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了庭院里的养颜果树,徐长安眨眼的速度逐渐加快。
祝平娘会不会喜欢他家的云姑娘?
徐长安发现,他从没有想过这种事情。
在北桑城时,云浅会按照徐长安要求出门吃饭,那她总归是会遇到一些不开眼的登徒子。
所以,他不在家的时候,祝平娘没有少帮云浅解决潜在的麻烦。
徐长安很感激祝平娘,对方不仅帮助了他很多,而且还照顾了云浅。
后者比前者更能激起徐长安对于祝平娘的好感。
而秦管事的出现,让徐长安忽然意识到,他需要警惕的可能不止男人,还有女人?
当然,他只是冒出来一个念头,并没有将祝平娘往不好的方向去想。
“也不是。”
没等徐长安回应,秦岭单手撑在白皙前额,让一对凤目眼角打开了许多,她喃喃说道:“你妻子是很好看不假,可是她已经上山了……祝姑娘说的丫头,应当还在北桑城待着。再说,云浅已经是你的妻子,她纵然是喜欢,也不可能破坏你们的关系……那么接下来拿着姑娘信物上山的丫头,我得重点看着些。”
徐长安:“……”
心里很无奈。
他记得,他是来请教秦岭关于修仙的事情的,话题怎么歪的这么厉害。
“……”眼里的混乱逐渐隐去,秦岭逐渐恢复了清明,她不解的看着徐长安:“你这孩子,当真不觉得……姑娘家之间做对食奇怪吗?”
“在北桑城里,应当是很正常的事情。”徐长安说道。
“也对,你在北桑城住过那么久,若是看不起对食……祝姑娘也不会这么喜欢你了。”秦岭点点头。
似是姑娘家结伴对面而食,互相安慰,不过是互排孤寂而已。
“对了,有一件事儿我得和你说清楚。”秦岭说道:“我憧憬祝姑娘是我的事情,她是很正常的人。”
至少以前很正常,但是秦岭不确定整日呆在勾栏里,祝平娘会不会出于新鲜感也找个对食,所以先前才紧张。
“嗯。”徐长安心想秦管事有些奇怪,他不在意姑娘与姑娘之间的并蒂合花,觉得很正常,但是秦岭自己却称自己为“不正常”的人。
这一点和勾栏里的姑娘相似。
“祝姑娘以往喜欢的是你这样的少年人,她最是爱吃嫩草的性子。”秦岭说道。
徐长安闻言,眉头忍不住一挑,脑海中闪过了祝平娘风姿绰约、分花约柳的样子,轻轻叹息。
他很尊敬祝前辈,不是很想从秦岭口中听到祝平娘的“黑历史”。
“你也别想太多,祝姑娘洁身的很,她喜欢归喜欢,可不会和男子过于接近。”秦岭注视着徐长安干净的眼神,叹气:“你……是个例外。”
她以往不明白,如今却有些知晓祝平娘为什么对他刮目相看了。
对于修炼媚功、见惯了充满了欲望的眼神祝桐君来说,徐长安这样的孩子就像是火山旁的一汪冰泉,让人忍不住的就想要靠近,甚至跳下去。
可祝平娘自始至终对徐长安的手脚都很干净,便可以看出来,她对徐长安是真的喜欢。
就在徐长安愣神的时候,秦岭手指敲了敲桌面,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小子,知道我为什么要与你说这些吗?”
徐长安自然是摇头。
他虽然唤秦岭一声师叔,也很感激她的帮助,但是要说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有多好……那自然没有。
所以,秦岭对一个不甚熟悉的人,暴露自己的取向……这一点本身就很奇怪。
“她给了你养颜果的种子吧。”秦岭忽然说道。
这件事,她是昨天和才知晓的,重新审视徐长安和祝平娘的关系也是从知晓这个消息开始。
“嗯。”徐长安应声:“已经种下了,小子本还想着……请教秦师叔养颜果的栽培方式。”
“养颜果很特殊,根据灵力梳理的方式,味道会有天差地别,祝姑娘喜欢养颜果的味道,但是……我向来没有让她满意过。”秦岭认真的说道:“所以我帮不了你。”
徐长安点点头。
帮不了也没关系,他所有的灵果都是自己种的,徐长安有信心自己种出来的果子差不了多少,毕竟……他还要拿给云姑娘吃呢。
“她给你种子,便是愿意吃你种的果子,你兴许不明白,不过……这是祝姑娘最信任一个人时的表现。”秦岭对着徐长安伸出手,眼睛眯起了一些:“小子,恭喜你,你现在可以算是祝姑娘的嫡系了。”
“?”徐长安一愣。
祝平娘愿意吃他种的果子就是嫡系了?
