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淋淋的洒水声还没停。
厨房里,北原贤人怔怔拿着镜子,望着镜子里顶着一脑门“笨蛋”的那张脸,转向花谷问道:“为什么洗不掉?”
他已经用洗面奶洗了四遍,还是有明显的黑色油性痕迹!
花谷笑嘻嘻不说话,专门买的强劲油性笔,哪能简简单单洗掉。
他又向琴音姐问道:“你们以前是怎么洗掉的?”
花江琴音笑而不语,同样不解释......当然是专门用的卸妆水,不过小贤哪懂这个,就让他留着吧。
北原贤人移动视线,栗山还傻乎乎独坐餐桌,表情仍沉浸在困惑之中,依然从亲眼见到雨宫雅柊的不真实感里缓过神。
他又开口问了遍栗山。
栗山瑞穗姗姗回过神,随口说道:“哦,是用的——唔!唔唔......”花江琴音急忙伸手去捂她的嘴,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北原贤人没好气说道:“我明天要去抽签,这张脸你让我怎么出门,快说!”
花江琴音蛮不在意说道;“反正你戴着面具抽签,怕什么,别人又看不到。”
北原贤人指了指浴室的方向,“那她呢?”
“你让雅柊自己想办法就好了,那么关心她干嘛。”花江琴音说完,再次笑而不语。
北原贤人当即黑了脸,她脸上可写着“北原”两个字,他能不担心吗!
“你们是不是提前串通好?”
北原花谷小脸骄傲的,挺起一贫如洗的小胸脯,“没有串通,一切全是默契!海己和琴音姐心有灵犀!”
“有什么好骄傲!”北原贤人气得牙痒痒,一记手刀落下,却被女儿机敏的扭头逃掉,迅速溜到琴音姐身后,两只小手抱着一条大白腿,露出半张小脸,笑嘻嘻看着他。
北原贤人瞪去一眼,又瞪了眼捂着栗山嘴巴的琴音姐,打算去拿手机上网查,然而扭头一瞧,手机居然还被藏起来了!
......
淅沥沥的浴室门口,北原花谷蹑手蹑脚的靠近。
她先小心翼翼的伸出手,鬼鬼祟祟地拧了下门把手,拧不动,门已经被反锁。
北原花谷并不意外,她从小裤兜掏出一把钥匙,小脸渐渐坏笑起来。
花谷还从没跟雨宫姐姐一起洗过澡呢,
她钥匙缓缓投入锁孔,一点一点转动,然而就在这时,一座“五指山”忽然按住了她的小肩膀,令她动弹不得。
旋即一股拉力传来,她双脚离地,身体腾空,小身子被提溜到了半空中。
北原贤人顶着一脑门“笨蛋”,面无表情提溜着失望的“小猫咪”,把它放在沙发上。
他淡淡问道:“我手机呢。”
北原花谷撇了撇嘴,不开心的别过头,噘着嘴说道:“琴音姐手里,她已经脱光衣服睡觉了,欧尼桑还是放弃吧,等你明天出门就还给你。”
咔嚓,浴室门打开了。
雨宫雅柊穿了身琴音姐的休闲衣服,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长发,来到客厅,
北原贤人闻声看去,果然如老话所说,刚出浴的女生,才是最漂亮的“出水芙蓉”时刻——娇嫩脸蛋上还残留几滴露水,水润的双唇粉中透红,湿漉漉的长发垂落及腰,
唯一煞风景的是,她光洁脸颊上,大大写着“北原”两个黑字,同样没能洗掉。
雨宫雅柊不舒服的微微别过了头,“琴音姐呢......吹风机在哪......”
花谷抱着吹风机撒腿跑过去,“琴音姐睡觉了,要不要海己帮忙?”
