价,我们太吃亏,卖给谁都不能卖给他。”
刘安云坦然回答,郑崇和与刘全听了却大惑不解,都说道:“不可能吧?以他的身份地位,不可能会差银子啊?怎么可能会卖不上价?”
“他如果强买强卖呢?假如他只出三万两甚至更少的银子,要买我们的一口半甜水井,那我们卖还是卖?卖了我们亏不亏?不卖的话,我们会不会得罪他?”刘安云冷笑着反问道。
一语点醒梦中人,郑崇和与刘全一听醒悟,忙都点头说道:“不错,是这个道理,以和府大管家的身份地位,我们如果和他做买卖,他乘机出低价硬要买我们的甜水井,我们确实拿他毫无办法,卖的话太吃亏,不卖的话又把他给得罪了,只能是左右为难。”
刘安云点头,说道:“所以我才不想和他做这笔生意,你们都知道的,做为一个下人,他的房屋宅院甚至连许多的朝廷高官都赶不上,得来的钱财能干净了?拿惯了黑钱的人,怎么可能会错过这么狠狠捞上一笔的机会?”
郑崇和与刘全一起大点其头,就连刘全都相信以他干爷爷的为人德行,是绝对不会介意在刘安云身上狠狠宰上一刀。然后刘全又主动说道:“少爷,那我们干脆今天就去各大牙行帮消息放出去,尽快把忠义井卖一个好价钱,免得我干爷爷惦记。”
刘安云盘算了一下才摇头,说道:“不急,让我再仔细考虑考虑,看看忠义井究竟该如何卖。我们要卖井的消息,你们也别急着传扬出去,免得招来其他人的觊觎,又生出其他的枝节。”
郑崇和与刘全一起答应,刘安云也这才让刘全雇来了一辆车,一起乘车返回自己位于外城的住处,而在回家的路上,刘安云也一直在盘算一个重要问题——如何在不受外力影响的情况下,把蜜罐井和半口王府井卖出一个好价钱?
刘安云也必须得仔细掂量这件事,老刘全已经摆明了在垂涎蜜罐井,只要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亲自上门来强行购买绝对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同时以蜜罐井的吸金能力,眼馋这棵摇钱树的王公权贵也绝对不在少数,听到消息后乘机压价强买的人也肯定大有人在,到时候自己即便能够顶住压力,也肯定要得罪一大帮子人,说不定还会影响到自己回台湾的发展大计。
“绝对不能去牙行大张旗鼓的卖井,不然的话,今天在牙行放出了消息,明天我就得招架不住。最好的办法,是找一个既舍得花大价钱买井,又不敢用权势压人的卖主。”
这是刘安云得出的理想结论,可刘安云又马上发现这是一个很荒唐的结论,以自己的身份地位,上那里去找这么一个合适的买主?和二,老刘全,福家兄弟,还有吴省钦兄弟,这些人倒是肯定拿得出大价钱买井,可是自己吃得住这些人吗?
“等等!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盘算到这里时,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跃入了刘安云的脑海,也让刘安云赶紧定下心来飞快盘算,然后很快的,开心的奸诈笑容就出现在了刘安云嘴角,还让刘安云赶紧向坐在车厢外面的刘全吩咐道:“刘全,先不回家了,告诉车夫换一个地方,我们先去办一件重要大事。”
“少爷,那我们改去那里?”刘全赶紧反问。
“靖海侯府!”
刘安云的回答让刘全与郑崇和一起傻眼,然后因为全都挨过施家奴仆毒打的缘故,郑崇和与刘全还一起惊叫了起来,“靖海侯府?少爷(贤弟),你疯了?去靖海侯府干什么?我们上次还没被他家的人打够?”