这也太儿戏了吧。
“你也不需要理解,好好种你的养颜果。”秦岭温和的笑着:“我也想看看……以你这孩子的心性,种出来的养颜果会是什么味道,能不能让姑娘满足。”
“秦师叔。”徐长安敏锐的嗅到了一股子酸味,他眨了眨眼,立刻说道:“我对祝姑娘没有那种心……”
“嘘。”秦岭打断了徐长安,认真的说道:“祝姑娘不是属于我的,所以我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儿而吃醋,只是觉得……我种的果子果然还是差了许多。”
徐长安无话可说。
“好了,随我出去走走,我还有事儿要提醒你。”秦岭带着徐长安离开了她的住所。
因为她还穿着便服,不方便让那些管辖的弟子看见,所以就戴上了一张面纱。
——
阵阵清风扬起一片片竹叶,茂密的竹叶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碰撞声,竹林中还有一条小溪,清凉的溪水静静的流淌,曲径蜿蜒,不知道通往何处。
这片竹林颇有清修隐士住所的韵味,秦岭在这青石碎道上轻步慢行,整个人都融入这片竹林,安逸,沉静。
花园里百花绽放,姹紫嫣红,空气中弥漫着一阵淡淡的花香。
两个人不疾不徐地沿着一条蜿蜒的青石板小径往小湖的方向走去,转眼,一个广阔、干净的湖面出现在了徐长安的眼前。
湖面上可以看见三三两两的小船。
“秦师叔,您带我来这儿做什么。”徐长安疑惑不已,总不至于是要与他泛舟吧。
“瞧见那些姑娘了吗?”秦岭指着一艘小船,徐长安顺着看过去,便看见两个女人正在对面而饮,面上漾着欢喜的笑容。
“嗯。”徐长安点头。
“天明峰的湖和暮雨峰的景色不同,各有一番风味,所以常有暮雨峰的姑娘结伴来游。”秦岭勾起嘴角:“这些姑娘有的关系很亲密……按照尘世里的关系叫对食,用仙门的话,叫做道侣。”
“……”徐长安一愣。
秦岭的意思是……
“你可能不清楚。”秦岭认真说道:“暮雨峰修琴棋书画,讲究炼心,在你来之前又尽是姑娘家,和烟花之地有些许共同,所以实际上,暮雨峰有不少我这样的人……”
声音压低了一些,秦岭说道:“在暮雨峰,虚凰假凤的事不多,但是也是有的。”
“虚凰假凤?”徐长安一时间没有明白,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秦岭在说什么。
“我是想说。”秦岭撩起耳边头发,说道:“你应当是打算给云丫头在暮雨峰找一个引路人吧,可要小心些暮雨峰的丫头,莫要引狼入室……以你家云姑娘的姿色,若是碰上个不守规矩的丫头,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没有吧。”徐长安眨眼的速度逐渐加快。
他觉得平日里暮雨峰的师姐们都挺正常的。
“你知道什么,我还能骗你?”秦岭摇头。
暮雨峰的女人因为修炼的功法特殊,少了几分仙气,多了几分人气。
正是因为她们的特殊性,令她们无论在修炼上,还是生活上,在朝云宗都非常的受欢迎。
所有人都知道,如果能够与一个暮雨峰的姑娘结为道侣,那么你的整个生活都会焕然一新,跟着她的节奏去感受与之前枯燥生活完全不同的人生。
在朝云宗,不少男修理想中的另一半道侣都是暮雨峰的姑娘。
长得漂亮,有情趣,懂得生活、会奇诡的秘法,白天是高冷的仙子,晚上和俗世的小女人一样,精通琴棋书画还不耽误修炼,修为说不得比你都高。
既能满足他们对俗世柔和女子的幻想,也能满足他们修炼上的需要,真的是再完美不过的对象。
所以,徐长安作为暮雨峰唯一的男修,实际上……一早就被人嫉妒着呢。
然而……
暮雨峰因为自己的特殊性没几个姑娘愿意嫁给一脑子只知道修炼的人,所以哪怕是修炼媚功的祝平娘,至今都还单着。
