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儿快跑,人类···人类已经杀上来了!]
赵萌牙:“爹~娘~”
还记得当年厦末,千支鳞箭袭来,赵萌牙眼睁睁看着,无数同族惨死箭雨之下。
当年的他,不过五岁。
相传赤帝城以北,便是沃野千里、山势如游龙疾走、沟壑万千的十万大山。山涧居住着千种灵与妖,又以猫、犬、蛇为最。
那身为犬族一支,与人类有染,从而诞生的赵萌牙他们,却是两边不靠,既得不到犬族当年的顶梁、妖狐的支援,又得不到住在十万大山边塞中人类的理解。
于是乎,起因为抢夺灵石资源的一场大屠杀开始了。人类用横渡于阴冥河上的箭塔楼船敲开了狼人村落前方的唯一一条防线,再借助来自于灵川六宗的修行者援军,在十万大山东部区域烧杀抢掠了足足三个月,并将仅剩的狼人们赶往了十万大山的中部。
纵使到了今时今日,赵萌牙儿时积攒下来的怨气与怒气也未曾因为时间的流逝而遭消解。虽然后来碍于形势,他反而怨恨狐族更多,但对于人类与狼人无法相互理解的心结,他如鲠在喉。
哪怕与龚沮仁和胡吒成为朋友,甚至早在很久以前就已投身西方教会的事业,也没能让赵萌牙真正打开心扉,向任何人吐露出这份过往。
他自觉是妖非人,所以才会在段浊梅面前,直言自己与野狼无异。对于后者的死,赵萌牙后悔着自己的弱小,却并未理解到对方给予自己的照顾与怜悯。他双瞳之上映照出的景色实则也早早定格在了自己五岁那年。
不得不说,这第一楼二层的空间结界、七窍空间还真是厉害,仅仅从赵萌牙双瞳中借出了一点颜色就得以完整还原出当年影像。
深紫色的天空上火云密布,苍白的月光投下微光,照拂着大团黑色压抑的残碎山崖。由此可见,狼人们曾经生活过的环境是多么的凶险与贫瘠,可人类大军来势汹汹,赵萌牙的母亲为了守住家和自己的一群孩子,便只得泪眼婆娑望向远去丈夫的背影。
后来,战火烧到了村里,其母带着七八个孩子,顺着大部队逃进了山里。若不是狐狸们的银卯巧卫及时赶来,这孤儿寡母的几十人或也将彻底断送在那群天杀的人类修行者手中。
可惜的是,彻底无家可归的狼人们之后被狐狸带走了一些,剩下来本就身体羸弱不堪,或年纪太小、或年纪太大的则被残忍的抛弃、待在原地等死。
那时候,幼小的赵萌牙搞不明白,为什么同为灵犬一脉,长相和狼形态下的自己别无二致的这些狐狸们,为什么要这样抛弃他们。由此而来的这份怨怼便是到了今日也未有丝毫减损,甚至更烈。
以至于,后来被妖狐收编后成为暗卫的狼人们仍被赵萌牙这一支称为叛徒,而赵萌牙则在自己的而立之年,正式代表全族,加入了西方圣教,成为了九喇叭(护法)之一。
正所谓“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由此可见,今时今日的赵萌牙是特意隐瞒了自己的真实年龄,才有目的的投入到了江府外院为弟子。
然而以上,实则皆不是重点,重点是单凭赵萌牙他自己,恐怕是永远无法走出这个空间,直面将来的路的。
只因为这幻境给予了赵萌牙一种全新的,从未设想过的道路,比诸于迷踪林内的恐怖幻影,这七巧空间给予被困者的幻梦明显是阳光的、幸福的。
哪怕幻象初展开时,还是一副刀剑相拼,火光四溅的血腥场面,但是到了尾声处,却突发一百八十度大转向,天光莫名撑开了乌云,朝阳也渐露出了笑颜。
幻象中,赵萌牙回到了自己五岁那年,且当黑夜被白日彻底取代后,赵萌牙被母亲拉着小手,欢笑着迎向了凯旋归来的父亲。
其身后是嬉笑打闹个不停的弟弟妹妹们,纵使在赵萌牙眼中有过点点一瞬小妹在逃难时被山涧乱窜的枭兽撕成碎片的景象,却也丝毫动摇不了赵萌牙内心深处,渴求此时安宁、团圆的温暖人心。
[哥~要抱抱!]
“哎,我马上来。”
······
另一边,实则就在龚沮仁冥想破境之法时,他所处的纯白天地顿时天摇地动了起来。
[呲——呲——]
那幻象凝成的人形随即抽搐了一下,发出了类似闪电派触地后的劈啪作响。
对此,龚沮仁脑海中的另一个空冥之声忽然响起,大喊道——“不得了,有人在尝试撕裂空间。”
说时迟那时快,龚沮仁所处空间的四壁顿时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强大力量撑开了数条宽可容纳一人通行的巨大裂缝。
龚沮仁随之慌张道:“不好,这可怎么办啊?空间碎了,人会不会也跟着碎了,你倒是说说话啊!”
···
然而,那边是毫无回应,就好似那人是又掉线了,总之不在,也根本没人来平复龚沮仁此刻的慌张之情。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空间壁上的裂缝越来越大,直至大小沟壑相继纵横交错成了一面巨大的网。
紧接着,轰然碎裂的空间猛的化为了漫天扑洒的飞沙,形如一条金色大龙般将龚沮仁卷上了天际,和另一头赵萌牙遇见的情况类似,二人竟被同时带向了正上方,并在到达最高处时猛的颠倒了过来,向下重重摔在了二层楼独有的红木地板之上。
咳咳咳咳——
一时间,拍灰声,咳嗽声此起彼伏,可声响却不仅仅来源于两人罢了,龚沮仁在心系赵萌牙后,当即起身张望,便见对方刚好倒在自己身前的不远处,咳嗽的满脸通红,眼角带泪。
与此同时,二层通往顶楼的楼梯处传来了重脚跺地的响动,龚沮仁立马张望过去,刚好发觉一名黑袍人正单手抚壁一个劲的往上登爬。
对此,龚沮仁当然想马上追上去探个究竟,可碍于不能把赵萌牙独自留在二层楼,怕出事,龚沮仁便第一时间扶起了这位‘黑衣人’好兄弟,问他究竟在空间中看见了啥。
“我···”
不知为何,赵萌牙对于龚沮仁的问题多次哽咽,却是始终道不清楚含在嘴里的话。
好在,龚沮仁现在全身心放在要阻止黑袍人夺取顶楼剑典的事情上,便没有对赵萌牙的哽咽多加追问。否则,他又怎会没能看见赵萌牙被强行扶起前,面颊上缓缓滑落的两行热泪,而这些夹杂着温热情感的眼泪也绝对不是稍微咳嗽几下就能落得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