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部城区,公爵府。
头发花白的波尔德公爵半躺在躺椅上,轻阖着双眼。
他的身后,经受过专业训练的女仆小心翼翼地用据说传承自精灵族的手法帮他按摩着肩膀。
淡淡的轻烟自桌上的熏香缓缓飘起,烟雾缭绕。
那是一种能够凝神静气的魔法熏香,产自月神岛,能够帮助人放松心情,有一定的提神功效。
不时的咳嗽传来,老公爵的身体剧烈地抖动着,那仿佛要将心肺都给咳出来的剧烈咳声,听着就让人浑身难受。
不过,老公爵却早已习惯。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了。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他虽然挣扎过,努力过,但时至今日也早已看淡。
能够安安稳稳地将家族传承下去,他就满足了。
“莱诺做什么去了?”
咳嗽了几声之后,波尔德公爵缓缓地问道。
侍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有人站了出来,忐忑地回答道:
“回公爵大人,今天神圣王庭的考评团来了,莱诺大人前往大教堂观礼去了。”
“观礼?呵呵,那小子可不是个对神圣王庭如此上心的家伙,是去找那个狩魔所的女骑士去了吧?”
老公爵轻哼一声,嗤笑道。
众人纷纷低下头,忐忑而紧张地做着自己的事,没人回答。
公爵倍感无趣,不再多言。
他知道自家儿子有个心仪的女骑士。
他甚至还亲自调查过,确实是个不错的苗子,年纪轻轻就成为了银月二阶的骑士。
但可惜,对方出身平民,不是贵族。
莱诺的出身已经有瑕疵了,波尔德公爵决不允许未来的波尔德女公爵出身更低。
天赋出众又如何?
天赋只代表着未来,而未来总是充满不确定的。
既然对方不是贵族,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莱诺的出身已经够有瑕疵了,哪怕是他做了种种准备,也不一定能真的让他获得其他贵族,特别是王国中那些同僚领主的认可。
不能获得认可,公爵之位就坐不安稳。
波尔德公爵不可能让一个粗鲁的佣兵骑士成为新公爵的夫人。
但只是他自己的考虑还不行。
老子知道儿子什么东西,他知道莱诺那个小混蛋肯定不会放弃。
想到这里,波尔德公爵沉吟片刻,淡淡地道:
“去派人联系大神官,等考评结束之后……将她调走吧。”
波尔德公爵不可能亲自对一位隶属于教会的狩魔骑士出手,特别对方还是一位银月骑士。
不过,他不能,有人却可以。
只要将对方从波尔德调走,脱离莱诺的视线,凭借着自己多年的人脉,老公爵有把握暗中将对方解决,还不脏自己的手。
这种事,他做的很熟练了,也很有经验。
想到这里,老公爵微微眯了眯眼睛。
波尔德上下都觉得他被卡斯特尔家族和教会联手摆了一道,而自家那个愚蠢的弟弟也自以为自己暗中的行动神不知鬼不觉……
但谁又知道,他其实早就知道自家那个愚蠢弟弟的一切行动呢?
作为波尔德的主宰者,公爵府没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他的。
从知道了自己竟然还有一个私生子流浪在外的时候,波尔德公爵就已经开始为未来铺路了。
不过,就在波尔德公爵思索着如何解决女骑士卡拉这个小麻烦的时候,忽然有亲卫骑士急匆匆地从外面赶了回来:
“公爵大人!出事了!大教堂那边出事了!”
看着气喘吁吁的骑士,老公爵皱了皱眉:
“发生什么事了?”
“大神官被教区来的教会考评团逮捕了!”
亲卫骑士回答道。
“咳咳……咳咳咳……!”
听到这个消息,波尔德公爵又忍不住剧烈咳嗽了起来。
他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惊讶地问道:
“你说什么?大神官被逮捕了?”
“是的!据说是接到了实名举报,说是大神官乃是醉梦沙龙的保护伞,同时还和血魔教团相勾结!”
实名举报?
还有人知道大神官的秘密?
波尔德公爵神情一肃。
他很快就从躺椅上站了起来,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他最近正在借助醉梦沙龙的由头处理公国内的贵族。
如果大神官是保护伞的秘密被挖出来,那么这把火会不会烧到与大神官做了某种交易的他的头上?
不过,仔细思考之后,老公爵很快又冷静下来。
如果这把火烧到了他的头上,来报信的肯定就不是公爵府的亲卫骑士的,而是来自考评团的审判骑士了。
他重新坐了下来,闭目回想了一番,确定自己应该并没有在血魔教团这场长达十多年的风波中留下任何参与的把柄。
他与大神官的交易暴露了也无妨,能够推说是避免波尔德家的丑闻。
郁金香伯爵的作用,就是这个时候体现的。
至于他自己……十年前的他的确曾经采取过更加激烈,也更有风险的行动,间接与血魔教团做过交易。
但那时候他尚且居于幕后,且当时知情人都已死亡。
波尔德公爵自认为那些隐秘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彻底埋葬在了历史里,只存在于他的记忆中。
想到这里,波尔德公爵重新恢复了冷静。
被神圣王庭逮捕,大神官恐怕是完了。
人生无常,哪怕是他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完蛋的如此猝不及防。
“连我都只是对大神官的一些事有所猜测,究竟是谁举报的?”
老公爵又忍不住想到。
这一刻,他忽然感觉波尔德城里,好像还有一股他不知道的力量操纵着一切。
某一瞬间他想到了那晚击败炎魔的恐怖存在,想到了那尊神秘的邪神。
但他很快又摇了摇头。
那尊邪神那么强大,想要做什么在波尔德没人能拦得住祂,何必多此一举。
而就在这个时候,喧闹声从外面传来,莱诺推开了在门口守卫的骑士了,气势汹汹地闯进了书房里。
看到莱诺,老公爵皱了皱眉,不满地训斥道:
“急匆匆的做什么?一点贵族的体面都没有,难道教给你的那些礼仪,你都还回去了吗?!”
然而,莱诺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将一张羊皮纸丢在了他的身前:
“体面?如果说贵族的体面就是与邪恶为伍的话,那我宁愿不要这样的体面。”
老公爵神色微沉。
他将羊皮纸拿起来,随意扫了一眼,视线却顿时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