虺子画心里有些犹豫了起来,他现在当真拿不准这些人和徐长安的关系了。
倘若这穿着黑色大氅之人与徐长安关系不错,他这般维护卿九,到时候……
但虺子画不愿多想,这事儿越想越复杂。
徐长安对他有情有义,他对徐长安有情有义,但不代表他对徐长安的朋友也得有情有义。
况且。自己就那么一个徒弟,还就那么一个请求,他不可能不完成。
虺子画有些奇怪的看着面前穿着大氅,拿着黑色竹剑的人,叹了一口气道:“为什么,感觉我欣赏的人都是傻子。”
他没有等二人的反应,接着说道:“都是傻子,徐宁卿是傻子,明知道无法阻止金乌一族,但还傻傻的去自爆;徐长安是傻子,明知道有其它选择,可仍旧不顾一切的扛起了责任;齐凤甲也是傻子,这轩辕家的天下与他何干?他枯坐城头,独守长安。”
说罢,顿了顿接着说道:“你也是个傻子,就算是你再天才,就算你当真接下了我的三招,可那又如何?”
“三日之后,我仍旧会追杀你们。况且,你和这卿九交情很深吗?”
笼罩在黑色大氅中的人摇了摇头,吐出了一口气,似乎也有些无奈道:“论交情,可以说没有。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得救他。”
虺子画笑着低下了头,摇了摇脑袋说道:“所以说,你是傻子!”前半句温和,后半句却如同刀剑般锋利了起来,同时手中画笔突显,朝着这穿着黑色大氅之人刺去。
若是一般的开天境,定然会来不及反应。
就算是这穿着黑色大氅之人,也差点没反应过来。
虺子画这一笔,准确无误的刺进了他的胸膛!
他脸上正露喜色,面前的人却随如同沙子一般,被风一吹便消散了。
“虚影?”虺子画不敢大意了,方才一笔他觉得自己一击必中,却没想到刺到了一抹虚影。
“第一招!”声音突然在他身前五六丈之前出现,虺子画抬头一看,直接那穿着黑色大氅之人动作一如之前,仿佛根本没有移动过一般。
虺子画眼中出现了凝重之色,这还是他第一次对阵开天境的时候眼中出现了凝重之色。
“不错不错,这招叫什么?”
“魔影迷踪。”穿着黑色大氅的人缓缓的答道。
“不错,可接我三招,但你就这么躲,哪里算接呢?”虺子画此言一出,别说卿九和常墨澈都觉得这老家伙忒不要脸了,就连虺子画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大合适。
不过,只要能够完成徒弟的遗愿,脸皮这东西,不要就不要了了。
若是这神秘人当真用这“魔影迷踪”躲他三招,也不是不可能;对于敌人,他可不会平白无故的给机会。
“老东西……你……”神秘人沉默了一下,卿九便忍不住,准备开骂。
虽然以前他一直认为,只有打不过别人的人,才会喜欢开口骂人。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好像他也只能骂人。
可卿九话还没有说出来,却见来救他的神秘人伸出了手,卿九便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
“前辈所言有理,既然如此,晚辈接你三招又何妨!”
神秘人说完,周身魔气大涨,原本晴朗的天空都似乎阴暗了一些。
虺子画嘴角虽然露出了一抹微笑,但眼中却全是凝重之色。方才那一击,他便知道,面前的开天境不能以常理度之。
虺子画这一次,虽说不至于拼命,但也没有留手。
笔尖一点,便有一条赤红色的大蛇飞出,朝着穿着黑色大氅的神秘人扑去。
剑有剑气,刀有刀芒,笔也有笔锋!
