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微冷,李义山一脸谨慎的看着裂天,手已经不动声色的伸在背后,看那手型,应该是握住了什么的感觉,但手中却空空如也。
但凡是宗师境之上的剑修,看到李义山的这个手型便会明白,他这是准备握剑!
只要心念一动,长剑必然会出在手中,随后从身后往前一刺也好,长剑一荡也好,总能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整个人身体紧绷,身子微微往前倾,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此举充满了戒备。
裂天看着李义山微微一笑,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酒杯,摇了摇头说道:“李剑仙不是喜欢饮酒么,既然来到了此地,那何不畅饮一杯?”
裂天说罢,另一只手往桌子上轻轻一拍,原本伏在桌子上的酒杯便被震了起来,随后在空中翻了一个身。可这翻转过来的酒杯并没有落在桌面上,更没有落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反而是稳稳当当的停在了空中。随即裂天伸出了中食二指,朝着桌子上的酒壶一挑,那酒壶便腾空而起,自行的将方才悬在空中的酒杯注满了酒。
人族有个规矩,酒满为敬人,当酒杯里注满酒之后,这酒杯便在空中滴溜溜转着,朝着李义山而去。
一般而言,酒杯这般旋转,定然会把所有酒水给洒出来。
而这酒杯也不例外,它在朝着李义山转动的过程中,酒水全都洒了出来。只不过,这些酒水并没有落在地上,反而是形成了一柄柄小剑,朝着李义山刺来。
当李义山感受到这些小剑上的凌厉气息之后,深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是裂天对他的出手试探,同时也是确认他有没有挑战裂天的资格。
李义山放在伸在背后的手伸了出来,随即身上出现了一道古铜色的光芒,他朝着这些小剑往上一挑,这些酒水形成的小剑便朝着上空而去,随后融合了起来,方才朝着李义山涌来的那股凌厉之气也消散了,只有一股酒水形成的水流从天而降,缓缓的流入李义山的口中。
裂天方才这一手,并算不得难破。可能破是一回事,怎么破又是另一回事。
倘若只是出手对攻,让这些酒水形成的小剑顿时四散开来,虽然也算了破了,但却是落了下乘;而顺利的这些酒水小剑的力道给不动声色的给卸了,让其顺利的入口,如同方才李义山的作为一般,算是中乘。
而上乘之法,则是……
裂天看着回到了自己桌面上的酒杯,此时酒杯中已经注满了酒,而裂天手中的u酒杯,也注满了酒。
“来而不往非礼也。”李义山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朝着裂天说道。只不过,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笑容之中带着一丝防备和杀意。
话音刚落,这桌子上的酒杯与裂天手中的酒杯碰了一下,随后那酒杯里的酒水便化作了一只白鹤,朝着李义山飞来,停在了李义山的肩膀上。
喝了酒酒杯不破,而且能够回敬,这才是上乘之法!
裂天此时也对李义山的实力有了一个了解,他自然不弱,甚至自己若不是到了巅峰摇星境的话,恐怕还真奈何不了他。
“请!”
裂天微微一笑,拿起酒杯,便往嘴里灌去。
裂天喝完之后,眯起了眼看向了李知一。
对于李知一来说,他其实早就了解了他的实力,没有必要试探了。
“那大师要如何喝?”裂天说着,便又拿了一个干净的酒杯起来,倒满了酒。
“自然是过来喝。”李知一说着,身上月牙白的僧袍一甩,步履轻盈,如同怕踩了蝼蚁一般,来到了裂天身旁,直接拿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裂天点了点头,他虽然随时可以出手,但没必要现在出手,更没有必要此时出手。
烟雨朦胧,轻舟慢马,正是好时节,没必要破坏。
“那你呢?”裂天说着,一脸微笑的他转头看向了李道一,想了想接着说道:“若是我没看错,我父亲曾经给我留下过信,曾告诉我天机阁的传承属于他。要是这么说来,你应该是我的人。”
李道一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甚至还翻出了白眼。
“什么叫你的人?我本性自由,不属于任何人,我只属于我自己。我们道家一脉,修自在!”