“放心,今天去了不会挨打,不但不会挨打,说不定施秉仁和他宝贝儿子还会摆酒席款待我们。乘现在还早,快叫车夫掉头。”
刘安云自信的回答,同时催促马车改变方向,刘全与郑崇和面面相觑,益发觉得事情不可思议,可是看到刘安云的自信神情,已经多次见识过刘安云神奇之处的郑崇和与刘全还是选择了依令而行,满腹不解的随着刘安云乘车改道驶向靖海侯府。
人生是在这里重新开始,再次回到了靖海侯府的门前时,看着周边依稀熟悉的环境,刘安云难免多少有那么一点感慨,旁边的刘全却不无担心的提醒道:“少爷,小心,施家人已经盯上我们了。”
抬头一看,见施府门前的两个门子明显已经是严阵以待,同时院子里还有人快步跑来查看情况,刘安云也马上明白施家人已经认出了自己——这一点当然得托刘全的福,他那出类拔萃的五官长相,的确是太过让人过目难忘了。
对此,刘安云也不紧张,只是微笑着走上施府台阶,背手挺胸的向施家门子吩咐道:“辛苦一下,进去通禀一声靖海侯,就说故旧晚辈刘安云求见。他如果问是那个刘安云的话,就说是前些天在皇上万岁面前打过他的那个刘安云。”
施家门子彻底呆住,显然是没有想到刘安云会来这么一出,也半天都不见动弹。刘安云则是满脸的小人得志,说道:“怎么还不去通报?难道说,进靖海侯府也要递门敬?没听说靖海侯现在担着什么有油水的差使啊?”
“你想干什么?”施家的一个门子终于开口,语气无比警惕的问道。
“你不够格问,快去通报,否则后果那么自己承担。”刘安云语气更加傲慢的催促。
刘安云目前的身份背景确实与刚来京城时有着天壤之别,互相交换了几个眼色后,一个门子还是快步跑进了内院报信。刘安云满意一笑,这才一边欣赏着施家近百年的豪华门楣,一边耐心等待起来,结果也没等上多少时间,施斌施大少爷粗鲁沙哑的吼叫声,就急匆匆的从施家内院传来出来……
“拿上家伙!今天和姓刘的那个土鳖拼了!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挨过施大少爷的毒打,郑崇和与刘全听了都有些胆颤,腿肚子也有些发抖。而明显消瘦了许多的施斌也一如既往的粗鲁暴躁,领着几个家丁冲到门前,施斌一把就揪住了刘安云的衣领,红着眼睛疯狂吼叫道:“狗东西!你居然还敢来找死!”
歇斯底里的咆哮着,施斌还扬起了他半个砂锅大的拳头,刘安云也不想白受皮肉之苦,忙一把握住了施斌的手腕,微笑说道:“施公子,有话能不能好好说?好歹你也算是一个名门之后,用得着象一个街上的小混混一样?”
“我不用你管!给老子上,打!往死里打!打死这个土鳖老子负责!”
更加疯狂的一边与刘安云拉扯,施斌一边不顾一切的喊叫,可惜他手下的奴才却已经知道刘安云现在的背景分量,迟疑着不敢动手,刘全也壮着胆子指着施家下人喊叫道:“我看你们谁敢动手?你们知不知道我干爷爷是谁?我干爷爷刚刚才回了家,信不信我马上把他请回来?”
刘全的狐假虎威居然起到了不小作用,本来就心里打鼓,见刘全又搬出了老刘全扯虎皮做大旗,施家的小人难免更是踌躇,任由施斌与刘安云扭扯在一起也不敢上前帮忙。好在这情景也没持续多久,很快的,施秉仁的声音就也从院中传了过来,喊叫道:“住手!都给我住手!”
有了这句话,施家下人当然更加不会动弹,还赶紧让开了道路,施秉仁则领着六七个年龄与施斌悬殊不是很大的青年快步出门,看到施斌还在与刘安云拉扯,施秉仁忙又喝道:“住手!斌儿,放开他!”
气红了眼睛的施斌根本不听,还是与刘安云继续扭扯,施秉仁无奈,只能是改口向旁边的几个青年喝道:“你们几个上,把你们的兄长拉开!让他别给我们施家丢脸了!”
几个青年非常听话,答应了一声就赶紧上前,七手八脚的把施斌拉回了施秉仁的面前,然后施秉仁还重重给了施斌一记耳光,咆哮道:“畜生!嫌你把我们施家的脸还没有丢够?”
施斌不吭声,只是挣扎着鼻孔喷烟的继续怒视刘安云,刘安云则先是稍微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才非常恭敬的向施秉仁行礼道:“晚辈刘安云,见过世叔。”
“不敢当,小侯何德何能,如何敢做刘公子的长辈?”施秉仁这句话明显就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当得当得,不管怎么说,晚辈的父祖先辈都已经好几代给靖海侯一家当庄头了。”刘安云满脸堆笑的回应。
怨毒的看了刘安云一眼,施秉仁语气阴深的说道:“刘公子今天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是小侯之前十倍赔给你的金银数量不足?还是想来看小侯现在的笑话?”
