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一个身穿七品官服的中年男人手捧文书从车里钻了出来。他带着从人径直走到至圣先师殿前站定。不大的功夫,随着雅乐鸣奏,七十二人的仪仗队列从文庙内院迎出,顺着甬道一字排开。其后,四名身穿红色公服的官员在一众身穿七八品服色官员的簇拥下走到大殿前。众人恭恭敬敬地整理好衣冠,倒身下拜。一位四品官员开口道:“学生山东学政苗国祯率全体学官恭聆公爷教谕。”中年男人展开文书,朗声读道:“夫子何为者,栖栖一代中。尔等既为先师门生,当知至圣传道不易。八月二十七日,乃先圣诞辰,届时本公将在圣人遗冢举行隆重的祭奠仪式。特宣谕山东巡抚、山东布政、山东学政、济南知府、济南学政及府署在济南的圣人门生前往曲阜参加盛典,祭祀先师……”宣读完教谕,中年男人郑重地将文书贡进大殿内,出来后才笑着冲众人拱手说:“各位大人请起。颜春霖见过各位同门。”苗国祯起身后,亲热地挽住颜春霖的手说:“师兄一路车马劳顿,很是辛苦。请到后堂用茶,咱们兄弟好好叙谈叙谈。”颜春霖一边迈步一边微笑着说:“一年不见,苗师弟的气色越发的好了,我心甚慰啊。不过,颜某一个芝麻小官怎么能跟苗大人对饮呢?”苗国祯痴痴笑着说:“师兄又取笑小弟。天下人谁不知道曲阜的官不是朝廷任命的,而是公爷提点的。师兄虽为曲阜学政,但若论才学远在我辈之上。您的学生得中三鼎甲的就有两人,更不要说进士、贡生了。小弟能与师兄为伍,实在是苗某的荣幸。”颜春霖听苗国祯这么说,心里很舒服。他叫过身后的一个年轻人,吩咐道:“礼儿,还不快给你苗师叔见礼。”那年轻人抢步上前,给苗国祯磕了头。苗国祯双手相搀,说道:“莫非这就是颜兄家的三公子学礼贤侄?早知道令郎聪颖绝顶,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呀!”颜春霖呵呵笑着说:“不瞒老弟,我这三个儿子就属此子天分最高。明年正赶上恩科大比,他也年满十八,我打算让他进京去参加科考,给至圣公爷拿个状元回来。”苗国祯故作钦佩状,啧啧称赞说:“颜兄真是教子有方呀。你那长子学仁、次子学义俱是进士出身,要是三子再中了状元,那可真是别的书香人家望尘莫及的啊!”
几个人说着来到了后堂。落座献茶后,苗国祯说道:“师兄,我记得学仁贤侄是同泰二年的进士吧?”颜学礼站在父亲身后,抢先答道:“师叔说的不错。家兄是同泰二年的二甲第八名。”苗国祯又说:“这倒巧了,现任济南知府宋启愚乃那一科的探花,与学仁贤侄是同年。”颜春霖脸上掠过了一丝不易觉察的鄙夷。他笑笑说:“既然中的是一甲,想来是有些才学的。明日,宣他们聆听公爷教谕,好生对待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