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的餐厅占了一个房间的大小，桌子很长，是港剧里豪门大家族最爱用的类型，周围的椅子摆了十把，可实际每天能坐在这张桌子上吃饭的人几乎不超过两个。今天五个人同桌的场景，刷新了记录。
梁盛煌坐在主人位，左手边是方婉，右手边是顾雪晴，梁禹辰坐在她旁边，他的对面是梁雨菲。
没人吱声，没有目光交流，菜摆齐了，也没人动筷。
程帆歇在客厅旁观餐厅，他的感受就一个：这么不熟的一家人也不多见了。
他适时地转移到席间，依次给梁盛煌、方婉还有梁雨菲斟酒。
走到顾雪晴身边时，他询问道：“这是梁董珍藏多年的红酒，要不要尝一点？”
顾雪晴摇摇头，程帆便喊来佣人李姐给她倒了温水。
“禹辰呢？”
“我开车来的就不喝酒了，白水吧。”
他照顾了一圈，就算是暖场。
方婉顺势开场：“雪晴啊，别拘着，喜欢吃什么自己夹。不知道你的口味，就按照家里平时的习惯来了，要是都不喜欢也不用勉强，让李姐单独给你做。”
梁盛煌在她客套的同时动了第一筷，还推了推顾雪晴手边有些远的那盅海参。
“你体质弱，多吃点对身体有好处。走的时候带点回去，你……还有薛想，都补补。”
顾雪晴想拒绝，可又怕惹他不高兴，就只好先应着，等到离开的时候再提。
海参的汤汁很浓厚，遮盖住了食材本身的鲜美，她吃一口就得喝一口水去冲淡味道。
简单点来说，这个口味于她而言，太咸了。
“怎么样？”方婉关切地问着，“吃得惯吗？”
顾雪晴还是不习惯她的热情，勉强点点头：“还可以。”
反倒是梁禹辰更熟悉她的喜好：“雪晴平常吃的清淡，这菜口味有点太重了。李姐，麻烦您给顾小姐炒个菜心，少油少盐。”
“好，我这就去。”
“记住顾小姐的口味，以后她来了专门给她准备清淡的饭菜。”梁盛煌的吩咐，怎么听都像是命令。
梁禹辰将自己面前那碟青菜换到了顾雪晴盘边：“李姐按照我的喜好做的，比较淡，你尝尝。”
这一口，顾雪晴没有喝水。
她对食物并不挑剔，除了会引起生理不适的菜，她什么都能接受。可惜，她的病要饮食清淡，又因为有伤，忌口的就更多了。偏偏眼前这一桌子丰盛的菜品，几乎都是她碰不得的，牛肉、羊肉加海鲜，能看不能吃，结果就剩下梁禹辰递给她的那盘菜能入口了。
只是，这样一来，倒让她觉得有些不礼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梁盛煌见她一个劲儿啃菜，不免要过问：“怎么？都不合胃口？”
还没等顾雪晴回答，梁禹辰就替她解释了：“她平时就吃的淡，吃的少，最近又是大病初愈，吃的就更少了。你们不用特别关照她，反而让她更放不开。”
方婉随之应和：“就是，都是一家人，再问就显得生疏了。难得雪晴和禹辰都在，聊点别的。”
她说完这话，旁边的梁雨菲都忍不住挠头，半生不熟的几个人凑在一桌，要是连硬拗的话题都聊不下去，那就真的没什么话可说了。她待着实在难受，正好经纪人给她打来电话，她索性找了个借口退席了。
虽然梁盛煌面露不满，可他没有发作，连一眼都没看梁雨菲。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问道：“以前的项目能看懂多少？工程设计看不懂就别为难自己，能了解个大概就成了。”
“嗯？”
顾雪晴心里一惊，她就闲暇的时候登进系统草草看了两个项目的工程图竟然真的就被察觉了，她庆幸自己还没有浏览更多更深的内容，不然被问起来就更难回答了。
“大概读了几页资料，太专业了，实在是看不懂。没想到要完成一个项目会涉及那么多专业和人员，术业有专攻一点都没错。”
梁盛煌笑着说道：“你选的都是高难度，能看懂的都是天才。”
他的笑容有点复杂，既有老父亲的欣慰，又有作为领导的骄傲，还有几分讥诮暗讽，又有几分心满意足、尽在掌控之中的得意。
“你看的是公司历史上最大的两个独立完成的项目，没三五个月都过不完一遍。回来我选几个和这次类似的合作项目，你先去看那些，比较容易上手。”
寥寥几句对话，梁禹辰差不多就听懂了其中的意味：“别人都是从简单到难，她总是反其道而行，上学的时候死磕难题，专业课是这样高数也是这样。不过，她能力强效率高，用和别人夯实基础差不多的时间搞定遥不可及的，后面反而会更快。她有她的节奏，又不是明天你就退休了，随她去呗。”
梁盛煌颇感意外，随即称赞起来：“不愧是我的女儿，就是这么与众不同。”
顾雪晴和梁禹辰对视一眼，无语两个字写在了眼角里。
“可惜，这些跟高数题完全不同，还是由浅入深找找感觉的好。”
“找感觉先从你擅长的开始，还以为你会先看财务报表。”
他提到报表的时候气定神闲，方婉却闪过一秒的紧张，但是很快神色如旧。
顾雪晴偷偷瞄到方婉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她的变化，所以她打趣道：“我怕方姨会介意，万一不小心看出点什么就不好了。”
她的视线没离开方婉，就是想看她的反应。
自从司凯告诉了她以往出现过的情况后，她就很想找机会查清楚，如果能抓住方婉的漏洞，对她自己会有极大的帮助。
然而，她的期望落了空。
方婉不仅不担心还在鼓励她：“我当然不介意，年轻人嘛，就要多看多学，善于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才能有进步。”
顾雪晴抬头看着方婉，一脸的谦虚和乖巧：“在方姨身边就学了很多东西，希望能从案例里学会更多。”
梁盛煌调侃道：“你随便看，要是真从财务报表和其他资料里发现问题就是你的本事，到时候我要升你去当内审部的主管你可别推辞。”
顾雪晴喝了口水，苦笑道：“我开玩笑而已。”
梁盛煌却说：“我是认真的。”
目光如炬，锐利深邃，他的的确确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