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陡然动摇。
大清早田间忙碌的农人被这阵吹来的风,刮的后退了几步,仓惶放下锄头,四周林野、河道、没什么人走的小路,又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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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起妖风了。”
田间劳作的老汉滴咕一声,继续挥起锄头,勾着泥中杂草,然而就在他刚看去的方向,是常人肉眼无法看见的四个巨大身形,发出的法音也只有前方泥路停下的牛车能听见,扩散开来震的山林摇晃,河水跳起密密麻麻的水珠。
而车撵上的胖道人心里都在打颤,他印象里记得陈鸢讲过一些神仙,就有这么四个,不由吞了吞口水,朝陈鸢靠了靠些许。
“东家,来者不善啊,本道修行低微,怕是帮不上忙……”
“去护着你徒弟就行。”
陈鸢明白他心里惶恐,之前不过星宿中的一个风伯麾下小神,此时可是直面四个守南天门,有名有姓的神仙了。
说的时候,陈鸢心里也有些许紧张。
“陈鸢!”
那边四道巨大身形之中,一个环抱琵琶的巨影向前迈了一步,登云履踏在河道,水浪轰的溅起数丈高。
“你抗旨不尊,我四神特来拿你——”
泛起的水浪在那魔礼海脚下翻涌而来的同时,牛车前方拉车的老牛妖风一起,化作三丈牛身,踏开牛蹄持着钢叉迎了上去。
“俺才不管你们什么,主人面前,休要猖狂!”
“下界不入流的小妖!”
魔礼海冷哼,甚至只瞥了一眼,那翻去的大浪直接扑在牛妖身上,后者牛蹄陷地,钢叉格着水浪被硬生生推飞,陈鸢挥袖一拂,法力印在老牛后背的一瞬,水浪偏转,将牛妖冲翻,朝河道下游卷了过去。
哗啦——
陡然有异响从后方传来。
不多时,河道南面的方向,水面隆起,一个大水泡正以极快的速度朝这边蔓延过来,推开水浪翻去两岸,打在山壁、河边芦苇。
哗哗的水浪声翻滚,从远处河道中间飞速游来,引得这边的陈鸢、胖道人,以及对面的魔家四将抬起目光,顷刻,漆黑卷浪的水窝下面,亮起猩红的颜色。
原本飞出去的老牛忽然被什么顶了一下,四肢在空中舞动,环抱钢叉一屁股坐到了车厢旁边,愣愣的眨了眨铜铃大眼。
“俺不是打飞了吗,怎么回来了……”
他呢喃的同时,四个巨影之中,也有声音响彻:“二兄小心水中!”
手捧紫金花狐貂的身形低声叮嘱,还是迈开一步,轰的踏在田地,袋中钻出一颗毛茸茸脑袋,随即被他抛了出去。
那紫金花狐貂眼睛飞转好像感受到什么,口中‘吱’的一声,却是化出一对羽翅,身形彷如白象。
飞速蔓延而来的水泡‘哗’的破开,一道长影冲出,直接抽在那紫金花貂,后者张嘴咬住,落去地面却才知叼的是一根河底乌木。
“计?”
手持混元珠伞的魔礼红愣了愣,下一刻,水中彻底爆发开来,一道修长的黑影冲出水面,颈间肉须如鬃,额有尺木独角,鳞爪刹那间并显,拖起无数闪闪发亮水珠漫天飞溅,一口咬住魔礼海手臂,长身飞快卷动,缠其双足。
在水中仿佛有用之不竭的法力,瞬间将怀抱琵琶的魔礼海拽的踉跄不稳,差点坐去水里。
“素素?”
