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顾采薇同学捧着手机笑出了声来。
“跟谁发短信呢，小薇？”
坐在她对面的并不是顾长歌女士，而是一位穿着家居常服的中年男子。
再准确一点说，是一个中年大叔，仔细观察的话，顾采薇的眉眼间与他有三分相似。
帅的才叫大叔，其他都叫师傅。
今天并不是除夕夜，那个时候顾采薇应该跟妈妈在一起，现在寒假已经临近尾声，她明天要返回临安准备开学。
另一位当然是她的父亲，越州商界小有名气的周则诚先生。
林一曾经恭维顾长歌女士，说顾采薇的美貌完全是有传承的，这话没有问题。但如果他见到这位周先生，应该会意识到当时只讲对了一半。
“和同学啊。”
顾采薇放下手机吃了一口东西，两个人正在用餐。
这是一栋很气派的乡村别墅，地上三层、地下两层，还围了一个大院子，车库里宽敞到能跑马。
但是偌大的餐厅只有他们两个人，显得冷冷清清。
有道是富在深山有远亲，其实周则诚的亲戚很多，经常有些他自己都不认得的七大姑八大姨上门来。
元宵节还没过，正月里更应该是门庭若市的时候。
不过周则诚很珍惜和女儿相处的时间，特意叮嘱其他人不要过来打扰。
当然，这不是没有礼貌。
顾采薇更早的时候已经来住过几天，和关系近的长辈都问候拜年过了，今天她是来辞行的。
“男同学女同学啊？”
周则诚这么问的时候忽然有些感慨，女儿已经这么大了，可以操心她的感情状况了。
“男同学啊，他叫林一。”
顾采薇大大方方地回道，她没有拿张家琪当幌子，因为没必要。
“林一，名字有点意思……我想起来了，之前你说上学期拿了一个健美操比赛的第一名，那个搭档就是他吧。”
周则诚很努力地记下女儿分享的每件事。
“那个是集体项目啦，有十六位同学参加呢。不过他跟我有一个配合，说是搭档也没错。”
周则诚很清楚，女儿的容貌尤胜过母亲，在这个年纪的男孩里会引起多大的轰动，想当年他能够娶到顾长歌……
唉。
“你们来往得很多吗？”他还想旁敲侧击几句。
“爸爸，你鬼鬼祟祟想说什么呢？”顾采薇不吃他这套，直截了当地戳穿。
“好吧……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周则诚觉得自己这个当爹的真的很委婉。
“二月十四号，我知道今天是情人节啦。”
“那……你们刚才？”
“刚才他在短信里说，最近街上都在放一首古装剧的主题曲叫《爱的供养》，他说特别土嗨，哈哈。”
顾采薇觉得土嗨这个词特别有意思，画面感很强。
周则诚点点头，听起来是很普通的聊天话题：“我有印象，前几天你大伯家的表姐在客厅里调出来过这个电视剧，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林一还说，叫我千万不要看这个剧，对我的演技提高没有什么帮助。我什么时候说要当演员了？神经病。”
其实顾采薇没有说全，她骂林一神经病是因为他的原话“对你的演技提高和智力发育都没有帮助”。
什么智力发育？
我不就是成绩不好嘛，他自己是什么优等生吗？
一有机会就嘲笑我，林一这个混蛋！
周则诚敏锐地感受到女儿这种态度不太寻常：
“你跟这个林一，你们……”
“我们就是普通同学啊。”顾采薇没所谓地说道。
她没撒谎，两个人现在就是什么关系都没有的普通同学。
其实圣诞节那晚，她看到陆博文给小学妹王思源表白，一时有所触动，不知道林一发现了没有……
笨蛋林一，哼！
顾采薇在爸爸面前能够坦坦荡荡，但是到顾长歌女士那里恐怕就未必了，所以她补充道：
“你不要在妈妈面前乱说哦。”
周则诚心里苦笑，我想跟她乱说也得有这个机会啊。
小薇生日那天，是她离婚以后第一次主动给自己打电话，自己第一反应她是不是按错了。
“爸爸哪是这种打小报告的人？你要是信不过的话我们拉钩好了。”
他说着真的伸出手，翘起了小拇指。
顾采薇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爸爸，我今年就要成年了好不好，这种小女孩的把戏也太过时了吧？”
高中生，明明稚气未脱，却最讨厌被别人依然当作孩子。
周则诚讪笑着收回了手。
是啊，你离开我身边的时候，才那么点大。
他很享受女儿在自己面前很随意自在的样子，但这不意味着在她心里对自己这个爸爸更加亲近。
周则诚一时有些没了兴致，餐后又和顾采薇在村里转了转。
外出打工的年轻人这个时候大部分已经离开家了，村里比过年的时候少了些人气。
他们偶尔路过某户人家门口，坐在竹椅上晒太阳的老太太用浑浊的眼珠看过来：
“这是周家的孙女小薇吧？这么大啦，嘎漂亮哒……”
顾采薇就甜甜地笑笑：“奶奶好！”
村里面大多数人家沾亲带故的，认识不认识，喊一声奶奶都不会有错。
周则诚看着心里涌起一股温暖，无论如何这种血脉相连的亲情是割不断的。
下午晚些的时候，他主动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去，说好要在晚饭前送你到家的。”
“那我跟妈妈说一声。”顾采薇发了一条短信。
周则诚没有叫司机，也没有动平时的商务车，自己从车库里随便开了辆低调的路虎。
车子行驶在乡间的公路上，这条路修建的时候周则诚还捐助了，不过他的心思没在这里。
现在是冬天，他没有开车窗，尽管他很想吹吹风。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车厢里很安静，直到接近目的地的时候，周则诚才说了一句：
“小薇，你会不会怪爸爸当初跟妈妈离婚？”
顾采薇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起这个，不过这么多年她早就想清楚答案了：
“我不会怪你，我知道当初是妈妈坚持要离婚的。”
“我从来没有觉得，你们两个对我有任何的亏欠，你们都很爱我，我也一直生活得很幸福。”
“所以爸爸，你下次也没必要特地把弟弟藏起来。”
周则诚转身看了一眼女儿，释怀地笑了：
“小薇，你真的是个小天使啊。”
车子停在顾家楼下的时候，顾长歌意外地站在那里，她冲着车窗里点了点头，不知道是在跟谁打招呼。
顾采薇已经拉开车门扑到了她怀里：“妈妈，你怎么下来啦……”
多年没见，她还是风华未改。
周则诚看着曾经的伴侣，想到今天的日子，心里升起一股希冀，他按下车窗叫了一声：
“长歌啊……”
“辛苦你送小薇回来。”顾长歌郑重道谢。
果然，她还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