雨宫雅柊唇齿轻张,她不喜欢被陌生人碰,但琴音姐又睡觉了,只好犹犹豫豫地伸手指向北原贤人。
“......你来吧。”
说完,她身姿略显僵硬的坐到沙发上,双手把湿漉漉的头发散到后方。
北原花谷拉过来插排,给爸爸递过梳子和吹风机,意味深长的眨了眨眼,然后转身跑上二楼,只留他们两个人在客厅独处。
北原贤人收回视线,望着近在眼前的背影,心情总感觉很异样。
“我开始了。”他开口提醒了句。
“......嗯。”
收到允许的信号,他伸出左手,手掌轻轻绕过她的发丝,与光洁的脖颈只隔着微微一丝缝隙,近到能感受到暖热的温度,手掌捧起那一顺略沉的湿漉漉乌发。
雨宫雅柊身子微颤了下。
北原贤人不太自然的拿起梳子,由上而下,右手缓缓落下,细密梳齿划过湿贴在一起的发丝,毫无阻碍的柔顺散开。
雨宫雅柊慢慢低下头,脸颊迅速飘起了桃粉色,赶紧为自己戴上口罩。
稍会,她仿佛想起什么,食指点了下手机屏幕,瞟了眼时间,已经十点整!
“喂,”雨宫雅柊沉默了下,小声说道,“我刚刚想起来,今晚有一件急事......”
北原贤人迅速回过神,“今晚你不住了?你想走?”
雨宫雅柊小小的“嗯”了声,但没有解释。
北原贤人也能理解她,要求一个女生,突然留在男生家里过夜,确实会令女生心理上十分难为情吧。
“那你衣服?”
“等双休日结束,你带去学校给我。”
“好,”北原贤人拿起吹风,调到了最低档位,又退了半步,“风太大对发质不好。”
“......嗯。”
风叶转动的声音,充斥安静的客厅,北原贤人手指轻轻拨散柔顺的发丝。
手指不小心划过她的光洁后颈。
她身子明显颤了下,北原贤人赶紧说道:“抱歉,我没注意。”
“哦.....那个,我脸上的字......怎么才能洗掉。”
闻言,北原贤人内心有点尴尬,之前她一直没说,还以为她没有注意到。
“那孩子比较调皮,你别介意......我也不知道,你问下你的助理吧,她应该懂。”
雨宫雅柊“嗯”了声,没再说话。
北原贤人稍稍放下了心,她没生气就好,小孩子嘛,更容易被宽容对待,看来这点对她也不例外。
十五分钟后,雨宫雅柊感受到那只手松开了她的头发。
她把手机装进口袋,起身站起来,“我走了,你和琴音姐说一声。”
北原贤人心想送女生上车,妥妥加好感度的做法,于是拿起外套问道:“我送你上车?”
雨宫雅柊赶紧说道:“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好。”
“反正我在家里也闲着,正好送你一程。”
雨宫雅柊轻轻咬了下嘴唇,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跟上了他。
夜幕下的的社区。
巷口拐角亮起车辆的灯光,没一会,预约的出租车停靠在两人面前。
雨宫雅柊转头看他一眼,说了句再见,俯身坐进车后排。
出租车门自动关闭后,她看了眼车窗外,迅速嘱咐出租车司机说道:“你慢点开车,等他回家,你再悄悄开回来,我出双倍车费。”
司机虽然有些不理解,但既然有双倍的车费,也欣然答应。
司机轻踩油门,瞟了眼后视镜里迟迟未回家的男生,笑道:“小姑娘,那是你男朋友?很帅的一个小伙子嘛。”
“......嗯,”雨宫雅柊声音小到自己都快听不见,但很快又蓦然惊醒——自己又在想什么傻事!——她旋即急忙补充说道,“啊不是!......现在还不是。”
......
北原贤人发呆坐在窗户前。
明明现在的关系,一直在稳中向好,为什么未来失去了联系。
听到袄门被拉开,北原贤人闻声转头,花谷关上门,一看就心情很好的蹦蹦跳跳走过来。
“雨宫姐姐走了?”
北原贤人点了点头。
花谷两只小手环上他的胳膊,踮起小脚尖,小粉唇押了下他的右脸,笑嘻嘻说道:“奖励爸爸的,花谷今天很开心,十年来,从小到大,花谷终于亲眼见到了雨宫姐姐。”
北原贤人笑了笑说道:“肯定不止这一次,以后机会还多着。”
他话语顿了下,又斟酌的问道:“花谷,你说过,未来的栗山瑞穗去过金色大厅,她平常去吗?”
花谷认真想了想,“师父去的不多,但每年都会固定飞三次,每次去好像都会见一个神秘人,还不让花谷跟着。”
北原贤人若有所思,他已经知道栗山去找谁,金色大厅在维也纳,也就是雨宫雅柊回国前的所在地。
未来的雨宫雅柊又回去了?似乎还跟栗山保持着一定联系?
