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青龙帮聚义大厅里,孟大正端坐在头把交椅上,其他“六龙”都在,分别或坐或躺在他的左右,他们正在倾听一个小喽啰汇报情况。李二的肋骨还疼,只能斜躺在一张担架上,侧着耳朵在倾听;而张三只是缺了只左眼,并不影响他行动,他此时也懒懒地靠在一只椅子上倾听,神情有点颓靡。
这个小喽啰姓杨,排行老三,人们都叫他杨三,正是孟大派到京城去打探消息的那个人,今日他从京城回来了,也带来了其四处打探得到的信息。
听到杨三说完,众人皆陷入了沉默之中,懊恼和沮丧并存。
“文武皆状元啊!”孟大慨叹一声,随之又陷入了沉思中。看来,青龙帮真的是惹上不该惹的人了!
“这个可恶的向家!千刀杀的向怀玉!这可把我们青龙帮坑苦了!”甘九恨恨地说道。
众人的心里,也不知把向家和向怀玉咒骂了多少遍,都恨不得把这个向家的纨绔公子碎尸万段!
“大哥,看来这个武植大人还不知道是我们青龙帮对他下的手,不如我们就此罢手,相安无事,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如何?”李二有气无力地说道,每每想起那晚的场景,他至今还是心有余悸。
“二哥,难道死去的弟兄们就这样白白死掉了?”张三很是不甘心,瓮声瓮气地反驳道。
“那三弟,你说怎么办?”李二侧身探头,紧紧地盯着张三,心有不悦的问道。
张三被李二盯得心中有点发毛,赶忙移开仅存的右眼,闪烁其词地说道:“他不是还有家人吗?我们抓住他家人,然后逼他就范?”他对自己的话也有点信心不足。
“三弟,不可!这万万不行!如此一来,真的是跟他不死不休,就把我们青龙帮带入死地了!”孟大闻言心惊,大声呵斥起来。
其他五人也是吃惊,愕然地看着张三。这个张三胆子真够大,还想公然与知县大人对着干,这跟找死有何异?你一个人死了不要紧,但千万不要连累到我们呐!
众人心中气恼,看着张三的目光,也变得愈发不友善起来。
张三本来还想张口说话,可猛然看到众人那不怀好意的目光,他吓得连忙住嘴。
能在青龙帮里混成大佬的这些人,个个都是狠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他要是一意孤行,坏了他们的事,莫名其妙的被他们给大义灭亲估计就是转瞬间的事,到时他可能连个坟头都找不着!
想到这,张三心中禁不住有点绝望了,难道失去左眼的仇就这样算了?他是心有不甘啊!可纵有不甘,他又能如何?他嘴上说得狠,其实心里也是虚得很,武植的手段也让他感到惊惧不安。
“那就先这样吧,我们青龙帮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先不去惹他,但愿他也不来惹我们,大家都相安无事!”孟大思忖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下达了这个指令后,他深深地紧盯了张三一眼,就大步走出了大厅。
钱六等其余四人也都意味深长地看了张三一眼后,抬起李二就往外走。
张三被众人盯得心中又是一阵毛骨悚然,心惊肉跳。待众人都走出聚义大厅后,他才满怀心事地慢慢走出大厅,茫然无措,看来,他此生估计是复仇无望了!
桂花新酒坊,终于酿出了第一批新白酒,一千五百多斤,武植兴高采烈的去尝了尝,觉得味道还不错,跟在京城里酿制的差不多,他狠狠的夸赞了张贵夫妇和众酒匠一番,并且每家奖励了十贯钱,让大家很是高兴!
白酒原料终于又有了,状元系列酒就可以继续生产出来,他的商业计划又可以继续进行下去了。
自从武植放权给县丞宇文琼后,县衙的一切事务开展得很顺利,并没有因为他这个最高长官的不作为而停摆,他觉得自己放权是放的对了,心中暗自高兴。
可武植的烦恼又来了,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青龙帮!
他等了数十天,都没有等来青龙帮的报复和行动,好像这帮人都蛰伏了起来一样。但他一直都是指派二虎在暗中盯着的,平日里,青龙帮还是一如既往的人来人往,就是没有见到他们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就除了办理过一场丧事而已。
他觉得莫名其妙,总有种是不是青龙帮在酝酿筹划着什么更大的阴谋的感觉,心神不定。
总这样也不行啊!与其坐等待毙,还不如直接打上门去。武植拿定了主意,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
于是,青龙帮不动,武植倒行动了起来。
这日晌午,尉氏县码头旁的宋楼,二楼大包间里,十几个人齐聚一堂。一楼大堂,也是人潮熙熙。
这是武植作为尉氏县父母官,来到尉氏县后宴请的第一次宴会,大包间里宴请的都是尉氏县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有尉氏县的县丞宇文琼、主簿汪名扬、县尉魏刚、典史范生、账房先生牛犇、县学教谕唐敏等大小官员,还有尉氏县的首富福大贵,他还特意邀请了青龙帮的“七龙”来参加!
其他的尉氏县众衙役们也被他请了过来,不过他们除了马班头之外都是在宋楼一楼大堂用餐,饭菜酒肉管够,随便他们敞开了吃。
武植今天宴请的就是一个鸿门宴,专门给青龙帮众位老大设的鸿门宴!他要试探,并找出青龙帮按兵不动的原因来!