“可你们天机阁,算不得纯正的道家吧?”裂天摩挲着自己那稍微长出了一点儿胡渣的下巴说道,说实话,他如今羡慕徐长安的地方有三点。
这第一点,便是徐长安能够与所爱之人厮守;这第二点,便是徐长安有一群爱护他的朋友和师父;至于这第三点,便是徐长安有李道一这么一位生死相随的好兄弟。
“若是真要算,你们天机阁属于我们上古天庭一脉。”
听到裂天这话,李道一宛如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立马跳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似乎不想离裂天太近一般,指着裂天说道:“放你爹的狗屁,道爷说是属于道家一脉,那便是道家一脉!若是有本事,你让你那老爹出来对峙!”
若是其它事儿,李道一恐怕会有所顾忌,但若是这事儿,李道一绝对半步不让。
裂天倒也没生气,只是挥了挥袖子,表示不想再和李道一掰扯下去。
和李道一争辩,是最没意义的事儿。
“三位前来,应该是找我帝天切磋的。”裂天本名帝天,只不过当初从纣王的手中抢到了破天戟之后,这才把自己名字改了。
说起来,他的名字可不少。
又是裂天,又是金亢龙的。现在,还称呼起了自己的本名,帝天。甚至,还可以把他叫做金天。毕竟,他们金乌一族原本就是姓金。只不过,后来帝俊融合了天道,成就了天帝之位,这才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帝俊。
“嗯。”
李知一朝着李义山和李道一招了招手,他们二人便走了过来,宁致远看得他们三人,立马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老老实实的站在了一旁。
“李叔,知一伯伯,道一兄。”宁致远朝着三人打了个招呼,空中出现了两道声音。只不过,另外那一道属于魔的声音,这些日子以来已经小了很多,而且还有些虚弱。
三人朝着宁致远点了点头,虽然他入了魔,可这并算不得什么。小夫子不一样入了魔,入了魔不等于是坏人,就和刀子一样,杀了人的刀不坏,坏的是用刀杀人的人。宁致远知道他们四人有事要谈,便颇为识趣的准备离开。
“行了,你去加两个菜,也留在这儿,这些都是你曾经的朋友和长辈,没事的。”裂天淡淡一笑说道。
裂天抱起了小黑,即便是方才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喝醉了的小黑如同一头猪一般,睡的可沉了。
裂天将小黑抱在了腿上,这才看向了李义山。
“按照徐长安的脾气和秉性,他肯定不会做这种事儿。哪怕是让其它人消耗对手的事儿,他都不会干。你们三位前来,是自个儿决定来找我的吧?”
“都说最了解自己的人是对手,今日一见,裂天太子果真了解徐长安。”此时宁致远加了几个菜上来,有荤有素,李知一倒也没那么多忌讳,直接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皮放在了嘴里后说道。
佛门的戒条,主要是为了让佛门弟子修不动心。现在李知一的心,早已不动如山,看起来他还在游戏人间,实际上在他的眼中万事皆空,这些戒律和戒条,自然对他没了约束力。
他的约束力,全在他自己的心里面。
“都说吃肘子先叨一块皮,这肘子炖得软烂入味,的确不错。看来,裂天太子也是个会吃之人。”
“没有,随意点的。虽然我与蜀山和灵隐寺,甚至是铁剑山都有着血海深仇,但我相信,诸位肯定不会提前出手。名师出高徒,能教出徐长安这样的人,几位定然不会做那类宵小之举。”
裂天颇为自信的说道,试探和大战是两回事。
若是前来试探,裂天自然不怕什么;可若是前来大战,消耗他,那便让裂天有些不满了。
“别带高帽子,我们肯定会找你报仇,但也不会提前出手。我佛门弟子报仇,若是藏着掖着,反而不配做个佛门弟子。我没资格替师兄和灵隐寺的弟子们原谅你,但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消耗你。”
裂天点了点头,看向了李义山。
“怎么,在你眼中,我们蜀山就和你们这些只会在背后出手的鼠辈一个德行?”
“自然不是。”裂天说着,看向了李道一,还没等李道一开口,裂天直接说道:“算了,你出不出手都一样!”
