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燕洲城西出来前,龚沮仁撞见了一位素未谋面的婆婆,而这位婆婆压根不认识他,却又不知从哪里打听来的,他应与李肆相识。
“说到底,若不是我家妮妮的事,也犯不着李姑娘每每挂念着咱们,最后还没啥交代的留下一大包银子给我俩孤儿寡母。”
“哎呀~对于她的这份恩情啊,咱家确实是无以为报,也只得多缠了些绢布,绣了点桃花,望少侠能代老申转交给李肆姑娘,再替我向她道一声谢谢。”
由此,龚沮仁听闻了一则故事。
几年前,当年纪尚轻的李肆到访燕洲府县城江氏一门下拜师求学时,张三也不过才入门不到半年的时间。
随后,李肆在一次外出对抗三笑楼杀手的任务中身负重伤,若不是妮妮的母亲带孩子外出买花布时正好撞见了那杀手行凶,并立马大声呼救,引起四方邻里来援,李肆便也不会因此而获救。
也是从那时开始,李肆便总以替教习买酒的机会,溜出府去找妮妮玩,再加上妮妮的母亲本就体弱多病,随着李肆与妮妮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这小丫头和她的家人就渐渐把李肆当做了自家人看待。李肆自然也因此多了一位小妹,还与捡来她的义兄张三一起结成了之后的三兄妹之谊。
然而之后发生的事情,迷踪林一役中尚且提及过,由于妮妮愿望自己母亲可以康复如初,她最终献身于‘黑犬传说’,以致其不知所踪。
这些年来,为了带妮妮回家,张三与李肆也托人调查了不少有关于黑犬的神怪邪说,令人失望的是他们什么也没能查出来,直到龚沮仁的出现,到后来张三的重伤,师傅江阳也相继发了疯,还有迷踪林内出现过的噩梦幻觉,这一出出骇人听闻、却又实际发生过的事最终彻底压垮了李肆的精神。
迫使她放弃一切,甚至连愿望找回妮妮的动力也跟着戛然而止。后对于吕子栖的爱意,又不知还能剩下几分,至少在青莲剑宗与燕洲府江家全面交恶的情况下,这一对苦命鸳鸯的将来便必定只会充满坎坷。
现如今,龚沮仁虽是显得有些为难,却也经不住那老人家苦苦哀求,于是这条应该交予李肆当做谢礼的丝绢便轻易到了他的手上。
在旁的胡吒随即笑道:“呵呵,谁叫你两年前,得入江家时,闹得个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啊,若非如此那老人家又怎会如此轻易的就认出你了,你说是吧。”
龚沮仁:“嗯···”
的而且确,对于龚沮仁而言,他实为在江家院墙内憋得太久太久了。或许刚开始时是为了怕被人报复,然在金缕楼覆灭后,他又被强令终止一切活动,只因为他们把有弟子失踪的罪过全都按在了龚沮仁的头上。
再后来了,就轮到青莲剑宗找上门来,再加之第一楼上的惊天一爆,龚沮仁在成为大弟子前,实则就没走出过柴房一步,更别谈逢年过节还能再出门逛逛了。合着他这两年多就没有一天自由可言,且基本都在他人的无端指责与污蔑当中艰难渡过。
所以龚沮仁并不清楚除江家以外的人如何看他,这点的确并非夸张。也只有到了此时,他才知道几乎全燕洲府乃至天下,实则都对他的遭遇感到好奇。
如此说来,那要妮妮的家人不认识龚沮仁才有鬼了,再加上李肆平日里没少说龚沮仁坏话,这才给对方留下了龚沮仁必然熟悉李肆去处的刻板印象。
只不过,妮妮的婆婆,她确实搞错了,因为龚沮仁、还有胡吒,他俩压根不知道李肆究竟去了哪里,还有张三与她的故乡身在何地。又岂能如此轻易的找着对方,并如实转交妮妮家人的这份心意呢?
说到底,若不是去往巨灵关的路上必定会经过桃乡,而这桃乡又以白桃酿制的花容酒闻名于世。龚沮仁就不会因胡吒馋酒,紧跟对方从官道溜进了路旁的黄土小径,再一路小跑了数公里后,来到了一处花香四溢的酒铺人家。
“哟吼,生面孔,二位客官里面请啊。”
见来迎的小二无比殷勤,二人随即找了处拐角惬意落座。正巧就在龚沮仁身背过处,竟近抵一棵粉扑桃树,其半嵌红粉点缀着的樱落华盖甚是醉人赏心悦目。
以至于小二后来端上的花容酒盏杯中还依稀浸润着些许桃色,一口柔酒入喉,分外沁人心脾,顺带满腔迷人芳香,下熏衣袖,恍如身坠桃林。
“美啊,美,只可惜,酒不够烈,滋味不足,不配我的心头好。”
说罢,胡吒当即从腰间取来了自己的酒葫芦,并将葫中烧刀子倒了个满杯,弄使一大股灼目水汽翻腾喷涌、溅跳而出,亦吓得旁人在尖叫中慌忙躲闪、唯恐避之不及。
这其中,就有龚沮仁颇为抱怨的声音响起:“哎哎哎,老胡,你趁早打住行不行,看看这此情此景,跟你那用灵石泡过的烈酒,哪有半点相衬处呀。”
“是嘛,可是这酒家,不就是建来请客人喝酒的吗?我喝我自带的酒,又不碍着别个,不行吗?”胡吒随即轻佻答道。
“当然不行!”
话音刚落,另一边一黄布衣青壮顿时手提瓷壶站上前来,似要与胡吒理论一二。
“胡吒师弟,一年未见,没想到你还是习惯这般任性而为啊。”
闻言后,胡吒、龚沮仁顿时齐声道:“张三,怎么是你!”
张三答:“呵呵,怎么就不能是我了,我家住桃乡,就于此西南面几里落处,若是二位师弟特意来此做客,师兄我尚愿略尽一些地主之谊。但我桃乡花容酒一系之百年盛名,不可被这名不见经传的杂缺烈酒所害。呃(酒嗝),二、二位可否这般做想,是为一名风姿绰约的美妇人,突然间莫名生长出了一脸胡渣···这、这简直就是岂有此理嘛!足堪称丑陋~”
“嘿嘿,这家伙都醉成这样了(看向龚沮仁,指向张三),还有胆跟我在这较劲了,你看是不是。”说罢,胡吒当即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紧接着将葫芦收回了腰上。
正刚好,张三是李肆大哥,而龚沮仁又正愁不知李肆住哪了。而这桃乡之行,也总算没白来一趟。
只不过,这将要踏上归家之路的三人,一路上说欢对饮很是畅快,却不知此时正有一双火红的眼睛,在阴暗处特意紧盯着他们,且目内充斥着令人琢磨不透的浓浓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