所以到最后,暮雨峰一帮子精力旺盛的女人就开始内销了,毕竟身边都是一群好看的、和自己聊得来的人。
有这样的风气,女修中会产生一部分对食就可以理解了。
秦岭没有和徐长安解释太多,想来暮雨峰的丫头们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看的顺眼的少年,在他面前自然是装的很,徐长安看不出对方的本性也正常。
“师叔与你说的,你听着就是了。”秦岭是真心在为徐长安考虑,所以说道:“最简单的,暮雨峰的温梨就是不少丫头心怡的人,人气高的很。”
“温师姐?”徐长安又是一怔。
温梨就是给他青眼虎任务的师姐。
温师姐……
徐长安回想了一下温师姐的样貌、作风,发现秦岭说的对,温梨在暮雨峰的人气的确很高。
“温丫头很正常。”秦岭说道:“所以,你若是想要给云丫头找一个引路人,最好让温丫头掌掌眼。”
“这样?”徐长安隐去惊诧的眼神,深深看了秦岭一眼,随后说道:“师叔,我知晓了。”
“嗯。”秦岭停在了湖边,看向不远处的北苑。
不知不觉,她和徐长安又走回了云浅住处一侧。
她想起了云浅和徐长安如出一辙的干净眼神,忽然停下脚步。
秦岭呼吸吹动面纱,她叹气:“小子,师叔我……是不是很丢脸?”
徐长安应当发现了。
她关于暮雨峰多是并蒂合花这件事没有撒谎,都是实话。
但是暮雨峰的人都守规矩,能让徐长安信任的人即使真的喜欢姑娘家,做了云浅的引路人后也不可能对云浅做什么的。
秦岭当着徐长安的面“诋毁”暮雨峰,无非是想告诉徐长安……她这样喜欢女人的人不是异类。
反倒是落了下乘。
“我觉得师叔是很厉害的人。”徐长安想了想,觉得像是秦岭这样能这么快意识到自己阴暗心思并且对一个小辈直言不讳……很少见。
秦岭静静的看着徐长安温润的眸子,心想所以徐长安才很难得,因为纵然是她这样修炼了多年的人,也拿不下心上的那柄名为世俗的枷锁。
秦岭摇摇头:“有没有人说过,你这孩子就像是一面镜子。”
照镜子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不好的心思。
“没有。”徐长安说道。
“那我还是第一个说的了,挺让人高兴的。”秦岭啐了一声,她单手抚额。
自己也是奇怪。
她平日里绝不是这样话多的人,什么东西都藏在心里。
可是见到了徐长安后……就像是天真的少女一样,把能说的不能说的、甚至是丢脸的都和他说了,就好像是……不愿、亦不能欺骗他似得。
诡异的很。
“你这孩子真是可怕。”秦岭认真的说道。
“师叔?”徐长安面露无奈,他发现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秦岭了,秦岭本来给他的中年干练女人印象……碎的干净。
秦岭轻轻提了一下自己的面纱:“我和你说的,都忘了吧,就记着去内门的事情就行。”
徐长安应声,心想最重要的就是秦岭告诉他的经验,其他的……他就当什么都没有听见。
忽然的,徐长安一怔,因为他发现就在河对岸的不远处,云浅也戴着一个面纱,披着云肩靠着路边行走这,脚步虚浮,白色缎带已经完全解开,一头黑发散落而下,带着一股子虚弱的美。
云姑娘在不用餐、他不在的时候,一个人……出门了?
哪怕只走出了家门百米。
但这是什么绝世罕见的事情。
秦岭自然也看见了云浅,她看着徐长安的样子,无奈的说道:“小夫妻到底是小夫妻,一会儿也分不开,去吧。”
“让师叔见笑了。”徐长安干咳了一声。
“对了。”秦岭认真的说道:“你也不用提防我,我不喜欢女人,不会对你妻子做什么的,我喜欢的是祝姑娘,这无关姑娘的性别。”
云浅好看,所以她愿意多看两眼,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