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学礼明白他父亲是有些看不起这位知府。他灵机一动,俯身说:“父亲,文章写得好也未必有真才实学。公爷不是让您带来一些书籍赏给这些官员吗?”颜春霖一皱眉说:“那是公爷教化众官多多开卷,好好读书,莫忘圣人之言的。”颜学礼嘿嘿一笑说:“父亲,那孩儿替公爷选一部书颁给这位探花如何?”颜春霖略一顿挫,说道:“你这小儿,非要缠着来济南,为父应了你,这会儿又不安生了?”苗国祯在旁怂恿道:“师兄不必阻拦,先看看贤侄想选什么?”颜学礼又笑了笑说:“父亲可以把您正在看的《霍光传》赏给他。”颜春霖嘴角微微上翘,旋即沉下脸说:“小儿无理,怎能这样取笑。”他看苗国祯一头雾水,便解释道:“苗大人不知,我这儿子喜诙谐,爱胡闹,常常凭借才学暗喻他人。别人不知不觉间,便被他辱骂。那《霍光传》中有这样一句‘然光不学无术,暗于大理’。他这是在骂那位宋大人不学无术呢!”苗国祯听后哈哈大笑,鼓掌说:“贤侄真是有趣。霍光乃一代名臣,立有大功业。以此书相赠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妥。师兄就这么做,敲打敲打这位父母官,不要让他自满,说不定日后还能成为美谈呢!”
第二天晚上,宋启愚回到后宅。他先到东厢房检查了儿子承宇的功课,又回到正房抱着承宸逗着玩了一会儿。韩丽华给丈夫端上茶点,又拧了个湿手巾帮着宋启愚擦了手和脸,才笑嘻嘻地说:“老爷今天怎么这么高兴?有啥喜事吗?”宋启愚指着放在桌子上的《霍光传》说:“今天接待了至圣公的使者。那位颜学政替至圣公赏赐了这部书,并通知我下个月到曲阜参加祭孔大典。”韩丽华摸了摸那部书,歪着脑袋说:“圣人的祭典一定非常隆重,老爷可得去先师坟前拜一拜。这至圣公赏的书,也是老爷的荣耀,咱们得把它供起来,以铭记至圣公的恩情。”宋启愚笑着摆摆手说:“夫人不知,这是公爷在跟我开玩笑呢。收起来就行了,供奉却没有必要。”韩丽华眨着大眼睛,不解地问:“那是为啥?以前程熹先生送你的东西,你不是还供着的吗?”宋启愚呵呵笑着说:“你翻开折着的那一页,至圣公是在暗示我‘不学无术’,没有本事。”韩丽华翻看书本后,气得柳眉倒竖。她咬着牙说:“这,这是圣人该做的事吗?我家老爷何等样人,却要遭他耍弄,真是岂有此理!”宋启愚抱着承宸走过来,说道:“夫人不必动怒。在我看来,逞口舌之能,图一时之快,都不过是耍小聪明罢了,于国于民有何益处?对待这样的行为,我并不放在心上,只是一笑而过。其中是非,日后自有公论。夫人也可放宽心肠,不必计较。”
过了两天,颜春霖办完了差事,准备返回泰安。颜学礼还想在济南再游览几天,便央求父亲将他留下。颜春霖拗不过儿子,就找到苗国祯,让他代为安排。苗国祯满口答应,并于颜春霖离开济南当天,把颜学礼请到自己府侧的客舍居住。
岂料,世事无常,命运多舛。正因这位颜公子逗留济南,才给自己惹下了榻天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