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登回宫后,一五一十地向天通帝讲述了宋启愚接受赏赐的经过。天通帝半躺在暖床上,轻咳了几声,略带轻蔑地说道:“不过是几件酒器,竟稀罕成这样,瞧他那点出息!”接着,他自言自语道:“既然能用恩赏收买,朕不妨放他回去。”天通帝又咳了两声,对白登吩咐道:“明天叫冯体仁拟旨,授予宋启愚一等伯爵勋位,仍然外放任山西节度使,同时,免去他枢密副使职务,但保留副使衔和提举白云观待遇。”白登陪着笑说:“陛下如此抬举那只醉猫,他还不得天天遥望京城,跪拜谢恩啊!”天通帝微微笑了笑说:“你还真没说错。据蒲文运派去监视宋府的人报告,那只醉猫每天都要叩拜朕的圣旨,品读朕的圣谕。要是天下士子全都如此,哪还会有叛乱的事啊!”说话间,天通帝缓缓地从枕边的银匣子里取出了两丸丹药。待服下后,他闭上眼睛养了一会神,又说道:“朕听说,宋启愚的长子业已成年,现在汾水为官。朕前些时已下旨调他入京,估计近日便能到开封了。”白登挑起大拇指说:“主子既能对其父恩威并施,又能对其子慧心巧运。主子如此洞悉人心,真可谓千古第一睿智帝王啊!”
在宋承宇来到京城的第二天,宋启愚就接到了回任山西的圣旨。当晚,宋启愚对儿子做了一番交代,并叫吕世法和许地留下,保障儿子的安全。次日清晨,归心似箭的宋启愚到宣德殿避辞了天子、告别了同僚,便带着毛小等十几名属官骑马往城西投去。
出城十里,突然有位壮汉拦路高呼:“宣道大人且留步。我家大人正在前方恭候,要与大人话别。”宋启愚勒马观瞧,来人却是王虎,而童道生也正站在不远处的长亭外,向他挥手致意。宋启愚笑着跳下战马,吩咐部将道旁歇息。他边向长亭走边呼唤道:“再造,你这半个多月一直称病,身体可好些了?”童道生快步迎上前来,先给兄长见了礼,又拉住兄长唏嘘道:“再造并无疾病,只是怕皇帝猜忌兄长,才不敢登贵府的门;我又诋毁兄长贪财,指责您失德,其实都是应了毛参军和欧阳员外郎的嘱托,想麻痹众人,使兄长早日脱困而已。”宋启愚呵呵笑着说:“兄弟的良苦用心,我焉能不知,怎么会相怪呢。”兄弟二人挽手进入长亭,坐下饮茶叙话。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童道生向亭外叫道:“毛参军,请到近前来。”毛小不知何事,急忙起身跑进亭中。童道生微笑着对宋启愚说:“一个多月里,我与兄长一共只见过四五次,且均在朝堂或宴饮时,而咱们却始终心有灵犀、如同一体,这全赖毛参军从中运作、来回协调。如今,毛参军已是镇守使衔的大将,再叫毛小恐怕不太尊重,故而我想为他取名为毛迪字承循,兄长以为如何?”宋启愚大笑道:“由你这个文曲星给他取名,是他求都求不来的,哪有不愿意的道理呢!”毛小郑重地跪地,给童道生和宋启愚磕了三个头,说道:“毛迪谢童大人赐名。承循能有今天全都是宋大人和童大人用心栽培的结果。今后,毛迪只愿为大人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童道生伸双手把毛迪搀起来,拍着他的肩膀说:“有你们这些忠勇之士在兄长身边,我没什么可担心的。另外,你前些时跟我说的事情,我完全赞同。今后,咱们就各自用心,为宣道筹谋,以期荡涤世界,清平宇宙。”毛迪抱拳躬身说:“承循定会小心策划,时刻不懈。”宋启愚疑惑地看了看童道生,问道:“你们在说什么?”童道生呵呵一笑说:“兄长,我的意思是,今后,承宇在京城供职会遇到不少麻烦,绝不能乱说乱动。不过,您放心,有我童道生在,没人能害得了咱家孩子。”宋启愚点点头说:“那就有劳再造费心了。先前,为了不给旁人制造攻击我的口实,我便让天锡带着部队驻扎于城西二十里外,并极力约束。后来,我又发现自己府里到处是朝廷的眼线。以至于,每到晚上,我就觉得脊背发凉。现在,承宇被皇上扣在京里,做了人质。他要面对的凶险,恐怕比我还多十倍。昨晚,我特意向承宇做了交代,要他长驻侍卫司,做好典军校尉分内的事,非必要不回府。我也告诉他遇事多向姑丈请教,希望他能谨之慎之,躲过朝里人的明枪暗箭……”
一刻钟后,宋启愚在童道生的注视下重新跨上了战马。他看着漫天飞舞的茫茫白絮,仰天长叹道:“一年一度柳絮飞,万转千回无定徊。满眼颓垣欹病树,纵是英雄怎做为?”他转身抱拳,对童道生说了个:“兄弟保重。哥哥去了。”随后,他便坚定地催动坐骑,纵马向前。后面的毛迪不敢耽搁,立即挥手高喊道:“跟着大人,出发。”
童道生回到长亭上,冲着远去的烟尘跪下,低声自语道:“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兄长既已潜龙出渊,弟也可高枕安寝了。弟唯愿兄长早日举英雄之事,出民水火、解民倒悬,还天下人一个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