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饱嗝儿打得太大了,皮特惊讶地发现,水潇阙脸庞垂挂的几根长发都被骤然吹得乱七八糟,东飘西洒……
“呃儿!”一个更响亮的饱嗝儿接踵而至,还隐隐带着一丝不甘落后的架势。却是皮特假装打出来的,为的就是不让水潇阙难堪,缓解当下颇为尴尬的气氛。
“嘿嘿嘿!哈哈哈!呵呵呵!”皮特开始笑了,笑个不停。
水潇阙终于也笑了,越笑越想笑,越想笑越笑……哑巴开始说话了,话匣子一旦打开,再也不需要你抛锅引话了。
水潇阙说自己打小有一个习惯,那就是不和陌生人说话,今天的三个人全部都是陌生人,所以自己根本就开不了口。
眼看着我不像你那么有眼色,怕给大家留下不好的印象,心里就着急,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叔叔和阿姨又轮番给我夹菜,拒绝吧!又怕二人误以为我嫌饭菜不好吃,只好硬撑着,撑得我差点儿要吐了。幸亏我吃饭没你那么快,否则的话,我都怀疑我会被撑死的。
水潇阙接着说道,这次和你见面是我父亲委托岳主任来安排的,我也不懂什么,终身大事,但凭父母做主。
皮特笑眯眯地甘愿充当一个忠实的听众,但心里却想起了一个关于套路的传说:古代男子带着媒人上门提亲,若女子对男子满意,就会说终身大事,但凭父母做主。若女子看不上男子,则会说女儿还想孝敬父母二年……
水潇阙说道,我今年二十岁了,比你大一岁,民间早有女大一、不是妻的说法。所以,我也不报什么希望了。但既然来和你见面了,我还是想认认真真、本本分分地做好这件事……只是非常不好意思,刚才看我一直不说话,急坏你了吧!
皮特说是有点儿着急,我也很少有类似今天这样的见面机会。和你一样,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再加上想着应该女士优先,即便是要说话也让你先说,谁知你就是不说,那就我说吧!
可我绞尽脑汁想了二句开场白,都没能开场。最后逼急了,想起我父亲讲过的一个笑话,才冒出了这么一句,没想到还歪打正着了。
“唉!太不好意思了,让你见笑了。能让我也听听这个笑话吗?万一哪天我又碰上一个像我这样不说话的,我也用这句试试看能不能开个场!”水潇阙歪着头看着皮特,笑吟吟地说道。
皮特说那是在六十年代,我父亲所在二车间的一位年轻人,也是要和师傅介绍的对象见面,见面地点就在二车间。唉!比咱俩惨点儿,好歹咱俩还是在二车间主任家有吃有喝地见了面……
皮特又说抱歉我跑题了,我现在接着说。但车间到处都乱七八糟的,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怎么见面?最后决定在车间的一个二层工作平台上见面。
姑娘来了以后,师傅就带着二人上了二层平台,说这里还算干净,也没人打扰,你们互相认识认识,我就先下去了……
一听有人要在车间的平台上谈恋爱,车间的工人们都悄悄地靠了过来。可二人就站在平台的台阶附近,从台阶上肯定不行啊!
于是大伙儿就顺着平台后方的钢管硬是爬了上去,然后随便抓住一个可以抓住的东西,就像吊单杠一样在半空中吊着一排。再苦再累也忍了,只为能偷听到一、二句令人心动的悄悄话,过过谈恋爱的干瘾。
谁知道这二人都是闷葫芦,下面的人吊了好久,也听不到上面的人说一句话。
最后小伙憋红了脸,说出了这句经典的“你们家有没有锅!”只听“嗷嗷”几声怪叫,吊着的人受了刺激,全部摔了下去了……
水潇阙捂着嘴不停地笑,皮特接着说道,我们可能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深刻内涵,只是觉得傻气十足,愚昧之极还哭笑不得。
可后来听我父亲说当时吃饭是一件大事,而锅则是重要的生活用具,家里没有锅那是万万不能的。
可能这个小伙子也在快速发动脑筋,急于说出一句话来,可是脑子里尽是惦记着吃的东西,什么米、面、油、碗、锅……嘴巴一张刚好就说到锅身上了。下面吊着偷听的人早就坚持不住了,这句话恰好成了压垮精神和崩溃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