李道一听得这话,气得锤了桌子一下。
他好歹也是破海玉府境,虽然现在修为也就才宗师的水平,的确不高。但,裂天如此轻视于他,总归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我的意思是……”裂天心里其实还是比较在意李道一的,谁不希望有一个这样的兄弟呢?虽然有些贪财,但绝对没问题。
加上李道一所接受的算卦本事的传承,还是属于他们家的,裂天自然对李道一温柔不少。
“反正,没那意思就是了。”裂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这样说道。
“好了,你们既然不是替徐长安来消耗我的,那是来干啥?”裂天双手一摊,先是无奈的看了一眼正在大快朵颐的李知一,随后只能把目光投向了李义山。
“请你来杀人的。”李义山可不似李知一一般,还会对裂天有些好脸色,他直接绷着脸说道。
“这天下间,在封印没有打开的情况下,除了我和徐长安外,恐怕也没人能够挡得住二……三位,那三位,想杀的究竟是何人?”裂天本想直接说“二位”的,但考虑到照顾李道一的心,便立马改了口。
“这天下间,杀三种人最难。”满嘴是油的李知一抬起了头说道,明明是个大和尚,咽着肉,嘴里还说着杀伐之事。要是一般僧侣看到他,肯定会把他当做异端。
“哦,愿闻其详。”裂天对这几个人都没有什么恶感,也来了兴趣。
“第一种,杀比自己强得太多的人,最难杀!”
“有道理。”裂天此时如同人族相声从业者中的捧哏一般,点着头应和道。
“第二种,便是被迫杀自己不想杀之人,同样难杀!”
“没错。”
李知一坐在了裂天的身旁,他满嘴的油,正准备用自己的衣袖擦了,可一看到这月牙白的僧袍,便有些舍不得了。
想了想,直接掀起了裂天的袍子一角,擦了擦自己的嘴。
裂天先是一愣,随后彻底呆住,最后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容。
“那第三种呢?”
“自杀同样难!生命只有一次,若不是彻底对这个人世间死了心,没谁会想着自杀的。”
裂天听到这话,眯起了眼看着三人。
“你们三位前来,是为了……”
“自杀。”李知一笑着说出了答案。
裂天一脸的迷茫,眉头紧皱,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一般。而这小小的桌子上,陷入了沉默。
此时,雨大了起来,稀里哗啦而下,李道一和李义山的心也跟着这急雨的节奏跳动了起来,方才不远处的轻舟也停靠在了岸边,慢马也迈开了步伐,急忙走开了。
短短的时间内,这天地似乎都紧张急切了起来。
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雨渐渐停了下来。
约莫过了两刻钟,裂天终于笑道:“这么说来,徐长安心态出了问题。”
裂天一猜,便知道了答案。
“他现在有名利,有家人,人族也安定了,害怕失去,没了以前的勇气,倒也理解。我若是在他的位置上,恐怕也会心乱。他和我的处境换了,当初他一无所有,我有名利权势,我也有过紧张和害怕,要不然,也不会和几位结仇了。现在我一无所有,他心态出了问题,也是正常的。”
“所以,裂天太子不会想着战胜一个没有战斗之心的人吧?”
裂天看着李知一,无奈的笑了笑。
“别把我说得那么高尚,其实若能杀他,自然是杀了徐长安才是最好的。我没有徐长安的涵养,敌人死了就好了,不用管他是不是最强的敌人。我想追求的路,不是最强,只是报仇而已。”
三人听得这话,心里顿时一紧。
其实,直接和裂天摊牌,是李知一的主意。在他看来,裂天或许会和之前一样,配合他们演戏。
但现在听裂天这口气,好像有些不对劲。“我不会让三位消耗我,也不会对三位出手。李前辈想要找我为蜀山报仇,等待大战之后,随时奉陪;知一大师想要为灵隐寺报仇,也是一样的。”
说罢,他看向了李道一。
“至于道一兄弟,倒是可以留在我身边,咱们一起上铁剑山。道一兄弟基础不错,徐长安待你也不错,帮你打造了玉府,可战力还是太低了些。留在我身旁,也好帮你练一练。”
这三人,裂天不是不想杀,而是不能杀。
李义山是剑山老人的兄弟和徒弟,若是现在出手,恐怕剑山老人会留手段在他身上,得不偿失;至于李知一,佛法高深,哪怕修为不如他,但裂天还是有些忌惮。毕竟,佛门功法和魔道,算得上是相生相克。
而李道一,本就是他父亲留给他的人,有情有义,裂天更加不会出手。
“道爷我若是不愿意呢?”
“那可由不得你。”裂天说着,看向了身旁的宁致远,“训练他,他若是跑了,我打断你的三条腿,你要是输了,输一次打断你的一条腿!而且,不能囚禁我未来的兄弟。”
“你……”李道一深吸了一口气,李义山和李知一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宁致远受难,而宁致远也算和他们有旧,他自然不会见死不救。
裂天此举,自然就算是道德绑架他。
“你狠!”李道一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还顺便扯了裂天一缕头发。
当初铁里木村被诅咒,需要道家传承出现才能解开。后来李道一便学了一点儿,现在被裂天给拿捏住了,自然要报复回来。
“行了,去练一练吧!”