长影破水而出的瞬间,陈鸢便认出了对方,不过眼下不是担心的时候,眼下才化蛟龙数日,就算在水中有优势,也不过占了偷袭的成分,真要拼比,根本不是四个正神的对手。
“着书符箓.灵显……”
陈鸢双袖洒开,法决相结,敕令法音心念一起,脚下车厢忽然动了一动,随即翘起一头来,胖道人在车厢里抱着徒弟,向后面滑去。
“哎哎,怎么回事……”
红狐一跃,跳到陈鸢肩头:“在下面。”
车撵下方,坠去地面的木凋正一点点的拔高,撑着车撵站了起来。
几乎同一时刻。
魔礼海踉跄摇晃的一瞬,另外三道巨影中,魔礼寿手中铁鞭砸去二兄双腿一圈缠绕的蛟龙,铁鞭呼啸砸下,侧面破空疾响,一杆粗沉的大枪飞来,将铁鞭挡下,接触的一瞬,那大枪飞回,落到斑驳血迹铜甲,身披大氅的项羽手中。
“人间豪杰?!”那边,按着青云剑首的魔礼青偏了偏头。
项羽异童打量他们,提着大枪就往前迎过去,脚步渐渐加快,身形也在走动中迅速拔升,化作三丈法相。
手中那杆伴随他出生入死的长兵颤鸣起来,披散的发髻飞舞,项羽咧开嘴角渐渐有了低吼。
“啊……啊啊啊!”
加快的脚步化作狂奔,就在重重踏去地面,身形跃起的刹那,忽然有声音开口,“自己人,莫要真打出火气。”
闻言,准备唤出其他人杰的陈鸢愣住,那边跃起的项羽,手中大枪收势,几乎快抵到对面那持双鞭的魔礼青面门,后者一动不动,平静的看着枪尖。
“陈鸢,你没发现,我兄弟四人并未动法宝?”
轻声说了一句,魔礼青话语忽然又拔高,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后退两步:“果然是人间豪杰,千古无二的项羽!”
这回不仅陈鸢陷入疑惑,不知这四大天王是要干什么,就连项羽都迷茫起来,收回大枪,看着枪头愣了愣。
河道那边,魔礼海将身上缠着的蛟龙拽下来,捏在手中并没有捶打的意思,反而像被咬了一口,将其丢回水里,自己则飞快踏上河岸。
“我四人拿不下,但总有人能拿下。”
魔礼青神色凝重,手中青云剑彭的钉在地面,剑身出鞘丝毫,周围风声剧烈呼啸,山中林野仿佛都要被吹折断一般,就在刹那间,一道人影从半空直直降下。
呯的一下落在两方中间,拿着一柄蒲扇呼呼的扇来扇去。
陈鸢垂下宽袖,仔细看去,话语带着久违的惊喜,脱口而出。
“师父?!”
来人,一身白底花面的衣袍,肩颈有仙带飞舞,发髻须髯皆白,脸上却是笑呵呵的神态,正看着那边的魔家四将。
“现在才叫我下来,不是说有好事让我瞧吗?”
老人转过身,看到牛车上同样望来的陈鸢,手中晃着的扇子啪的掉在地上,笑呵呵的嘴顿时张成了o型,结结巴巴的说不清话语。
待到又是一声师父传来,老人这才叫了一声:“乖徒哎,为师找你好辛苦!”
略提着袍摆,飞快跑了过去。陈鸢也连忙下车迎上,一把将跑来的老人搂住,许久以来的平澹,到的此时,脸上也有了些许泪痕,老人又哭又笑,像个孩子般在徒弟怀里撒气的蹦了几下。
过得好一阵,陈鸢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开口询问老人这些年去了哪儿,为何自己还有其他人连一点讯息都打听不到。
“天上!”
老人亦如当初疯癫痴傻,见徒弟不哭了,他也不哭了,笑嘻嘻的指了指天空,“他们说让为师当神仙,上面有吃不完的好吃的,为师就跟他们去了,还说不久后也让你上去。”
说着,疯老头兴奋的将自己这身新衣服,献宝似得给徒弟看,伸手又将落地上的扇子招了过来:“徒弟哎,你看这扇子上是不是写了逍遥二字?他们封了老夫一个逍遥仙……也不知道是不是骗我的,不过想了想,他们没必要骗我一个疯子对吧?”
老人滴滴咕咕,声音时大时小,伸手拨了一下肩颈飘舞的仙带。
“就是有些不方便……这肩头上飘着的,总是碍事,飘来飘去的,又弄不走,睡觉都不踏实!”
对面,陈鸢翻看手中这把蒲扇,感受到是凡间法器无法相比的灵气……
师父……这就成仙了?
陈鸢看着将仙带当风筝在手里飞来飞去的师父,心里既高兴,又是一阵无语。
这天上的神仙到底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