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夜,连场山火开始于燕洲府各处深山中蔓延开来。
只不过这些看似自然形成的山火却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有人看见,无数身着夜行衣的人忽然出现在县城中,随后消失在了黑夜里。
不远处,一些零星散落在山涧的偏远村庄,一个接一个的消失。
村民要么是于睡梦中忽然静默于大火中,要么是在逃亡路途中没于刀俎下。
好在,这群大肆放火烧杀的贼人们并不是在盲目屠杀弱者。
所有被这些人盯上的村子也无一例外的正受困于灰劫化土壤的窘迫当中。
有人说,土地灰烬化应是大自然遭受深渊侵袭后所产生的最终结果。
自然也有人说,应是村民们做了不好的事情,或是信奉不好的神明,甚至他们还有可能自甘堕落成为某个邪恶教派的帮凶,这才招来了上天的惩罚,令得自身生存陷入此等困境。
如此说来,那么这些放火烧村,不惜铲除一切邪恶根源的人才应是正确的,亦期待世人将他们看作正义之师,其所行即是正义之事。
只可惜杀人放火、欺凌弱小,甚至连为自己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就把人家全村上下无分老弱妇孺、男女老幼全都屠杀殆尽,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行径···又怎能堪世人皆称。
或许也正因如此,这群屠夫根本就无惧世人的眼光,只逞凶行事罢了。哪怕官府已组织人手与其在各地展开冲突,这群人也丝毫不惧,更是把与村民共存亡的官府中人一样的屠杀殆尽,就说是以儆效尤了。
同时这群人的目的明确,专挑经灰劫病祸害的村落下手,向来不留活口。
而且他们组织严密,动起手来分工明确,哪怕面对武林高手,或是官军火器仍然游刃有余。
只不过某次在与来自无量山的外门弟子战斗中,人群中为首的那一个忽然间亮出了飞剑,这才让目睹这件事的人突然发现他们对付的压根不是什么寻常土匪,而是一群具有相当修为、亦或许来自某个名门大派的剑道修士。
无论是统一的夜行衣着装、还是统一的绿油油剑穗,这些特征足以说明这群人全皆来自于同一门派。
只是世上剑修千千万,专司剑道的仙门少说也有几十个。光凭无量山的秃驴们一家之言,确实难以说明这群人的来历。
而在某日夜里一个潜入官老爷私宅,并随手放了一封书信待在案台上的神秘人,则直接用一把碎掉的宝剑,以及十根青绿色剑穗,还有一块镌刻着古篆体‘莲’字的令牌佐证了无量宗秃驴们的猜测。
没错,这世上有且仅有一个门派,其上至掌门,下至仆役、火工,皆为剑修。
且弟子皆穿青衣,腰缠‘莲’字令牌,出入皆飞扬跋扈,其名为青莲剑宗。
也是在官府得了如此重要的线索之后,他们才敢举大军前往青莲剑宗山门外叫嚣拿人。
然而也只有青莲剑宗的长老自己知道,他们究竟做了什么,又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去做,去欺凌那些手无寸铁的凡人。
与此同时,若论有罪,那青莲剑宗全派上下恐怕没有人可叹独善其身。所以不承认、也不否认,便是必然之举。
更何况青莲剑宗的长老竟然还借着此事破绽反咬前来拿人的官差一口,非说是他们私造证物、血口喷人。毕竟长老们皆相信本派的弟子不会输给凡人,更何况这些所谓的证据皆是凭空出现在那当官的案台之上,便是无人亲眼目睹数月来烧杀村落的群贼是否真的来自青莲剑宗。
而那个仅仅递上了证据,却并未现身参与指证的神秘人究竟是谁,这还得先回到半月之前。
半月前,七月十四。
这天正好距离龚沮仁失踪已过去三年。
诚然时间于深渊中的流逝速度与凡世并不相同,对于龚沮仁而言,在成功送走了江雪央之后,他只用了小半天时间就寻到了一方井口,并借这口水井回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他发现在这不大不小的无底洞旁似乎坐落着一座经由碎石堆砌而成的墓碑。
又恰好有人用煤灰和刻刀在此墓碑面刻上了几个大字,赫然是‘爱子龚沮仁之墓’。
[呵呵,看样子,那时的我,其实就已经死了。而今现在我,亦是重生过两次之后的我,所以···我还是我吗?我还能以这三个字自居吗?]
‘龚沮仁’对此陷入了深深的沉寂当中。
直到他终于决定舍弃从前之名,只把它(名字)当做与朋友相认时的证明,而非介定他真实身份的称谓。
自此之后,他再也不是一个人了,而是两个人的新生。
那么为庆祝自己重获新生,或许也该为自己取个像模像样的名字了。
[只可惜先生临了前,并未把他曾今姓名告知予我,实在是可惜了。]
同时一旦龚沮仁彻底消失,那么端木和赵怀恩或许也会放心一点吧,若报仇便需敌人麻痹大意,那此时的他既然连脸都换了,又何必拘泥于过去身份。
于是乎,既然是要给自己取名,他当然不希望草草了事。
暂时的,还能以‘龚沮仁’之名,或是某某某代替。
而那晚带着一包袱证据潜入官老爷家的其实就是‘龚沮仁’。
也是他于青莲剑宗带人一把火屠了复洼村之际,刚好就正在此村中。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太念旧了,于是在发现了那小块墓碑以后,便顺着饱受灰劫病祸害的农田,一路小跑着回到了村里,又回到了坐落于山脚下的家中。
只是由于‘龚沮仁’此番回家一趟实在是太兴奋了,以至于他明明上身光秃秃,下身···也光秃秃,就是一丝不挂的径直冲进了村子里,吓得不少村姑顿时红着脸儿议论纷纷。
而那些见惯了世面,却没见过变态裸男的庄稼汉们则差点操起农具来,把变态活活打死。
好在‘龚沮仁’自有功体护身,奇怪的是先生的肉体竟然完美继承了他此前于另个一身体修炼的所有功法,而且更进一步,琉璃体就算不用变化体表颜色也能够自由转变。
所以大叔们就算把手里的家伙都锤烂了,也不见这裸男似有丝毫伤痕。
而龚沮仁则把一个傻子该有的模样、详装的有模有样。因此骗过了大叔们,还骗得了好些将他从下到上,从里到外直看的心花怒放的大婶们的同情,从而获得了一套村人穿旧了的衣服。
“哎哎哎,先别走啊,来让大娘看看,呵呵,还别说,你着这身我儿子的旧衣裳啊,还真像他。”
“呜呜~~只可惜···他死了好多年了,要不是那该死的村长唆罗他去那县城里头见见世面,我又怎会失去他呀。呜呜呜~我那乖儿啊,若是他还活着就好了,大约能长成和你一样年纪。”
(这段是心声)[啊,莫大婶,请节哀,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们的,不管过了多少年,我都会记得当年就是我们五个一起去了府城,但他们四个却永远留在了那边,永远都回不了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