“当然不是。”
刘安云笑着摇头,说道:“世叔,小侄今天是特意来拜访你的,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想和你当面商量。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知道世叔能否让小侄到你家中一坐,当面细谈?”
施秉仁明显恨刘安云早就已经恨到了蛋疼的地步,马上就断然拒绝道:“不必了!我与你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你走吧!来人,送客!”
几个拉住施斌的青年答应,立即纷纷冲刘安云嚷嚷起来,“快滚!我父亲不想见你!滚!”
先看了一眼那几个与施斌容貌不是很象的施秉仁儿子,刘安云这才开口,说道:“世叔,你考虑清楚了没有?”
“我需要考虑什么清楚?”施秉仁不解的反问道。
刘安云换了一副严肃表情,说道:“当然是你会不会后悔?我上次来这里拜见你,你没见我,你的家人还把我踢下了台阶,这件事我想你肯定已经无比后悔了吧?”
“我父亲后悔什么?谁说他后悔了?”
“我们施家不后悔!”
施秉仁的几个儿子全都嚷嚷了起来,刘安云却不理他们,只是继续向施秉仁说道:“世叔,今天你如果不给我和坐下来谈话的机会,我敢打赌,你将来会更加后悔!”
还是那句话,刘安云现在的身份、背景已经与之前截然不同,所以虽然在心里恨刘安云恨得入骨,施秉仁迟疑了片刻后,还是挥手制止了几个儿子的叫嚣,强压怒气的吩咐道:“跟我进来。”
言罢,施秉仁转身就往里走,刘安云招呼刘全与郑崇和跟上,施家的几个儿子当然也立即跟上,期间施斌还从下人手里抢过了一把刀带上,摆出了一幅随时准备和刘安云拼命的架势。
将刘安云一行人领进了自家的客厅后,施秉仁一屁股坐在紫檀木的椅子上,也不招呼刘安云坐下,直接说道:“这里没外人了,有话快说,有屁就放!”
“也不上杯茶。”
刘安云毫不客气的抱怨了一句,然后更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这才说道:“行,那我就直说吧?世叔,想不想把你被降了的爵位升回去?想不想再回内务府当差?”
施秉仁愕然,下意识的抬头来看刘安云,刘安云则又转向了旁边满脸杀气的施斌,说道:“施公子,皇上亲自下旨不许你袭爵,想不想让皇上收回旨意,让你将来能够继承靖海侯的爵位?”
施斌脸上的杀气顿时消失,施秉仁的其他几个儿子却是一片哗然,争先恐后的指着刘安云吼叫了起来,“狗东西,你是不是来耍我们父亲?皇上亲自下旨降了我们施家的爵位,你说升回去就升回去?你是军机大臣,还是内阁大学士?”
“父亲,不要听这个狗东西胡说八道,叫他滚!他是来耍我们施家!”
刘安云懒得理会施秉仁其他几个儿子的连蹦带跳,只是向施斌说道:“施大公子,既然你我两家算是世交,那我就称你一声世兄吧。世兄你如果还没笨到家的话,就请马上叫你这几个兄弟滚蛋。今天的事,我只想和世兄你还有施世叔谈,用不着别人搀和。”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施斌怒气冲冲的问道。
“你必须得听我的!”
刘安云回答得理直气壮,还敲起了二郎腿摇晃,说道:“施世兄,你怎么不想一想,皇上亲口剥夺你的爵位继承权,这件事对谁最有利?现在这个京城里,又有谁最不希望看到你咸鱼翻身,得到赦免,将来又能继承爵位?”
听到这话,施斌脸上的杀气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施秉仁的其他几个儿子脸色也顿时变了,还叫嚣得更加疯狂了,张牙舞爪的疯狂嚎叫,逼着刘安云赶紧滚蛋。
懒得理会施家几个庶子的叫嚣挑衅,刘安云只是又向施斌笑道:“对了,还有爵产,没有了爵位继承权,就算世叔疼爱你施世兄,最多也只能留下一些现银或者珠宝给你,台湾划归在靖海侯门下的田地庄园,还是得归继承爵位的下一代靖海侯所有。这些真正值钱的东西,世兄你舍得放弃吗?”
施斌的脸色彻底变了,还一把举起了自己刚从下人那里抢来的刀,红着眼睛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