一行十四人围坐在一起,李二和张三身上有伤来不了,青龙帮其他“五龙”都来了。
武植是尉氏县最大的官,自然不会亲自去迎接众人,迎来送往的事他都委托马班头去做,这让马班头受宠若惊,卖力得很。
知县老爷的宴请,谁敢不来?当青龙帮众人忐忑不安地来到宋楼,进入大包间时,他们终于见到了让青龙帮众人产生心魔的武植大人,他正静静地端坐在首座上,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们。
“见过大人!”孟大和钱六等人见状,暗自心惊,连忙垂眉低首,躬身行礼。
武植静静地坐着,紧紧地盯着他们好一会,观察一番后,却发现在他们脸上并没有看出愤然不平的样子,反而是一脸的惶恐不安,他不禁心中惊奇。
“众位来啦,坐下吧!”片刻后,武植面无表情地说道。马班头连忙安排这五人坐下。
“怎么啦?孟老大,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宇文琼看到孟大等人那很不自然的表情,不禁狐疑地问道。
“没,没有!天气不好,太热了!”孟大连忙掩饰道。
今天天气也不热呀!除了青龙帮“五龙”,众人都觉得奇怪。
“孟老大估计是被朱仙镇上的夜风给吹出病来了!那夜的风可大了!”武植似笑非笑地插了一句。
“啊!”“你!”这一句话犹如惊雷在耳,吓得青龙帮“五龙”如遭针扎,弹身而起,惊骇莫名地看向武植,个个面如土色,脑子一片空白。
原来人家早就对他们青龙帮的行踪了若指掌了,他们数十日来只是一厢情愿的心存侥幸罢了!
“你们这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看到青龙帮“五龙”如此巨大的反应,汪名扬眉头一蹙,不悦地问道。
“没,没什么!前晚我们确实在朱仙镇吹夜风来的,武大人神机妙算,让我们感到震惊!”钱六急中生智,连忙开口掩饰过去。
他们确实是震惊了,不过不是震惊于武植的神机妙算,而是震惊于这个武植大人已经知道了他们青龙帮在朱仙镇截杀他的事实!
“你们坐下吧!我们之间的事情过后再说!”武植也感到惊奇,他隐隐觉得这些青龙帮的老大们对他好像没有要报复的意思,反而还有种惧怕他的样子!这就很有意思了,大有文章可做啊!
孟大和钱六等五人看到武植并没有当场发作,也都暗暗松了一口气,讪笑着又坐了下来。
他们是真的害怕啊!现在宋楼里到处都是县衙的人,要是武植一声令下捉拿他们,他们肯定是插翅难飞,全军覆没了!
“大人跟青龙帮能有什么事?大人不妨说说,让我们大家参详参详!”县丞宇文琼微笑着说道。宇文琼现在对武植是由衷的佩服,这么大的知县权柄说下放就下放,让他过足了官瘾,他现在跟武植是和谐共处,看着武植就很顺眼,有时也能不经意间开个玩笑了。
“不用你们参详,小事一桩而已!”武植淡淡一笑,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地喝了一口。
“小事一桩?!”孟大和钱六等人面面相觑,心中唯有苦笑的份。
杀人放火你死我活在这个武植大人的嘴中竟然成了小事一桩!这让他们情何以堪啊!
这一场宴会,办的是热热闹闹,一楼大堂中的众衙役们吃得好喝得也很尽兴,尽情狂欢。二楼包间里也是热闹纷呈。除了青龙帮众人,连有幸跟着众位大人坐在一起吃吃喝喝的马班头也是神采飞扬,斟酒就成了他的专职。宇文琼和汪名扬等官员也是纷纷把酒言欢,他们觉得好像从来都没有今日这么畅快舒心过。
武植先敬了大家一杯酒,然后跟大伙一起喝了几杯酒后,就浅尝辄止,慢慢吃饭吃菜,他的官最大,县衙众人和福大贵也不敢强迫于他,只能随着他去。
可这宴席对于青龙帮众人来说简直就是炼狱了!他们如坐针毡,备受煎熬。面前的饭菜不吃又不行,敬过来的酒不喝又不妥。放入口中的美味佳肴形同嚼蜡不知何味。每次举杯,还禁不住频频拿眼看一看坐在上首谈笑风生的武植,才咬牙吞下,止不住的心惊肉跳,冷汗直流。
其他人看到青龙帮这“五龙”战战兢兢的样子,只是奇怪他们为何如此紧张,也未作他想,尽管觥筹交错,杯中寻乐去了。
武植始终是冷眼旁观,看到青龙帮这五个老大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他止不住的感到好笑。这帮大佬,怎么看也不像是手握生杀大权叱咤风云的江湖大哥啊,跟一般的江湖汉子也无异!
“要不?……”想着想着,突然,武植眼前一亮,突发奇想,他的脑海里蹦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来,这个念头让他也为之吓了一跳。
与其毁之,还不如收之!他要收服青龙帮为己用!江湖草莽也是一种人才。
主意打定,武植心情大好,他终于也想通了。
他与青龙帮原本无冤无仇,发生冲突也是向家从中搞的鬼,反正他和家人也没少一根汗毛,不如就此放过青龙帮,化干戈为玉帛,并尽可能地把青龙帮收入到自己的阵营中,争取成为他的助力!至于向家,他以后再慢慢的去收拾他们,不死不休!
成竹在胸后,武植也彻底放松了下来。看着孟大等五人,他突然觉得他们有点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