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事情远没有到那么糟糕的地步。
没过多久,下去查探的郭陆又挥舞了两下旗帜,高声叫道:“将军,孙策军还没凿通船只。”
黄忠心头登时一松,是啊,海州造船司虽是新造,却是被王政亲自予以了时刻的关注,自然无人敢于懈怠,而前锋三千人所乘坐的艑船虽不大,更有不少是从民船改装而来的,但是黄忠的座船却是以坚木造成,哪里是一时半刻凿得通的?
“不要惊慌,孙策军在水下待不了多久。”黄忠立刻指挥起来:“全军严阵以待,分出半数之兵入舱守御。”
不久之后震荡的船只又不动了,两舷却传来了一阵喊杀之声,随后又在船只水面周遭冒出不少敌人,这让黄忠更是大定,原来他们在水下也只能凿两三下便憋不住气啊。
天军们更是立刻便反应过来,他们其中很多人不通水性,乃是十成十的旱鸭子,自然更怕沉船,在此生死关头,甚至不用黄忠下令,无数兵卒便挥舞着枪戈对着水面不断捅刺,武器不能及的便以箭杀。
一时间只听得两边都不断传来人声鼎沸,孙策军这边是连连惨叫,天军这边则是喊杀怒吼,当真嘶喊如沸,其声震天。
这一轮攻击打退后,黄忠已见战船两边浮起了一条条的尸首,几乎已要将船只拥起来,入眼之下,便是他艺高人胆大,亦不由暗自骇然。
要不是发现水鸟异样,提前有所防备...
对方有心算无心,又是在这江河之上,措手不及之下,只怕失败的便是他了,甚至这三千人马恐怕也要全军覆没。
甚至连黄忠都没有自信能够逃出生天,毕竟这可不是陆地,再高的武勇在海龙王面前可不好使。
哪知他这边的坐船虽然没事,左侧有一条船上忽然发出了一阵惊呼声,黄忠循声望去,便见那船猛地一侧,倒向一边,虽不曾翻倒,但却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缓缓下沉,更有无数河水涌入船舱,分明已被凿通,陷入了岌岌可危的境地。
这可如何是好?
黄忠登时眉头一皱,汉时的木船大部分都是木质,其实本来不至于沉下去的,甚至若是载人不多,其实速度也不会快,可关键是...
他正待命边上的船只过去接应,忽然郭陆在身后道:“将军,让俺带兄弟们去吧。”
黄忠扭头一看,见郭陆和自家的十几个亲兵已在身后,这些人自在开阳跟随他后,也学着黄忠一样刀弓其用,虽然因为时间未满的原因尚未在系统面框出现改变,其实真实战力上已具备了兼顾近战远攻,便点了点头:“准令,让其他士卒掩护你们靠近!”
“喏!”
郭陆兴奋地嚎叫一声,旋即立刻便带人上了几艘小船,向那艘破船迅速靠拢过去。
或许是因为船底已被彻底凿穿,那条船上此时开始不断有浑身湿漉漉的敌人从舱中冲出来,船上的一百来个士兵正死守舱口,舱口甚小,敌人不能一拥而出,只能一个个冲出来,经常出现四五个徐州军面对舱口一两个敌人时竟是落入下风,开始节节败退,虽然也斩杀了几人,自家的伤亡却已有十多个了。
这让远处一直观望的黄忠愈发皱起眉头,他这路先锋的三千人马自然不可能人人都是系统兵,但便是普通的兵卒战力也并不算差,竟然会出现以多打少还不是对手的情况?
到底是这路伏兵乃是孙策麾下的精锐,还是孙策的军队人人如此?
这时郭陆的船只已靠近过去,便听其在船头喝到:“七部的兄弟不要恋战,先退下来。”旋即用几块跳板拼成了一块足有五六尺宽的道路。
见援军来了,船上徐州军士气大震,有个都伯便高声喝道:“大家不要乱,让伤者先退,其余人随俺来挡住敌!”
一边关注这边的情势,黄忠一边留意四周,发现此时两翼的船只已在聚拢,方圆阵马上便要布成,心中一定,立刻对身边亲兵低声汗道:“立刻变幻旗语,让郭陆将这些弟兄接过来,然后马上撤回,再通知两翼,以这艘破船代替咱们的座船为中心,布方圆阵!”
“喏!”
随着旗帜在空中不断猛挥,郭陆收到命令后加快了动作,没过多久便见那艘破船上的士兵已约略退走了一半,经郭陆的船又散到其余船上,而那个都伯还在带着剩余的兵卒和敌人且战且退,只是随着孙策军从舱中冲出的越来越多,两方的数量约莫已经相等了,徐州军却是开始抵挡不住了,缓缓地向着跳板撤退。
便在这时,一个孙策军忽然猛地冲上来,也不知他如何动作竟然避过了前面好几个徐州兵的攻击,钻入了队伍内部,旋即怪嚎一声,竟是迅速一刀正砍在那都伯腿上,让其发出一声震天的惨叫,旋即摔倒在地。
而这时...