这条赤红色的大蛇,便是笔锋所化,所化之蛇且是虺子画的本体,邛都大蛇。
这一道笔锋,就算是同为巅峰摇星境的高手,要应对也颇为的棘手。
可这神秘人不慌不忙,长剑一抖,剑气陡然出现,化作了一条黑色的蛟龙。
卿九看得心急,他没想到这位当真如此老实,说是不躲就不躲,要硬接这一击。
虺子画笔锋所化邛都大蛇,卷起了狂沙,尾巴一甩,这楼兰城的房屋不停的倒塌;原本能够抵御风沙和凶恶之徒的房屋,此时遇上虺子画的画笔,脆弱得如同一张纸。
这是一座城的崩塌,卿九和常墨澈只觉得大地在往下沉,天地都在旋转。
卿九受了伤,此时根本没什么力气了。常墨澈见状,直接提起了这位昔日的魔道圣子,如同提着一只小鸡一般,提溜着他,快速离开了这儿。
等二人离开,黑色的蛟龙与红色的邛都大蛇碰撞在了一起,漫天的灰尘形成了一道蘑菇云。
不管是虺子画的身影,还是那神秘人的身影,此时都已经被漫天沙尘所掩盖。
这些沙尘,犹如一场雨簌簌而下,甚至引来了不少归属于金乌一族的强者围观。
只不过这些强者见得这等威势,也远远的躲了开来。
他们并不是怕这二人,只不过谁没事会去给自己树敌呢?
况且,这楼兰城早就空空如也,没有丝毫用处,想怎么打都行。
这楼兰城,被二人的一击,让其一半陷入了沙子里。漫天灰尘落下,二人分别立于城头的两端,夕阳从他们中间划过,似乎是劝架未果,落荒而逃。一人提着长剑,一人提着画笔,二人就这么对峙着,谁也没有退让。
虺子画脚下城墙的泥土突然跌落一块,他知道,方才这一次的碰撞,是自己输了。
他拿着画笔方握起拳,便见得那神秘人早已行了一个抱拳礼说道:“前辈,承让。”
虺子画脸色有些苍白,不知道是因为方才那一招大伤元气,还是被气的。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是他,也没有脸再找什么漏洞出来了。只能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第一招!”
“请前辈,出第二招!”
话音刚落,虺子画不再犹豫,化作了邛都大蛇。
这红色的邛都大蛇盘旋在空中,足有这一座楼兰城大。邛都大蛇,除了入梦之外,最强恒的便是这身体。
虺子画不敢轻视对手,直接显出了本体。现在他对面前的神秘人,评价又高了几分。
这神秘人的天赋,绝对不弱于齐凤甲和李义山。甚至,还比二人都强。
只是不知道,此人晋升至开天境的时候,是怎样的劫云才能配得上他这一身的实力。
虺子画张开了大嘴,他当然不打算把这神秘人吃了,只是打算吓一吓他,然后将他缠住。
蛇类对付敌人,大多用的都是这一招,无往不利。
看着冲向自己的血盆大口,这神秘人没有任何的害怕。只是看到这邛都大蛇即将吞下自己的时候,用出了方才逃跑的魔影迷踪。
虺子画原本以为这神秘人会侧身躲过,随后自己便能顺势将其缠绕上,令其降服。
可没想到,此人先是用方才的手段躲过了自己这一击,正当自己要说他躲避的时候,便觉得头上一重。
正想抬起头来,只觉得一股剑气落下,这可不是一般的剑气,融合了浩然正气和魔气的剑气。虺子画估摸着这一剑足矣让他重伤,便急忙往下落去。这楼兰城本就岌岌可危,如今哪里经得住他这么一折腾。邛都大蛇落下,顿时也将这座楼兰城给砸入了地下。
这儿成了沙子的国度,卿九和常墨澈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他们从没想过,一个开天境居然能把摇星境逼到这个地步。
两人看向空中那人的目光中充满了崇拜与尊重,每一次处理,都恰到好处。
原本属于楼兰城的地儿,此时出现了一个深坑。如同湖中的漩涡一般,不断的卷着周围的沙子。无数沙子打着旋儿涌向了这洞里,两三个时辰过去,这楼兰城被埋入了沙子之下,成为了历史中所记载,且经常被人怀疑的楼兰古国。
不过这一切,卿九与常墨澈都不关心。
虽然二人紧紧的盯着下方城池,可二人关心的确是虺子画。
他们相信,虺子画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的陨落;可二人心中,又希望这神秘人能够一劳永逸,将虺子画给解决了。
沙子犹如一道水柱般被高高扬起,两人叹了一口气。
果真啊,巅峰摇星境没那么容易杀死。
两人看着被泥沙包裹住的虺子画,都略微有些遗憾。两人同时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虺子画恢复了人形,抖落身上的沙子,深吸了一口气道:“第二招!”
穿着黑色大氅的神秘人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那好,第三招,请赐教!”
