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兵告示贴出后,整个光裕寨都动了起来。次日上午,童道生和宋启智结伴来找宋启愚,想加入团练军。当他们跨进团练公所的时候,发现十几名宋氏子弟围在屋内,只听中心位置的宋启愚说:“承平、承泰呀,不是我不收你们,你俩才十五岁,过一两年等你们长大了,我一定让你们进团练,好不好。还有启民,你是家里的独子,你来我这儿,七婶谁照顾。启同、启方和承杰还行,你们去找席军民入册吧……”见童道生他们进来,宋启愚让余允文接待其他族人,自己抽身请兄弟和童道生到里屋坐。听明来意后,宋启愚想了想说:“兄弟呀,你本领不差,年纪不够,本来不能入团练。但是,现在急需用人,我特殊任命你为亲兵五长,保护太公安全。从开战之日起,你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太公,守城的任务交给你了。你找席军民领完服装后再来找我,我一会儿教教你怎么打仗。”宋启智原本对安排不太满意,但听说哥哥要教自己本事,也就没再坚持,答应后嘟囔着出去了。宋启愚又转脸对童道生说:“我看小先生也不够十六岁吧。”童道生脸一红,咬了咬嘴唇说:“学兄,过了年我便够年龄了。现在大战在即,我与贼兵有杀父之仇、灭门之恨。只要能为抗击柔然做点事情,我情愿肝脑涂地,粉身碎骨。请宣道先生收我入团练军。”说着,童道生就欲跪地请求。宋启愚赶紧按住童道生说:“团练里也确实缺少写文、抄录和计量的人才,先生去找席军民报名吧,让他安排你跟着余允文负责文书和教习工作。你也可以习些枪棒用以防身。”童道生大喜,一躬到地,走了。
不多时,宋启智新换了寨卒服装,高高兴兴地回到团练公所。宋启愚拉着兄弟又叫上曹可用和董阳,先到马场看了看马匹和饲料储备情况,又到旁边的几座营房检查了各哨的战备,最后再叫着余允文的儿子余天锡,五个人五匹马离开光裕寨,顺着大路向北疾驰。
离光裕寨约莫十里,宋启愚勒住缰绳,问兄弟:“前面是什么地方?”宋启智不假思索地说:“焦炭谷哇,咱家的矿场不就在谷里吗。”宋启愚又问余天锡:“你家养的鸽子从五十里外飞到这里要多久?”余天锡回答说:“一刻钟工夫就能到。”宋启愚说:“以后天锡由‘平’字哨调任我的亲兵,专司传令联络。”他打马向前道:“跟我来,今天,我就带你们到矿上和北面玩一玩。”宋启智一边骑马跟着跑,一边问:“哥,你不是要教我怎么打仗吗,咋又变成出来玩了?”宋启愚也不答话,策马进了谷内。宋启智被山谷的凉风一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这才仔细观察周围地形。这条焦炭谷呈弯豆角形状,南北长约七里,东西宽的地方有三四十丈,但出入口及窄的地方仅宽七八丈,在山谷中间有一座属于光裕寨的露天煤矿,经过近百年的开挖,已将东西两侧的岩煤切削成了立陡悬崖。宋启智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脸看着宋启愚,刚要张嘴。“嘘……”宋启愚制止他说:“看来你学会了,不要告诉任何人。”宋启愚又对董阳说:“过两天,光照带着部队跟我再来,我们要辛苦几天。”董阳笑呵呵地说:“没问题呀,咱最不怕的就是出力。你忘了,咱没进团练的时候还在矿上干过几个月的活儿呢。”曹可用打趣董阳说:“难怪你这么黑,被煤熏的吧。也怪不得你有钱,按寨子里的规矩,挖煤分红比种田高哇……”五个人在谷里勘察了近一个时辰,并继续向北“游乐”,日头偏西的时候才返回寨子。
截止九月十三日,短短的几天,席军民接收新兵,安排营房,供应后勤,分派人员,组织训练,忙得脚打后脑勺,终于从报名的人当中选出了四百五十名新兵,组建成了“承、公”等八个团练新哨。
