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狩猎小屋的壁炉发出微弱的光掩盖痛苦。
艾米雅卧在安瑞德的怀里,想以沉睡逃避。
可碎片中模糊的面容因亡者而清晰,反复登场于梦境,令人难以入眠。
鲜红的“泪痕”不再出现,喉咙肿胀得难受,鼻子堵塞得难以呼吸。
沉默压抑的氛围,让莱莎雅离开小屋,坐在围栏地下,弹起哀伤的旋律。
——曾几何时,我想起故乡——
歌声没有下一段,但自会有人接上。
——阔别十年,难望出处——
愿歌声能送冤魂直抵亡灵之海深处。
——那里有我难以忘怀的回忆——
愿歌声能使悲者再次振作奔向明天。
——祝愿那里一切永远安好——
“这首歌,是鲍勃叔教我唱的。”
“刚好也是老鲍勃教给我的。”
两人相视一笑。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了某个倒在路上的……
“有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好消息的消息。”
安瑞德离开艾米雅的身旁,桌前的地图上用铅笔画下蜿蜒曲折的线。
“我没有看到小朵娅。”
两把猎枪和匕首、一百颗子弹、一枚简易爆炸物。
“五十多人,沿着小路向北进发,带着他们罪恶的证明。”
“这无异于飞蛾扑火,高风险低回保。”
“风险高是高,但回报并不低。”
安瑞德拿着一盒子弹,来到艾米雅身边。
“我现在出发,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这盒子弹肯定有用。”
“之后呢?”
“还没做,你问我,我只能说我也不知道。”
匆忙的男人带着猎枪路过莱莎雅身边,头也不回跑向远方。
匆忙的少女紧随其后……
囚笼堡候客厅。
脏兮兮的小女孩抱着脏兮兮的“灰”熊玩偶,紧张的望着四周,缩在沙发一角。
血鸦主教坐在她的身旁,翻看手里的经文。
安静、寂静,能听见某人的肚子在响动。
饥饿的眼睛无处安放。
黑手套向她递来发白的面包。
“谢谢。”
“你叫什么名字?”
黑手套的质感是柔软的。
“我……妈妈……朵娅。”
幼小的身躯更加靠近,想要找到依靠。
“朵娅,可怜的孩子。”
纯白的鸟嘴面具失去了初见时的可怕。
面具的质感有点硬,还有点冰冷……
天微明的时候,下起小雨。
在雨水的作用下,两人艰难地前行着沉默着。
终于,在半个小时后,远处出现了火光。
“艾米雅,我们得定一下计划,莽撞不可取。”
安瑞德停下脚步,拉住艾米雅。
“你有什么想法?”
“待会儿,我们先清理周围的哨兵,然后你进入营地里寻找小朵娅,我在外围接应你,如果被发现,我会用爆炸物吸引注意力,你趁机脱身。”
两人先行分开。
利用雨声、黑暗。
一个接一个的哨兵被消灭。
雨水依旧在下着,两人的身边到处都是被冲刷过的痕迹。
枪口对准火光。
那些士兵利用清理空地时砍倒的树木,堆放在临时营地周围做成围栏作为简陋屏障。
雨声和乌云使之毫无用武之地。
艾米雅缓慢地爬到围栏底下。
趁着雨势增大,她轻而易举地翻过围栏,摸到第一个帐篷前。
看起来,是士兵临时休息点,其中并没有小朵娅的身影。
五个帐篷,五分之一。
每离开一个帐篷,心中的希望和失望都会增加。
怀着坎坷不安的心情,艾米雅走进倒数第二个帐篷。
里面堆放着枪支弹药和杂物。
结果仍然一无所获。
最后一个帐篷近在眼前,而天空的亮度在增加。
犹豫、踌躇。
“快啊,快啊。”
安瑞德焦急的等待那个身影出现在眼前。
尖锐的哨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最靠近围栏的帐篷被突然发生的爆炸炸飞。
“丢下枪,我们可以谈谈。”
冰冷的“圆洞”顶住他的脖颈。
“底达雅人?”
“我们是阿特缪斯佣兵团的。”
两三个佣兵夺走猎枪和简易爆炸物,扭住他的胳膊。
“你们想干什么?”
徒劳无益地挣扎。
“我们做了一个交易,具体内容现在不方便透露,但你得离开这里。”
“可是……”
“没有可是,带走他。”
心脏、脉搏、呼吸逐渐恢复。
她尝试动弹。
疼痛似乎消失了。
“活着、活着、活着。”
身体无意识地爬到围栏底下。
“起风了?”
细砂状的歌珂克晶体飘过她的眼前。
她能感知到微小的晶体在她的操控下向帐篷飞去。
因爆炸而残破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修复。
嘭——
帐篷皆已倒塌。
“不,不,不……”
是因杀死、还是因不见踪影。
抱着自己,离群的歌珂克开始汇聚。
黑色的“茧”。
“眼熟吗?”
独眼佣兵靠在蒙面佣兵的肩膀上。
“先锋扩张军南部总指挥、古先文明军用纳米技术。”
“跟海岸戍卫军和国防军都有关系的人,看起来我们摊上大麻烦了。”
……
记忆碎片在拼接——温暖的壁炉和怀抱,略带苦涩的巧克力和奶酪,那朵大型三色堇。
悠远的古堡,数以百计、千计、万计的培养舱,在其中扭动的稚嫩的幼年婴个体。
幽深远洋、冰天雪地、黄沙漫天、披着黑色斗篷的探索者,以满是白骨的左臂高举火焰。
军队扬起尘土,以近乎疯狂的炮火摧毁防御,在枪林弹雨下用刺刀刺向胜利。
白衣少女抓住她的手,不愿让她坠入深渊……
“要不要掷个硬币?”
独眼佣兵掏出一枚硬币,抛向天空。
“花面。”
蒙面佣兵不屑的撇过头,因为他知道那枚硬币是人双面,但那枚硬币是双花面。
“什么!”
“亚德里亚斯,别打偏了。”
一把气枪被推到他的手里。
黑茧上出现裂缝。
明明光并不稀奇,渴望却出现了。
艾米雅睁开紧闭的双眼。
双手聚在胸前,捧着一颗“不可名状之物”
碎掉的黑茧,有的就像愤怒的黄蜂环绕在她的周围,有的贴在她的身体上形成黑袍。
“喂。”
独眼佣兵跃过围栏,朝她走来。
“我认识你。”
艾米雅面对他。
“底达雅现任武王的私生子埃提曼德罗。”
“我们仅有一面之缘,先锋扩张军南部总指挥艾米雅小姐。”
独眼佣兵扔掉武器。
“那并不妨碍我获取你的信息。”
“说的也是,不过我现在换了名字,也换了个身份。”
连同爆炸物也被扔到一旁。
“阿特缪斯佣兵团团长老亨利,你究竟在等什么?”
“额,等……”
后背传来刺痛。
“镇定剂?”
“海岸戍卫军以前用来对付古先文明的时候还挺好使的。”
“或许对我无用。”
黑茧拔出针筒放在艾米雅手里,被捏得粉碎。
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
“可恶,不是镇定剂!”
“当然,这是文学叙述者给我的。”
艾米雅单膝跪地,咬紧牙关。
黒茧化为血水渗入地底,不可名状之物融入黑袍。
独眼佣兵打出手势,示意其他佣兵先行撤退。
冒着生命危险前进的步伐是沉重的。
不约而同中,他们在观察、试探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