虺子画看着这神秘人,没有动作。这一刻,除了被风卷起的风沙之外,时间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安静得三人只听得到虺子画的心跳声。
“咚、咚、咚……”这声音富有韵律和节奏,三人听着听着意识便模糊了起来。
三人只是觉得很困,不知不觉中,眼睛便闭了起来。
身外风沙漫天,可这三人却如同矗立沙漠的石碑一般,紧紧的闭着眼,沉眠了过去。
三人都陷入了梦香,虺子画看了一眼常墨澈和卿九,若是按照他以往的脾气,定然就直接将卿九给斩杀了。
可他还是犹豫了一下,最后双眸看向了方才将自己打入地下的神秘人。
只见虺子画微微抬手,这神秘人便抬起了头,一双眼眸也突然睁了开来。
他并没有醒,只是与虺子画那双通红的眸子对上了。
这可以算是虺子画最后的手段了,属于邛都大蛇的天赋,入梦!
当年收马三为徒弟,与徐宁卿结拜为兄弟,都是因为入梦这神通。要是没有入梦,在封印中的他,完全做不了这些事儿。
可即便是隔着封印都能入梦的他,更别说现在与这神秘人四目相对了。
他现在不仅仅是入梦,而是赐梦!
他可以随意给这神秘人一个梦境,甚至可以在梦境中将其折磨致死。
虺子画不想杀这位天才,只是准备让他在睡梦中屈服于自己,用一场悲剧摧毁他的精神。但他没有注意到,当他的双眸出现红芒之时,这神秘人握着那墨竹所制长剑的手紧了紧,但最终还是松开了。
在梦中,小男孩赤着脚,背着背篓趟过了河水,这才从背篓里拿出了一双没了半截的草鞋套在被冻得通红的小脚上,七八岁的身躯背着快要有他高的背篓,急忙朝着前方背影刚好消失的中年人叫道:“杨叔,等一等我!”
中年人转过头,对着小男孩笑道:“小家伙,你又来帮你母亲采药了啊!”
小男孩点了点头,急忙跟上了杨叔。
母亲常年重病,父亲滥赌成性。最终尸体如同一块腐烂的猪肉,丢在了垃圾堆里。
他和母亲甚至不敢,也不愿意去收敛那个男人的尸体。
他们只能连夜逃跑,逃到了这儿的小镇子上,隐姓埋名。
杨叔是这个镇子里远近闻名的好人,对他们娘俩也多加照顾。不仅教小男孩药理,甚至会教他一些药理,带着他上山采药,买给镇子上的药铺,获得微薄的酬劳,供两母子生存。
至于母亲的病,则一直是由杨叔来治疗。他是一个医师,而且是远近闻名的医师,但不知道为什么,十多年前他突然不再治病了。就算是帮母亲治疗,杨叔都就像做贼一样。
小男孩从心里感激杨叔,在他的心里,杨叔便是父亲一般的存在。要不是杨叔早已结婚生子,他真想叫杨叔一声“父亲”,但这只是属于他的秘密,这一声“父亲”他永远也不会叫出口。
他们家和杨叔家关系一直不错,双方互有往来,虽说母亲身子骨差,但偶尔也会腌一点儿酸菜什么的送给杨叔家。
最近母亲的面色看起来红润,可身体却越来越差了,大半夜经常咳血。母亲不愿意说,小男孩也只能佯装不知,只能乖乖的听母亲的话,给杨叔家送去一坛子酸萝卜。
如今已经入了冬,地上也常常是湿润的,有些滑。
小男孩抱着和他对比起来稍微显得臃肿的坛子朝着杨叔家走去,可天黑路滑,那双早已破破烂烂的草鞋根本没有任何防滑的作用,连人带缸掉到了路边的沟里。
他正想起身,却听到了杨叔谄媚的声音。
“大人,那小家伙的母亲如今用药炼得差不多了,可以献给魔主祭炼了。”
小男孩虽然小,但这些话他听得懂。
他趴在了路边的沟里,一言不发,直到声音消失了,身子骨没了知觉,他才从沟里爬起来。他没有哭闹,回到了家里,拿出了自己好不容易存下来的一些零散铜钱,又偷偷把母亲唯一值钱的东西,一个镯子给卖了。
第二天,他拿着自己和卖了镯子的钱卖了三两猪肉,剩下的钱买了几味药草,这些药草分开吃没问题,可合在一起便是剧毒。
小男孩当然没想着自杀,他为母亲做了一碗母亲最爱吃的红烧肉,然后把几味草药不声不响的磨成了粉末,趁着送酸萝卜的当儿,分别放在了杨叔家的锅碗瓢盆上。
最终,母亲还是走了,脸上挂着笑容,脸色也很红润,和生前没什么两样。而杨叔一家人也身中剧毒,小男孩最后从杨叔的嘴里得到了那魔主的确切位置和身份,便背着自己的母亲的尸体找到了魔主,把自己母亲的尸体献了出去。