“对了爸爸,昨天看到的那个姐姐叫鹤见千夏?花谷见过她一面!”
北原贤人收回思绪,表情颇为意外问道:“我以前问你,你说过不认识她吧。”
北原花谷点了点头,“那个姐姐没去我们家,花谷当然不认识,是花谷跟踪爸爸认识的。”
跟踪我?!......北原贤人着实惊了一瞬,“为什么跟踪我?”
北原花谷理所当然的说道:“爸爸又不告诉花谷高中时代的事情,有时候还接到电话,神神秘秘就出门,从来不说去见谁,花谷当然很好奇,跟踪爸爸很奇怪吗?”
北原贤人眼角微抽了下,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吓人,难道暗中跟踪爸爸不奇怪。
花谷顺着说道:“当时花谷躲得有点远,听不太清,但她好像是问爸爸后不后悔。”
后不后悔?......北原贤人沉思,没想出个所以然,又问道:“你还跟踪我看见过谁?”
“还有一个姐姐,她趴在爸爸怀里,抱着爸爸一直哭,不停哭,但你俩每次都在咖啡厅见面,花谷听不到谈话内容,”花谷认真想了想,又补充道,“这个姐姐应该每年都来找爸爸,因为花谷连续两年都见过她,她瞳孔是绿色的,应该是外国人。”
北原贤人沉默了下,连续两年......你居然连续跟踪了我两年,是不是我不出车祸,你还打算一直跟踪下去。
那个女生是绿瞳孔,听起来有点像柏木茉优。
但北原贤人不太确定,女儿没提发色,代表默认是黑发,但柏木茉优是淡金发色。
“还有吗?”
花谷小身子立正,笑嘻嘻说道:“花谷的跟踪成果汇报完毕,只有这两个姐姐,从来不去我们家跟爸爸见面,花谷也不知道她们的名字。”
......
深夜,濒临十一点,北原贤人放下手机,躺在地铺上,脑子里思绪纷乱。
现在的历史,除了乐队名,真的一点都没变吗。
北原贤人沉浸回想,脑海迅速过了一遍自花谷到来后,他发生的一切经历。
脑海里飞快闪动的画面,恍然定格于一幕:
雨宫雅柊把他顶在树上,两个人身体纠缠,而柏木茉优,她提着胖兔子,刚好路过。
那场赌约!
当时他发火怒斥了雨宫雅柊一顿,但他当时生气的原因,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花谷!
他逼迫雨宫雅柊必须说明生气原因,拦着她回家,最终,雨宫雅柊耗不过他,不得不让步,与他立下了一场赌约。
北原贤人一下子坐起来,迅速思索。
如果按“原本世界线”,没有女儿穿越,他很可能就憋在心里,忍声吞气,不会向雨宫雅柊发火,也自然没有那场赌约。
而现在,正如他给乐队起名“命运引力”,似乎再一次,历史于立下赌约那一刻,又发生了一丝丝细微改变。
而且这一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似乎比他恶趣味的给乐队取名叫命运引力,更重要一些。
北原贤人凝眉思索。
或许这一丝丝改变,对于庞大的历史而言,根本无关痛痒,也完全无法影响他未来的命运走向。
但历史浪潮突然涌现了一朵从未存在过的浪花,那朵浪花,应该会有其自身存在的一点价值吧。
他不知道命运究竟让哪件事,令他跟雨宫雅柊断了来往。
但他冥冥中总有一种预感,一旦他和雨宫雅柊遵循历史再次分离,那么他一定会重蹈覆辙,永远逃避不了未来的车祸。
而如果能把握住那朵浪花,于最关键的某一个时刻,完美发挥它的价值,或许,说不定,就能改变一切?
北原贤人不知道是否可行,但就像绝望的溺水者徒劳地紧紧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不管行不行,总得必须要试一试。
北原贤人收拢发散的思维,呢喃了声。
“必须要赢下赌约,现在不只是奖金的问题了。”
他起身喝了杯水,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十一点整。
“她到家没有?而且那支口琴,她为什么没有给我,又收回去了......”
他念头刚起,窗外的宁静街道,忽然飘来了悠扬的口琴声。
北原贤人轻轻放下水杯,失笑摇头,又是十一点整,那位同行还真是准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