裂天朝着宁致远和李道一挥了挥手,便让两人离去。
李道一和宁致远才走了两步,裂天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行了,诅咒对我没用的,现在这天下间,没人能够诅咒我。”这一句话,打消了李道一的所有幻想。
等到两人离开之后,李知一已经啃完了手里的肘子,正要拿裂天的袍子擦手,裂天有了防备,便轻松的躲了过去。
“两位,你们要怎么做,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我也不会干涉。但,两位也别影响我调整状态和修炼。”
裂天说完,便离开了。
他没义务帮这些人演戏,既然暂时无法杀他们,那只能如此了。
不过,这一次好歹算是逮住了李道一。
裂天在桌子上放下了一颗珍珠之后,便离开了。平时生活,自然是宁致远负责,但今日这种情况,他身上虽然没有银两,可杀了不少妖和人,也在南海待过,便摸出了一颗珍珠当做饭钱。
留下两人面面相觑,这个结果说好也不好,说坏也谈不上。
他们原本以为,裂天会出手,至少会打他们一顿。
但现在,想要骗过徐长安,只能靠他们自己了。好在李知一之前为了引出湛胥,配合他们演过戏,与李义山比起来,算得上是老戏骨了。
“行了,喝酒吃肉!看这珍珠的品质,够我们两人喝好久了!”
李知一没想那么多,直接递给了李义山一壶酒。
李义山叹了一口气,他其实是真的抱着必死之心来的。可现在,却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般。
“算了,喝酒!”
……
长安。
长安王府安静了下来,这几日齐凤甲也不到处乱跑了,老老实实的守在了王府中。
虽然他不知道有没有人会害汪紫涵,但他必须得保证汪紫涵的安全。
薛潘和陈天华送了不少所谓的补品来,但最终大部分都被吴老给丢了。而其它几人,虽然知道了汪紫涵怀孕的消息,但还是忍住了前来看望的心思。
毕竟,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多,汪紫涵越危险。
汪紫涵如同寻常一般,该干啥干啥,但最近被看得太紧了,即便是她想活动一下筋骨,都会被齐夫人给喝止住。
而且,为了防止汪紫涵瞎折腾,直接让齐见雪缠着汪紫涵,活动范围也只有王府。
齐见雪本来是不乐意的,但在自己父母的威严之下,也只能乖乖就范,每天就缠着汪紫涵,只要汪紫涵动作稍微大一点,她就喊她妈来。
弄得现在汪紫涵看到齐夫人就脑瓜子嗡嗡的响。
而齐凤甲,白天仍旧会去城门口溜达,至于晚上则是守在了王府中。甚至,他还直接把袁星辰给拽了过来,有了这么一个人在身边,都会安全不少。
齐凤甲悄悄的拿出了一壶酒,塞给了袁星辰。
“小子,便宜你了。要是发现什么,立马和我说。”自打袁星辰跟着齐凤甲学会了喝酒之后,看见酒那眼睛都直了起来。
“那您?”
“我要是敢喝酒,你嫂子就会要了我的命!这酒可不便宜啊!”齐凤甲如同一个吝啬鬼一般,递出去的酒又缩回来了一点。
袁星辰知道他的意思,便说道:“行了,我和你换!今晚上,不会有事儿,但是你会被人打得头生大包。据我夜观星象所知,打你的不是嫂子,也不是见雪侄女,是位高人。”
齐凤甲听得这话,立马就不乐意了,把酒壶收了回来。
“你个臭小子,如今这天下间,还有比我更高的高人?”
他话音刚落,一个黑袍人凭空出现。
齐凤甲刚要问,却发现自己除了一双眸子能转动之外,便无法动弹了。
而且,整个长安王府中,除了汪紫涵之外,其它人都被定住了。
齐凤甲知道这是唯我,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这么一位高手,好在他也领悟了一点儿唯我,便准备挣脱这束缚。
可他才动了一下,一道袖子便甩了过来。
这黑袍人皱起了眉头,轻声说道:“小长安的师兄,怎么这般不听话!”
话音刚落,齐凤甲便摔倒在地。他倒是没受伤,只不过脑袋稍微磕了一下,出现了一个大包!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