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龚沮仁终于转醒。
夜色透进了深井,投下了无比清冷的月光。
彼时的龚沮仁面如死灰,泪水顺着他的额头滴在了浅草地里。由于杨雯灵的最后一刻挣扎,现在井中的三重禁制已然早早解除。
他背着月光,手里头紧紧拽着一把钥匙,另有一块染血的虎首玉块,犹见玉上的血迹尚且温热,但龚沮仁的心扉已如死灰一般凄凄惨惨。
“师···傅···”
从束缚中挣脱出来的龚沮仁嗓门已然沙哑,这是他不断向天呼救得来的结果,但纵使他呼喊到几乎晕厥过去,这兽道一门无比悲惨的结局依旧没能发生任何改变。
杨雯灵临死前的愿望便是再看龚沮仁一眼。而龚沮仁今后唯一的愿望便成了誓为她们报仇雪恨。
龚沮仁紧接爬上了枯井,随后映入眼帘的便是倒在血泊当中的二傻。且当龚沮仁冲上去抱紧他时,二傻唯一还能为小师弟做的,不过是笑一笑,很快就撒手人寰了。
“师···师兄,你醒醒啊,师兄,求求你看看我!”
求求你,再多看我一眼——
然而,当龚沮仁顺着二傻闭眼前的手指方向看去,月光下呼应的是一滩夹杂着些许碎布发丝的血肉残骸。
残骸边上还堆叠着很多森森白骨,其模样像极了蟒蛇的骨架,然它们全皆一身皮肉十不存一,因此龚沮仁再也认不出哪里是杨雯灵、哪里又是‘姑姑’青儿了。胆寒间、空余撕心裂肺的嚎哭声响彻山谷,历时三日夜久久、未有断绝。
···
“快,快去那边看看。”(高喊)
“别放过什么奇怪的角落,务必搜索一下,看看是否还有活口。”(高喊)
“唉~你、没事吧?”(低声道)
数日后,由于大天师召唤,杨雯灵却迟迟未有回复,由此博阳才在前者的授意下,亲自备上了一份薄礼来访兽道机关城。但当他奔来时,马上就发现了此地的异样。
随后大天师也带着一众弟子赶到了机关城中,并在大片血泊之侧亲自救下了奄奄一息的龚沮仁。
“多谢关心,我···没事。”
难以置信的是仅仅挨过了那一夜,悲痛就在龚沮仁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放在朋友眼里,这又哪里是一个刚刚才过二十一岁的少年。
且当大天师问起当晚经过时,龚沮仁实则压根清楚究竟是何人贸然从千里之外奔袭到了此涧的虹彩卷云洞中。
只知道它们当中有许多飞禽走兽,且杨雯灵明明与之厮杀了整晚,却没能留下任何证据。
单看各中手段,唯有能驱使百兽攻山的兽道一脉有此能力,但大天师也说了,看问题自然要窥其全貌。毕竟现今这世道啊,也确实还有一方势力善于驱使骸兽为其所用,世人皆称其为西方圣教,或是称之为古圣教。
“此话当真!”闻言,龚沮仁当即拍案而起。
但博阳却立马制止了他,并说道:“冷静点,师傅说的也不过是猜测罢了,更何况古圣教势力已遍布凡间六府,到处都有他们的眼线。以你区区炼气期修为,又怎敌古圣教引以为傲的九喇叭(九大护法),更何况我们已收到消息,星魂以上皆是化晶巅峰之境,甚至传出了其掌教大司命为涅槃境大修行者,光这一点就绝非平凡能敌。”
闻言,龚沮仁只得苦笑着让对方放心:“呵呵,我命由我不由天啊,多谢你好言相劝了,但师门之仇、不共戴天,我不可以不报,纵使是敌强我弱、强弱悬殊,我也自当咬碎牙庭、拼死以报。”
“龚沮仁,我说了冷静一点,你TM听不到吗?”说罢,博阳当即便想一巴掌拍醒对方,然其身旁的大天师还是抢先一步夺下了他刚刚高举起的手臂。
“够了,你俩都冷静一点吧。”大天师说道。
“师傅?!”很显然,博阳似乎比在场任何人都要担心龚沮仁会做傻事。
但龚沮仁仅仅只是匆匆一别后,反身冲回了里屋拿东西。
“唉~好歹我也这间屋子居住过半年了,还真有点舍不得。”叹罢,龚沮仁便开始在屋内翻箱倒柜的捡些有的没的当做细软带走。
亦在博阳与大天师反复商量了许久之后,龚沮仁这才缓缓步出了里屋,并在身后甩手又放了一把火。
霎时间,望见了里屋火起的众人顿时纷纷拿起扫帚与水桶赶过来救火。龚沮仁倒也不相劝,就这样痴痴站在屋外傻笑。
博阳随后撇下他师傅,独自走上前来拉住龚沮仁问道:“天啦,你这是干什么呀?”
龚沮仁回答:“反正我师傅,师兄,他们都不在了,而这屋子里的每一件东西都能让我想起他们。呵呵,这不,全都烧了也好,一了百了。”
但见龚沮仁腰间还别着兽道传承至今的掌门信物虎首玉佩,也不怪旁人很难发觉龚沮仁并非是想要一了百了,而是会继续承担重建兽道的使命,亦如实现她师傅所期盼的朗朗乾坤。
为此,龚沮仁绝不会轻饶了那些敢于肆意践踏他人性命的坏蛋,他肩挑的担子太重,自然也不会轻易的一死了之。
龚沮仁要报仇,同样要继续找寻真相,找寻其父母的下落,找寻‘冷芊芊’的下落,找寻为何在袭击时究竟是何物,竟然能让小黑持续蜷缩在他的影子里、横竖不肯听从他的命令出来救人的原因。
还记得,那晚就在这庭院之内,黑袍人手中的一只木牌,竟然能肆意驱使千万骸兽群起而攻之,生生将受困于内的杨雯灵和青儿撕成了碎片。
而黑袍人的这一举动,却在冥冥之中让其手中的木牌与困在井底下的小黑产生了心灵感应,小黑遂又将这感应调转进了龚沮仁的体内,使得他在冥冥之中透过视网膜看清楚了那木牌的样子,特别是刻在木牌背面那如同兽眼一般的花纹更使得他终身难忘。
根据这条线索,再加上他与赵萌牙相交多年的情谊,想必只要去到青帝城中,便可以慢慢追查出究竟是何人策划了这场灭门袭击。
博阳:“喂喂,师傅刚刚问你话了,你神游去哪了,怎么不回话呀?”
“啊?哦哦,失礼了,失礼了。”闻言,龚沮仁立马躬起身来,连向大天师赔罪。
而大天师想让他留下来,至少待在灵卯山的保护圈内,短则半载长则三年,直到龚沮仁有能力报仇了,再允他择日自行下山。
然龚沮仁有他自己的打算,虽说雪隐宗本是一番好意,但他硬是拖了好几年,也该去往青帝城,顺着腰牌上‘丙一旬’的线索找寻一下自己父母了下落了。
“我本身为人子,却迟迟未尽此事,实属不孝,还请大师傅和博阳兄勿要阻拦我下山,且待办完了家师和师兄们的身后事后、我就下山,望请各派诸位前辈珍重,龚沮仁在此叩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