十五日晌午,宋太公召集全寨主事人员和全部团练军在校场举行誓师大会。太公特意穿上当年自己做雁门关镇守时所穿的盔甲,精神抖擞地走上指挥台。他对大家说道:“父老乡亲们,我们光裕寨屹立在这片土地上二百多年了,祖祖辈辈的宋氏和光裕人都在为国守边。我们打败过突厥人、契丹人、奚人、沙陀人,为了不受他族奴役我们付出过巨大的牺牲。如今,柔然人打来了,我们能让那些畜生残杀我们的父兄、占领我们的家园、蹂躏我们的妻女吗?”“不能。打败柔然人!保卫光裕寨!”台下爆发出了海啸般的呐喊声。太公稍作停顿,接着说:“在场的所有人,或为宋氏子孙,或是几辈人在本寨生活,或是逃难无着蒙光裕庇佑,现在,光裕遭逢大难,我们别无退路,只有团结一心,打败柔然,才能保卫我们的家园。”“打败柔然!保卫家园!”台下又爆发出巨大的呐喊声。此时,太公本人也是热血沸腾。他环视着在场的光裕子弟,挥了挥手说:“看到你们,我想起了四十年前的自己,面对敌阵奋勇向前,枪林箭雨义无反顾。我多想提刀上马,杀敌立功,报效国家呀。我是真羡慕你们啊!”太公缓缓解下腰间佩刀,托在手里,深情地看了又看,唤到:“宋启愚。”“在!”宋启愚应答一声,大步走上指挥台。太公郑重地说:“宋启愚很好地完成了我五年前交付的任务,把团练军训练成了一支钢铁强军。现在,我正式把光裕寨的军政大权交给宋启愚。此刀自宋氏太祖流传至今,是号令光裕寨的凭证。我希望你配戴此刀指挥杀敌,保卫国家,保卫人民。”宋启愚跪倒在地接刀在手,流着泪说:“请太公放心,我定竭尽所能、克勤克慎,打败柔然,护卫桑梓。”太公把宋启愚扶起来,对台下又说:“从现在起,全寨所有军民包括我在内都要听从宋团练将令。新兵们要认真训练,团练军要奋勇杀敌,各执事要听从调配做好分内的事情,寨内百姓要安分少生事。现在,听宋团练训话。”宋启愚向前跨了一步,一手把战刀举过头顶,大声说:“前天,启东兄长写了血书要求参加团练军,为他兄弟报仇。我最后同意了。这叫‘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太公把佩刀交给我,我就一定带着全寨把柔然人打出去。我凭的不是别的,我就凭子弟拼命,光裕一心,我就凭柔然人不知道‘光前裕后’的厉害。”台下再次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
次日,宋启愚带着董阳和曹可用领了二百团练兵到焦炭谷,开始建造防御工事。按照宋启愚设计的图样,地面上的各种建筑很快搭建完成,真正艰难的是地面下的挖掘工作。这二百多人轮班苦干,象钻地鼠一样一点一点地在焦炭谷南北出口处掏挖着道路下面的煤山石,其中很多地方还要用火药爆破。
八十里外的应县此时早已人心惶惶,自打昨日山阴县被柔然军队围攻开始,应县便四门紧闭,禁止出入。应县县令陈昱是黄门侍郎陈标的儿子,早在十天前就以入朝报急的名义逃离了县城。城防司马张望成了应县的最高长官。此时,两名信差刚从公署出来,骑马往雁门关求救。张望则在公署大堂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一个探报冲进公署,向张望报告说:“将军,攻打山阴的柔然军队约有五六千人,山阴西门今晨已被攻破。”张望神色黯淡,说道:“山阴守军两千,很难抵挡住柔然军。而我应县守军只有一千五百人,距离山阴不过几十里,又怎能守住呀!我是文举出身,不能投降,真的到了城破的时候,我一定要自杀殉国。”他挥挥手示意探报:“你去吧,再探。还有,把各营的管制都叫来,我要激励他们拼死守城。”探报应声起身,飞奔而去。张望又叫来一名亲兵,在叮嘱一番后,让他也去办差了。
未末时分,各营管制陆续来到公署衙门。张望请他们落座后,对他们说:“几十年来,我们受朝廷大恩,现在是报效国家的时候了。虽然我们城中只有一千五百名官兵,但是只要我们有必死的决心,就一定能守住县城,朝廷也一定会派大军增援我们。”说话间,张望命亲兵取过一个红布盖着的托盘。他轻轻揭开红布,凛然说道:“也许你们猜不出这是什么,请你们上前一步看看。”众人凑到托盘前一瞧,无不感动。原来托盘里放着的是一面锡牌,上刻“大周忠臣张望”字样,还有一块凿了孔的银子,系在牌子下面,银子上刻有一个说明“凡是找到我尸首的人,请代为埋葬并树碑祭祀,碑上题‘大周忠臣张望’字样。这块银子就作为埋葬、立碑的费用。”几位管制纷纷跪倒磕头说:“大人忠心,天日可表,我等定然竭力守城,死而后已。”此时,一个探报飞奔进来,高兴地说:“将军,柔然军队被赶出了山阴西门,山阴还在坚守中。”张望闻听大喜,伸手取过牌子挂在了自己胸前。他还命令众将昼夜警惕,守卫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