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里，培训机构的课程安排还是连上十几天。
今天是个周末，林爸和林妈都没上班，于秀娟女士正拿着抹布在家里上上下下，擦擦洗洗。
“整天就知道看报纸，也不知道帮把手。”她对林国庆老神在在无动于衷的样子非常不满意。
眼里永远没有家务！
她横挑鼻子竖挑眼，在林国庆身边转来转去，就是不想让他好好看报纸。
林国庆这种中年男人非常有经验，让抬胳膊就抬胳膊，让抬腿就抬腿。发现她还没完，索性站了起来拿着报纸走到了阳台上，把整个家里都留给她自由发挥。
于秀娟唉声叹气，觉得老公已经是没救了，又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决定去把林一的房间打扫一下。
林一读了高中以后，隐私意识越来越强，有时候在房间里居然还锁门。
不过最近一年来，这种现象没有再发生过了，于秀娟女士觉得这是对父母的信任，是孩子懂事的表现。
她也没有翻箱倒柜，只是把房间里的桌子椅子擦了擦，把床重新铺了一下，又里里外外拖了下地，累得够呛。
完事儿之后她看今天外面艳阳高照，想着柜子里有两床被子正好拿出去晒一晒。于是脱下鞋子踩到床上，打开吊柜的门，还没等她抱出被子，发现里面掉出一个小巧的圆柱体。
她下床捡了起来，上下看了一圈没认出这是个画筒，毕竟林一也没学过画画，家里也没有女孩。
于秀娟女士只犹豫了一秒钟要不要打开看看，然后瞬间说服了自己：“他什么东西我没看过？再说要紧东西也不会放在这里。”
于是正大光明地拆开，掏出一张卷起来的画纸，一边展开一边还念念有词：“原来是张画啊，藏这么好……”
她话还没讲完，看到画的全貌之后吃了一惊，愣神了两秒，急匆匆跑到外面嚷道：
“老林，你快点过来看看啊，你儿子好像早恋啦！”
林国庆已经坐回了客厅的沙发上，没有理会于秀娟的一惊一乍：“你怎么又乱翻他的东西啊，这叫侵犯孩子的隐私你知不知道？”
于秀娟平时最见不得林国庆这幅派头，你就一个老工人装什么知识分子啊？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她直接把画拿到林国庆眼前：“你自己看看吧，你儿子早恋你管不管？”
画其实没什么好看的，林爸林妈都谈不上多少鉴赏能力，当然画画的人也不是什么艺术家。
林国庆接过去扫了一眼，一个青春洋溢的美貌少女跃然纸上，右下角还有署名：“顾采薇”。
“字写得挺好啊，这个是瘦金体吧，真的很有富贵气象。”
他居然先点评了一下书法。
于秀娟要被他气死：“是让你看字吗？这个顾采薇一看就是女孩名字啊，你再看这幅画，你说林一跟她是什么关系？”
林国庆终于把注意力放回了事情本身：“这幅画你在哪里翻出来的？”
“什么翻出来？”
于秀娟先是为自己叫了声屈：“我刚刚打扫完卫生，想把他吊柜里的被子抱出来晒晒，刚一打开，自己掉出来的。”
林国庆点点头，沉默地考虑了半晌。
“说话呀，要不等林一回来，晚上的时候你去问问他？”于秀娟的催问打断了他的思路。
按照两个人默契遵守的家庭分工，这种大事应该由林国庆出面去跟儿子“交涉”。
“先不要吧，这个事情还没有到需要我们插手的地步。”林国庆否决了这个提案。
“哎哟，高三了已经！期末的时候赵老师还在家长会上强调，一定要保证孩子全心全意地投入到高考的备考里去。”
“不能有任何事情让他们分心，就算大人要离婚也等明年考完再说！”
于秀娟真的是挺为林一着急的，这个孩子早不恋爱晚不恋爱，偏偏高三了开始出幺蛾子。
林国庆还算冷静：“首先，我们不能单凭一张画就说孩子有什么猫腻，同学之间送点礼物很正常的事情。”
“其次，林一在高二这一年成绩是慢慢进步的，并没有影响学习。”
“我觉得我们不要捕风捉影的，你这样贸然去问东问西反而要给他压力的。”
林国庆这话其实有点牵强，同学之间送礼物很正常，但是这种礼物就很难说是“普通同学”了。
他只是宽一下于秀娟的心而已。
林妈还是有点犯嘀咕：“高二不影响高三就不影响吗，说不定他们是刚刚谈起来的呢……”
不过她还是尊重林国庆的意见的：“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吗？”
林国庆把画递还给她：“你刚才怎么拿出来的就怎么放回去，别被儿子看出来，晚上也别问来问去的。”
于秀娟把画重新卷起，塞回了话筒里，一边往林一房间走，一边嘴上还在不忿：“有本事你别看啊。”
她的情绪已经恢复过来了，回想了一下刚才画上的女孩：
“这画的是她自己吗？小姑娘长得倒是蛮水灵的，配得上我们家林一，名字也好听……”
林国庆没有听到这一句，否则恐怕要苦笑不得，他的心里远没有表面上那么轻松。
他比于秀娟要有心。
林妈早就不记得元旦家宴上随口聊过的事情，但林爸看到这个名字立刻想起当时外甥程子辉在楼下看到的红色保时捷。
还有他讲的“车主是不是姓顾”、“买房子不是一套一套买的，而是选走了位置最好的一栋”。
对了，他还说过车主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看来，儿子隐瞒了不少事情啊。
林国庆心里涌起了一股忧虑，他连一辆普通的家用车都没买过，对于“豪车”更是没有概念的。
他不知道卡宴只是豪车中最便宜的入门款，被很多云测评的“懂车人士”称为“保时捷的耻辱”。
其实只是有钱人的买菜车而已。
顾长歌女士当初看中这一款只是因为它空间大，往返越州的时候方便带点东西。
对于林国庆来说，保时捷这三个字就足够让人感觉到压力了。
这样的人家……
林国庆从来没有想要攀附谁，况且也不了解那个女孩儿的个性，并没有因为儿子可能找了一个富家千金就沾沾自喜。
他放下报纸又走到阳台上，眺望远处怔怔出神，良久之后才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