两人的嘴就没有停过,真让月下老给说准了,水潇阙的话真的是单独而全部地说给了皮特听。
但二人都知道,不是女大一、不是妻的宿命论,而是二人不是同一个层次的人。做个好朋友、好老乡还可以,谈婚论嫁不是不可以,而是太遥远,太不现实。
最后二人都回避了关键的问题,皮特送水潇阙回了家。
毫无悬念,第二天月下老就兴高采烈地来了,对皮特的爸妈说水总经理非常欣赏皮特,水家姑娘也对皮特的评价很高。
但水潇阙直接给水总说了,自己和皮特已经认识了,现在是好朋友,人家还没到法定的结婚年龄,不要动不动就确定怎样的关系了。
岳厦楼最后说也就是水家把话说活了,完全满意皮特,现在定不了也没关系,以后水家的大门始终为皮特而敞开……
转眼就到除夕了,皮特早早起来帮助爸爸妈妈打扫卫生。
下午的时候,爸妈弄好了凉菜和饺子馅,也和好了面,皮特又学着包了饺子,包得还不错。
天快黑了的时候,哥嫂还有姐姐、姐夫们们带着孩子都回来了,小院顿时热闹起来。
孩子们都喜欢皮特,缠着他一会儿做游戏,一会儿讲故事。过了一会儿,简单的丰盛的年夜饭就摆满了圆桌。
皮特的爸爸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新春祝词,皮特的归来竟成了中心内容。老皮说小五是皮家的第一个大学生,不说是光宗耀祖吧!也算是为家争光了,现在小五在大学里又表现优秀,是全家的骄傲和福气。希望皮特再接再厉,取得更好的成绩。
老皮讲完后,大家都推举劳动模范也就是家里的实际掌门人发表讲话,只见皮特的妈妈也站了起来,说老皮的话我就不重复了,大家只管举杯,今日痛饮庆功酒。
话音刚落,大家都举起酒杯、茶杯,共祝春节快乐。
这一瞬间,皮特忘记了所有的烦恼,尽情地沉浸在亲人团聚的美好气氛之中,酒是来者不拒,开怀畅饮……
直到午夜十二点,年夜饭才正式结束。孩子们早就吃饱了跑到外面放鞭炮去了,只剩下大人们在一起喝酒唠嗑。
皮特家是正宗的工人之家,爸爸、妈妈、哥哥、嫂嫂、姐姐、姐夫全是工人。只有皮特是未来的干部,所以无形中大家都听皮特这个最小弟弟的话。
皮特说建议酒就喝到此为止了,喝多了伤身体。
大家就都乖乖地不喝了,二姐夫借着酒劲儿说这两天介绍对象的事情怎么样了?也给大家好好说说,让大家也参谋参谋。
大姐夫接过话头,说听说是介绍了火县长的女儿以及水总经理的女儿。这火县长和水经理都是坎县的大人物,不管是和谁的女儿成了,都是一件大好事啊!
二哥说小五现在还小,以后的路还长着呢!现在急的是别人,我们不急。
大哥说也觉得现在介绍对象不是不可以,但现在就订亲肯定是不合适的。按照皮特现在的发展势头,大学毕业后肯定会在兰市工作,绝不可能会回县来,所以眼界要宽一些,看得远一点儿。
爸妈最后发话,说小五十九了,虚岁都二十了,婚姻大事完全由他自己做主。这次媒人轮流上门,也是小五自己同意才去见面的。
皮特问大姐和二姐是什么意思?大姐、二姐都说以后的事情太遥远了,先不去想它,眼前的好事儿可要珍惜啊!明显是夫唱妇随的调调。
皮特微微一笑,说头发长、见识短看来是很有道理的啊!
大姐、二姐面色有些挂不住了,但也没敢有什么表现。大姐夫、二姐夫有点儿尴尬,这小五一扫一大片,这对连襟的小九九被巧妙地击得粉碎。本想着靠小舅子攀上高枝,自己也能沾点儿光,谁知……
皮特接着说这两天我是没有办法,人家都是一片好心,我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梅大妈、岳主任的面子要给,爸妈的面子更要给啊!
况且咱家的条件一般,要是跟人家比还真的比不上,所以我老老实实地按照长辈的吩咐去礼貌地去和人家见面。这两个姑娘都非常优秀,配我是绰绰有余。
只是我还小,大学才上了半年,以后的路还很长,好男儿志在四方,事业未成,何以为家?再说了,人穷不能志短,做人要有骨气。趋炎附势、攀附权贵更不是我们皮家人的风格!
一家人都吓住了,谁也不敢说话。
皮特赶紧打岔儿说今天大过年的,说点儿高兴的事儿。我在学院里表现较好,前面就写信告诉过大家,我是班长,又是优等生,在兰市也参加了一些比赛还拿了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