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2月30日，冬日节，跨年夜。
辛苦繁忙的一年，就在今夜结束，庆祝的人群铺满了城中的主要街道，仿佛冬季的寒冷已经彻底过去。
昨天的一场薄雪，洒满了屋顶、街道、树木，洁白、无暇，把时光的记忆赋予了城中的每一个角落，就好像有一支大笔，饱蘸古城千年的意境，在大地上重新晕染出痕迹。
陈夏换上新买的大衣和长靴，从宿舍出发，路过灯明窗净的商店，路过喜笑颜开的人群，踩着未曾冻结的雪，听着嘎吱嘎吱的声音，来到南都中心楼下。
没有亲人的跨年夜，因为有朋友的陪伴，并不显得寒冷，也不显得寂寞，陈夏抬起头仰望的脸上，灿烂的笑容一点点绽放。
乘坐电梯一直往上，十二楼的临街餐厅里，方菲和田落已经到了。对坐的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透过落地窗，看着楼下的街道、广场和欢乐的人群。
陈夏慢慢走近，轻轻坐到方菲的身旁，放下格子围巾和撞色手提包，笑着问好：“菲菲，田落，我来了，辛苦你们久等。”
方菲靠过来，甜甜地笑，“如果等待的人终究会到来，等待的时间就会变得美好。”
田落看着她们俩，笑得很温柔，“等想等的人，多久都不苦，多久都可以。”
他抬起手，招呼服务员上菜，然后恢复之前的安静，只是看着对面相互依偎的两人，好像永远都看不够。
方菲在陈夏肩上蹭蹭，“最喜欢姐姐了，第一次见面就喜欢姐姐了，香香的、软软的，只要抱着姐姐，好像什么都不用怕。”
陈夏搂着方菲，轻轻慢慢地摇啊摇，“那姐姐就一直陪着你，陪你度过漫长岁月。”
如果是往常，田落可能已经会开玩笑，说些她们在互相表白，场面太过腻歪，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可以扫满一簸箕之类的话。
不过今晚，田落却有些反常，和平时大大咧咧、开朗活跃的画风截然不同，以至于陈夏诧异地抬头问他：“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田落笑笑，“没什么，只是最近想通了一些事情。”
陈夏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好像真的没事。田落啊，有什么思想动态，记得要及时向关心你的人汇报。”
田落的表情变得认真，“好的，知道了，这就做一个简短的汇报。
“父母给我取名‘落’这个字，希望我坦率开朗，我也一直是这样表现的。但这样表现出来的，根本不是我真实的一面。
“从小到大，我一直很努力，努力学习、努力生活、努力交际，却都只是为了满足父母的期待，为了迎合别人的目光，从来不敢考虑和尊重自己的感受。
“就这样一直骗人骗己地活着，我以为可以骗到永远，但就像脚上穿了不合适的鞋，一步两步，或许无事，时间长了，终究会疼到无法承受。
“心里不想、嘴上不说，但我这样压抑自己，是不可能完全严丝合缝的，终究会泄露出来，会被人察觉到，会伤害亲近的人，会失去亲近的人。
“前段时间，站在阳台，看着外面的夜深人静，我才想通这个道理，才认识到自己一直以来的错误。所幸，还没有病入膏肓，发现得也不算太晚。”
方菲静静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我说为什么最近看你顺眼了许多？原来你终于能正视自己的所思所想、所欲所求，不再是刻意拧着的状态了。”
陈夏笑起来，等服务员上完菜走开，“想通了就好。不管你是什么样的田落，开朗的、安静的、搞笑的、沉郁的，只要真诚地对我们，就一直会是我们的朋友。”
她举起酒杯，“让我们以果汁代酒，祝贺你抢在新年之前，认清自我、获得新生。”
方菲和田落举起酒杯，互相碰了碰，都跟着陈夏一起，恢复开心的笑容。
放下酒杯，田落有些好奇，“去年的今夜，是我们三个一起度过。今年的此时，为什么还是我们三个，其他人呢？”
陈夏和他开玩笑，“你以为他们都像你一样单着？跨年夜这么有仪式感的时刻，当然要和心爱的人耳鬓厮磨，凑那么多人围着，实在没有气氛啊。”
田落还是好奇，“不应该啊，我记得还有几位也是单着的。等一等，难道他们为了过节，都突击找了对象？”
陈夏遮住嘴笑，“你这个想象力，真是神奇。其他几个单着的，都各自有其他人要陪呗。”
她伸出手指，开始数数，“于毅和辛蕊、秋缘和江回、徐珊和高烈，这三对不谈。周鸣有事，去了北都；云芊要陪妈妈，回了延丘；顾祎的情况不清楚，我不方便问。”
方菲看着田落，“你要是不愿意和我们一起，也可以找别人陪你啊。那样的话，我就可以独享姐姐的陪伴和关怀了。”
田落连连摇手，“能和你们一起跨年，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不愿意？刚才的疑问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陈夏一边看着两人斗嘴，一边不停往自己碗里搛菜，“嘿嘿嘿，趁着你们都不注意，我要多吃一点，反正怎么吃都不会变胖。”
方菲不和田落说话了，也拿着筷子，快速往自己碗里搛菜，“姐姐你多吃一点，我也多吃一点。我们多吃一点，留给某个傻子的就少一点，他夜里就要饿肚子了。”
她看看窗外的天色和楼下的街道，“可惜了，今天很多店估计会通宵营业，不然就可以把某个笨蛋饿死在今年了。”
田落可不会和她争抢食物，只是把双手举得高高，“冤枉啊，冤枉。我投降了，你想怎样都可以。”
方菲笑着伸出右手，比出小拇指，“你说的，是真的？”
田落也伸出右手，比出小拇指，和方菲拉勾。他的语气很坚定，“真的。这个承诺对你一直有效。”
陈夏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又喝了一口果汁，对着田落摇摇筷子，“你就宠她吧。”
田落笑着不说话。方菲挣了两下，才把自己的手抽回来，脸上却有些红了，不知道是因为陈夏调侃的话，还是因为田落的不肯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