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一声令下过后,大殿中的双方开启了混战。
同时失去了元磁金山与底部浮游阵法共鸣的占星殿开始了不断向右倾斜,致使大量脆弱的殿群结构相继撒向地面,亦砸坏了许多房屋、砸伤了路人。
龚沮仁倒是没有及时加入战局,而是第一时间飞身到了盘龙柱根下摇醒了宋钰。
但见气急败坏的张若筠正欲刀胁其师镜目,并借此接连厉声喝退了两三波从旁围过来的弟子。这边厢,才刚转醒的宋钰立马便要龚沮仁先去生擒这斯,他自己则在松绑之后随地捡了把剑就去救其余人了。
那边厢,张若筠已然把刀横在了镜目的脖颈之上,然一道紫电掠影而过眨眼间便在张若筠的脸上留下了一抹深可见骨的血痕。
“啊?!”
很显然张若筠虽为洗髓上镜修为,但他利欲熏心已久,在修为境界方面实则早已迟滞不前,原以为依靠元磁之威便足以傲视群雄,却生生忽略了自己本来的功法。以至于待到元磁金山被毁,张若筠气数荡尽,再加上众叛亲离,若再想东山再起恐怕很难。
且怪那黑袍竟是全程未有出现在大殿之内,相助他治下的傀儡(张若筠)度过难关。龚沮仁所虑皆是黑袍与古圣教的下一步计划,该往哪里落子。却又在专心对付张若筠之际神识内敛,完全忽略了殿外的变化,忽略了天亮了。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一道天光顿时直坠云霄,洞穿山峦峻壁与占星殿而过,并在其菱形巨构上留下了一方两端通透的可怖焦痕。
由此占星殿开始了更进一步的下沉,其向青帝城东投下的阴影与恐怖也是越显越大。
再加上那道洞穿了巨构的光线随后又径直奔向了北部城墙,也不知究竟点燃了什么东西,竟将整个北部城墙瞬间没入了冲天的火光之内。其骤然掀起的热浪还有烈风顿时又席卷了整个城市,致使城内陷入了空前大乱。
若站在摇摇欲坠的占星殿外露台延边放眼望去,便可见与北部城墙只一街之隔的宋氏家宅已然陷入漫天的火光当中,院落内宋钰家母正在各苑奔走疏散着逃避火光的家仆奴婢。
崇文馆上空则被一道黄光笼罩,司徒卓手握一张鸣翠符站在大门外,翘首以盼大量难民涌入馆中。而尚未启程的段景瑞则直接带人冲入了城西火场,于大片惨叫声中救出了那些死的、活得、半死不活的人儿,并将他们无一例外的背负在身托往了崇文馆中加以救治。
另一边,随着占星殿的下沉坠地,其上无数灵殿相继倾覆坍塌,纵使不少人开始放下手中屠刀,专心致志于释放法力用以结成大网进而托起整个占星殿,却也依然来不及疏散城东的百姓。
为此宋钰说他要下去,他自觉要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履行自己国主的职责,与城民共生死。
哪怕他从未有过类似的自觉,只整天没心没肺、嘻嘻哈哈的过活,表面上玩世不恭,内里面却深思熟虑,奈何天道不公、任凭奸人混入城内诱惑苍生,最终酿下了此等苦果。
但到了这时,宋钰却觉醒了,遥想十八年前,他的父亲就是为了平衡世俗与占星殿之间的矛盾,从而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十里白蓉,香飘后世。
这就是其父走时映照在宋钰眼底的终极景色,以至于他虽然羡慕了很久,却也担惊受怕了许多年。他怕自己终有一日要踏上与其父同等的不归路,抛下自己所爱的一切人和事,与这个花花世界永别离···
他怕,怕那城头的风激烈难息,亦怕那哽在脖颈的绳头晃得惹眼,哪怕都到了此等危机时刻,宋钰还在为之惊的颤抖不止,只因为他似乎也有了类似预感。
龚沮仁能够为朋友做得,只有抓着对方的双肩用力一捏。
然后逼的宋钰回过神来痛喊一声:“呃···疼啊!”
紧接着龚沮仁放开宋钰,并猛拍了一下对方的背道:“疼就对了,因为你还活着,然而城下的百姓还需要你的领导,所以去吧,上面交给我来。”
“嗯,拜托了。”
说罢,宋钰火速拨开了凌乱的人群,冲向了殿外的传送阵。
但见刚刚被弟子们松绑的三位老长老渐渐苏醒,镜目却突然猛的一下咧开一嘴黄牙扑向了一名弟子。
好在才刚回过神来的冷芊芊本能要去救人,便在电光火石之间拿起刀鞘卡住了镜目发狂的血口。
“芊芊!”
冷芊芊:“?”
霎时间,两人四目以对可见其心,冷芊芊眉眼近似秋水,脸上则写着疲惫,尚在苦苦支撑。
龚沮仁则瞬间想起了张若筠手里的木片足以控制镜目,他为救冷芊芊自然焦急万分,其身化的紫电更是在行进过程中渐渐转变成了夹带着腥风与戾气的黑雷。
与此同时,围剿张若筠的弟子们则被一位忽然出现的黑袍人全歼。只余下重伤的一名执事躲在尸堆之中摈符求援。
而当龚沮仁赶到时,他立马于身侧凭空拔出了葬日黑刀,并以大刀形态猛的砸下,瞬间断裂了黑袍与张若筠之间的玉制地板。同时握有后颈迫使二人为了规避莫名暴起了黑雷而纷纷逃向了两边。
说时迟那时快,黑袍紧接舞动起双袖,致使无数黑兽铺天盖地而出。但见那与黑袍、与古圣教合作无间的张若筠第一个被兽潮生吞活剥,无数肉糜、碎骨顿时洒向大地,唯有那片被他当做了护身符的黑色木片最后被狂乱的饕餮之宴生生甩出了半空。
紧接着龚沮仁亦与黑袍同时向木片所在方位瞬身而去,三招之内黑雷与尖牙碰撞,血雾与啸叫同挥,只因实力不允许,龚沮仁最终在拼上性命后依然没能夺下那块黑色木片,可他实则也看到了黑袍之下的一副正人君子的面容。
回想起,黑袍曾说过叫龚沮仁去白帝城找自己,那么龚沮仁便可由此判断对方很有可能是白帝星宫的弟子。
霎时间,如此道貌岸然的星宫,竟让龚沮仁突生了一丝胆怯,却也为江雪央的处境感到了一阵不安。
既如此,想必他定会如约在一年内前往白帝城,揪出一切幕后主使,为兽道师门,还有这满城受尽火海折磨的百姓们讨回一个公道。与此同时,比起自己的目的,他实则更加担心江雪央的安危,特别是在他将‘冷芊芊’与江雪央重合之后,他才终于想明白了自己的感情究竟该所附何人。
哪怕他们两人的结局很可能是有缘无分,或是龚沮仁想多了,江雪央帮他无非是念及旧时师门情分,就像师姐救助师弟一样,而龚沮仁呢?他在江家习武时有多不受人待见,这一切都是有目共睹的,江应天对他的冷漠与最后一刻的压迫,甚至已令其彻骨心寒,那碍于他与江雪央名义上的夫妻情分,实际又能剩下多少了。
对此,龚沮仁居然破天荒、亦史无前例的感受到了一阵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