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的肯定去啊!公子带着小的。”连生忙道。
连生是小时候被府里一个管事捡回来的孩子。
顺势成了府里家奴,四岁就送来了苏南丞身边。
比苏南丞还小一岁呢。
那个管事过世后,也没人管他,一样是活的命如草芥。
除了公子,他再没有什么指望的。
苏南丞点头,他也没多想,这孩子是一定会跟着他的。
“去,叫那两个丫头预备一下。咱们出发至少也得两个多月。回来就是夏天,叫她们预备好夏天的衣裳。”苏南丞起身活动手脚:“你看着点。”
连生嘟囔了一句两个丫头都不上心,就自己去了。
这点小事,苏南丞没多在意。
不过一会,果然苏锦丞的嫡妻秦氏就叫人送来了东西。
银子足有五百,衣裳七八件,还有一些别的七七八八。
这算是这十四年来,苏南丞一次得到最多的东西了。
他客客气气的叫来人回去替他谢过大哥和大嫂嫂。
就叫人将这些也收拾了。
银子要换成银票,也留一些碎银子方便用。
说实话,梧桐院的人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一个个都眼巴巴的。
到了黄昏时候,成康候叫苏南丞过去。
苏南丞过去的时候,就见他父亲苏英渠,还有四叔苏英玉也在。
他忙请安后站在一边听着。
“既然定下来是谁去,都预备起来。陛下也叫人传话了,此番会派人跟随。虽说荣安公主不是出身皇族,既然封了公主,就一样尊贵。只不过……”
他顿了顿,看了几眼四儿子:“你们这一去,是要去北夷的。等着看荣安公主成婚后才可回来。”
苏英玉脸色一变,却也没说话。
他也一样,是个不受宠的庶子。
这种有危险的活儿,苏英渠舍不得他的嫡子,老侯爷也一样舍不得他的嫡子。
“父亲放心,四弟一向谨慎。倒是老七你头回出门,一定要小心,处处听你四叔的话。”苏英渠看苏南丞。
苏南丞上前:“是,祖父和父亲放心。南丞无能,定会好好听话。辅助四叔的。”
老侯爷摸着胡子点头,非常满意:“既然这样,就先回去吧。明晚家宴,后日你们就该出门了。若有什么需要,老大,你去安排。”
三人应了是,就齐齐退出了前院。
回去的时候遇见一队婆子捧着宫中赏赐的东西往二姑娘的院子去,看着倒是喜庆,只可惜接东西的人,怕是笑不出来。
“那你跟你四叔说说话,父亲就先回去了。”苏英渠拍了几下苏南丞的肩膀。
苏南丞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拱手:“是。送父亲。”
毕竟十四年来,这个父亲对他就是漠视和不喜欢。
哪有过这样的情况?
当年他姨娘庄氏本是外头买来的丫头,因生的好,所以被分给了苏英渠身边伺候。
苏英渠应酬喝多了酒,就与庄氏有了首尾。
可大户人家,跟丫头有了孩子是丢人的事。
哪怕后来庄氏生下了七公子后,被抬举成了姨娘,也叫人看不起。
七公子也永远是个低贱的婢生子。
苏英渠妾室多多,怎么会在意一个奴婢?
没几年,庄氏就彻底失宠,自己一病不起早早去了。
留下这没人在乎的孩子,生长的怯懦又没有存在感。
父亲和嫡母都不需要打骂,只需不管就足够他挣扎了。
今日忽然被父亲看重,怎么不得激动一下?
苏英渠走后,四叔苏英玉嗤笑一声:“如今你父亲看你,可金贵多了。”
苏南丞装不解:“四叔?”
“无事,也没什么好商议的。你我不过是跟着走,到时候自有人主事。你回去吧。”苏英玉道。
苏南丞应了,也就先回去了。
天黑下来,他慢慢走回了梧桐院。
路过了大哥二哥院子外头,听着里头说笑声,灯火辉煌的样子,心里也没太多波澜。
犹记得以前,他很是在意这些。
可如今,他只看到这侯府像是一棵千疮百孔的树。只需一阵大风来,就该拦腰折断。
也只有外头那层树皮,显得这树看起来还是枝繁叶茂罢了。
无趣。
当夜无话。
次日一早,苏南丞随大流,去正院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还特地将他叫到了前头,说了几句话。
苏南丞都带笑应付着。
他如今看人不再是像以前一样小心翼翼后,倒是叫人看着很是顺眼。
老夫人还不知怎么慈心发作,竟是叫人赶着又送来几件衣裳。
送什么,他就接什么,如今他就是个穷酸。
反正这家给的东西,也没有不要的道理。
下午时候,三皇子又来了。
苏南丞他们早就在门前候着。
二月初的天气,如今起了寒风,真是刺骨的冷。
可皇子要来,他们不得不这么守着。
三皇子今年三十二岁,看起来倒也相貌堂堂,只是比起他母亲来,风采差了不少。
依旧客气,他来,美其名曰给荣安妹妹送嫁。
可讽刺的是,被送的荣安公主,却没有机会出席这家宴。
并非如今风气如此,事实上前线还有女将。
朝中风气很是开放。
不能来,是因为苏家知道她根本不愿意去和亲,怕她闹出事来。
正院里觥筹交错,用一个女孩子做借口,却将她困在暗处。
苏南丞只觉得好笑。
“母妃今日还说,等荣安妹妹走后,要接了姒月妹妹进宫住几日。”
苏姒月脸色一红,就低头不说话了。
老夫人轻笑:“姒月不小了,不像是小时候,不能随便去宫里了。”
“到时候自是有章程的,外祖母放心。”三皇子笑着举杯:“来,我敬外祖母。”
老夫人一边说着不敢,一边很是受用。
这可是她嫡嫡亲的外孙子。若是将来他可以更进一步……
这家宴直至深夜才散。
走回去的时候,苏南丞有点晕。
他被连生扶着,仰头看着天际新月。
上弦月,明亮的很漂亮。
“公子,这月亮怎么……红边?”连生不安的问。
苏南丞低下头来:“哦,不过寻常罢了,你以前没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