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宋启愚筹划收复延绥二州的时候,那位身居九重的天通帝却在考虑如何铲除各种威胁自己皇位的势力。他首先命令内府大臣司马德文流放了所有在京的近枝王公。紧跟着,他又密旨太仆寺卿马英全追杀那些落魄皇亲。结果,不过几天时间,暴死在汴京城外的龙子龙孙就多达百人。
腊月二十八,天通帝以追思皇考圣德,不宜在皇宫居住为名,移驾齐王宫。临出发前,天通帝把大太监白登叫到跟前,阴沉着脸说:“宫里那些老阉人知道的太多了。他们都在笑话朕。你去,把他们统统杀掉。等朕回来的时候,那些伺候过先皇的太监和宫女,朕一个都不想看见。”白登躬身施礼说:“陛下放心,奴才保证把他们处理干净。”
快出皇城的时候,天通帝突然一拍脑袋,低声沉吟道:“差点漏掉那个妖人!”他立即叫过敬事房太监白济,对其俯耳交代了一番。其后,天通帝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安心顺意地吩咐起驾。
等皇帝的銮舆走远,白济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转脸对身边的几个太监命令道:“你们叫上所有的行刑太监,跟咱家到清虚阁去,先把那里包围了。”他又对几个小太监说:“你们去取些鸡血狗血来,咱家一会儿用得着。”一个长相愚钝的小太监不解地问:“师傅,要那腌臜东西做什么?”白济狠狠瞪了小太监一眼说:“小果子,你个蠢货。没有脏东西,怎么镇得住去来那妖道!”
此时,在已被烧成废墟仅铺设了一层木板地基的金龙殿院子里,白登正在根据名册校验几百名宫女和太监的身份。起初,这些人还说笑打闹不以为意。但很快,他们便觉察出了异样,纷纷向白登和他的手下哭叫申诉。白登也懒得跟这些人废话,统统用查找养居殿丢失宝物的借口进行搪塞。
申时,已包围了清虚阁单等小太监取来鸡血狗血就要冲进去大开杀戒的白济突然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恶臭。他转脸一看,却发现小果子正一手捂着鼻子,一手用一个长铜勺从同伴拎着的粪桶里舀出粪尿泼在清虚阁的外墙上。白济大怒,骂道:“蠢货,你在干什么?”小果子忙扔下铜勺,又从同伴手里抄过一个食盒,快步走到白济面前,跪倒磕头说:“师傅,御膳房能取到的鸡血狗血只有半坛子,徒儿想这也不够用啊。徒儿听说屎尿也能辟邪,于是就从净房要了两桶来。您还别说,这一桶屎尿正好泼了一半院墙,徒儿这就去把清虚阁的另一半也泼上秽物。”白济听得既好气又好笑,骂道:“得、得、得,你真是蠢到家了,别再泼粪了。那半坛子血在哪里?”小果子双手捧起食盒说:“都在这儿,请师傅验看。”白济一手提了食盒,一手招呼手下说:“你们十个取一碗血泼在大门口,再把剩余的血涂在刀上,冲进去先杀那个去来道人,然后,宰光里面所有的人。办好了这趟差事,咱家升你们做带班太监。”这些低等太监一个个面露喜色,跪地称谢,接了食盒。他们一边往清虚阁正门走,一边缓缓抽出了短刀。
很快,清虚阁里接连传出了惨叫声。就在白济以为大功告成的时候,从院内突然刮起一股龙卷风。大量人形符咒借着风力直冲云霄。小太监们被吓得连连惊呼:“妖孽要跑了!妖孽要跑了!”白济正不知所措,一眼看见小果子身边的粪桶。他也顾不得有效无效,三两步扑过去,抱起粪桶就奔到清虚阁门口,一股脑地把秽物泼进了院中。白济还大声喊道:“皇上口谕,去来妖言惑众,窥伺皇家机密,必须伏法,天地万物不得帮其脱罪!”可是那旋风并不听话,继续卷着符咒在清虚阁内外闲绕了两圈,才若无其事地溜向南边,并最终消失在皇城之外。白济这下真的慌了,他踉跄着跑进清虚阁,踩着殷红的鲜血和肮脏的粪水,一具一具查看被杀者的尸首。直到手下太监呈上去来的脑袋,他才出了一口大气说:“总算可以向皇上复命了。”旋即,他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对着去来的人头连连磕头,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无奈”、“升仙”之类的话。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白登清点完待宰的内官,泰然自若地说:“让他们呆在这儿。你们跟着咱家去搜查失盗物品。谁偷了,谁没偷,都要拿了赃物再说。”说完,他就带人离开了金龙殿宫院。到了门外,白登冲手下一使眼色,百十名内廷司的执法太监堵门的堵门,上墙的上墙。这些太监各摘弓箭,对着被围的内官就下了死手。一时间,哭喊声、惨叫声、求饶声、叫骂声回荡在这座废宫内外。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几百手无寸铁的太监和宫女已被屠戮殆尽。白登仰头看了看天,又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眯缝着眼睛说:“跟上次一样,放火把这儿烧个干净。只不过,比上次多加些柴草。另外,还要小心,别走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