从此之后,小男孩成为了一名魔头。
他风光了几年,所向披靡,让人闻风丧胆。在他的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甚至血流成河都不足以形容他手上的鲜血。
可最终,他还是成为了那魔主的棋子,为他人做了嫁衣……
这个梦境,是虺子画为这神秘人编织的,他要告诉这神秘人,命运就是命运,怎么反抗都没用,他要在梦中,让这神秘人臣服。
虺子画看着面前面容俊秀的神秘人,若是让徐长安看到这人的面容,定然会高兴得蹦起来。
可惜的是,这张脸,只有虺子画看清楚了。
一声轻叹传来,神秘人话语中带着一抹遗憾。
“这幻术里的人生,就这种程度吗?”
虺子画听到这话,如同晨钟暮鼓一般振聋发聩,他惊讶的看着逐渐低下了头的神秘人。
“这样的人生,对于别人来说,的确很苦,也很难以接受。但我的童年,比他更苦。不过我比较好运的是,遇到了一位好师傅,好师兄,后来也有了一位不错的小师弟。”
虺子画脸色苍白,他无往不利的入梦之术,居然失败了!
或者说,只要这神秘人愿意,他根本无法入梦。能做到这一点的人,都是意志力超强之人。而现在的情况更加可怕,这梦境对神秘人没有任何的影响!
虺子画知道自己败了,败得一塌涂地。他转过身子,背对着神秘人淡淡的说道:“好,我给你们三日的逃跑时间。”
说罢,虺子画便消失了。只不过,消失之前,他打了一个响指,原本昏睡的两人立马清醒了过来。
他们二人看了看周围,见不到虺子画,脸上立马露出了高兴之色。
这神秘人此时也不再躲藏了,直接掀开了大氅,露出了真容。
二人见到这人,急忙鞠了一躬:“小夫……”
话没说完,便被这神秘人给扶了起来。
“行了,现在的我早已不是当初的我。若是想活命,去徐长安的身边。”
卿九虽然心存感激,但有些不解,不明白这人为什么突然就来救自己了,而且一身的魔功。
这神秘人似乎看出了卿九的疑惑,也不隐瞒,直接说道:“卿九,你能活那么久,且走上魔道,是谁所为?”
卿九一愣,急忙说道:“时……”
“那人和我有一些渊源,但你且记,不可在徐长安面前提起此事。”
卿九虽然不解,但依旧点了点头。
二人正要转身离去,身后却又传来了神秘人的声音。
“对了,你们二人都出身于魔道,可知什么是魔?也算是我提点你们两句!”
二人转过头,脸上写满了不解。
“魔行事,杀人必有因,斩草需除根。但魔之一字,也意味着承受和承担,你种了因,必然承受果。至于什么道德束缚,这俗世乱七八糟的东西,和魔头有什么关系。记住,魔,嗜血;但不嗜无因之血。”
“什么是魔,把厄运化为能力者是魔!什么是魔,把不公还给当事人者是魔!什么事魔,天地广阔,无所畏惧者是魔!何谓真魔,杀有因之人,不嗜无因之血!这,才是真魔头!而那些所谓的血妖,算什么魔!他们最多算邪,不配这个‘魔’字!”
此言一出,有心结的二人突然感到了心脉畅通,在这一瞬间,想通了许多事。
甚至,就连原本无法修行魔道功法的无净垢体的卿九,体内的魔功也在这一刻运转了起来。
二人有所明悟,朝着这神秘人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随后这才离去。
可就在他们离去后不久,这一脸淡然的神秘人突然喷出了一口鲜血!
……
至于徐长安,此时也把轩辕剑和应龙交给了轩辕炽,又带着一行人,朝着这肃州前线而来!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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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裂天和徐长安的首次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