听到那声怪嚎的黄忠却是彻底动容了,忍不住脱口而出:“这是丹阳兵?”
徐州的军中体系其实同样也存在一支丹阳兵,乃是昔年徐州牧陶谦的遗产,如今归属在当日陈登一起掀起内乱的徐耽麾下,因为数量不过千余的情况,加上王政不想让徐耽误会,以为他在过河拆桥,想要夺其部曲借以架空,倒是依旧驻扎在东海郯县,甚至几次出外征战也未曾抽调过一兵一卒。https://
当然,除了数量不多之外,更关键的是...
以王政看来,这群丹阳兵战力固然不差,若论单打独斗甚至和二阶兵旗鼓相当,却是十分桀骜不驯,听说自陶谦死后,便是同为丹阳人的徐耽,有时候都会阳奉阴违,军纪堪忧。
这还得了?
他早已习惯对部下如臂使指,加上又有骑砍系统在身,本就不缺精兵,怎会容许让这等刺头进入天军的体系?
黄忠之前从北海返回下邳曾路过郯县,曾入城和徐耽有过会晤,此时正好听出来了,刚才那声怪嚎正是丹阳山民的特殊发音,登时明白了这支伏兵的真实身份,心中愈发重视起来。
便在他心念回转间,随着那都伯的倒下,剩下的士兵再无斗志,纷纷向跳板冲去,而丹阳兵们也是仅仅跟在了身后,黄忠心知不妙,甚至来不及再用旗语,当即便是提气暴喝:“郭陆,拦住这些人!”
“绝不能让他们冲上小船!”
他们这一路先锋本就轻装,这几条哨船乃是仅存且最有机动力的“马匹”,若是让敌人夺取了,便可以此为基础向四周攻击,那自家可就陷入了彻底的被动了,对方在哪里引起危情,他便只能跟在屁股后面到处救火!
这一声吼直如焦雷滚过,在整条大河的上空不断回荡,不仅几丈外的郭陆等人听个真切,连那些丹阳兵都被吓一跳,甚至有些人一时间停住了动作,诧异地望了过来。
便在黄忠话音刚落,几个冲的快的丹阳兵已经上了跳板,还有一些帮忙死死地按住那几条跳板,不让郭陆趁机抽掉。
便在此时,发出了一阵弦响!
旋即冲在最前的两个丹阳兵便发出惨叫连连,却是一个呼吸间的功夫已被数十支箭从上穿胸而过,几乎把整个身体都穿烂了!
那一排箭甚至余势未尽,穿过这几个冲在最前的孙策军后,仍继续激射而去,此时后面那些丹阳兵正聚作一团,聚得这么近,那些箭每一支都几乎要射杀一人。
只这一排箭,便已将上一刻还不可一世的丹阳兵打得晕头转向。
“哈哈!”
远处的黄忠盯着其中几支落空的箭兀自趋势不停,甚至越过船只向右翼的船队飞去,也不知是否会误伤友军,却是毫不见怪,只是抚掌大笑:“好好好,力度已算是够,就是精准度还差了些。”
这些亲兵的箭术刀法都是他亲自言传身教的,能在面对天下闻名的丹阳兵近身时毫不慌乱,有此表现,作为老师兼主将的黄忠自然极为得意。
好消息继续有来,方圆阵已经将近布成,此时却不能让郭陆等人继续放箭了,黄忠又令人变幻旗语:“让郭陆他们立刻撤回,不要再贪功了!”
不久之后,郭陆他们终于将近身的敌人射杀完毕后,将那几块跳板也抽回来,开始飞速倒退,这时方圆阵已然布成,丹阳兵本想通过这船来攻击其余船只,如今却是作法自毙,不少人聚在这一只船上,反而被徐州军形成了包围。
那艘船还在慢慢下沉,船上的敌人如今已聚集了几百个,可周围的水面上探出地人头却是更多,黄忠不知他们在想什么,他也不感兴趣,此时他只是暗自思忖着...
设伏不成的后果,其实也挺严重吧。
敌人犯了两个错误,一个是发出了动静让黄忠提前警觉,而是设伏不成又继续行险,主动靠近妄图通过凿船扭转战局,却低估了他们这批看上去新造不久的艑船,却是十分坚固。
战争何等残酷,有时候犯了一次错误便可能会形成致命的后果,遑论两次?
此时合围之势既成,胜负已然分明,黄忠第一次水面上的指挥作战,大获全胜已是时间问题了。
不过黄忠如今却不满意仅仅的胜利了。
“敌人是天下有名的精锐丹阳兵。”他扭头吩咐亲兵道:“如今要当心他们孤注一掷,四散出击!”
“传令下去,让各路诸君不可松懈,慢慢缩小包围,一旦进入弓箭射程便以箭攻击,能不近战便不要近战!“
“喏!”
......
接下来便是一场近乎单方面的屠杀了!
为了潜伏入水,孙策军大部分人穿的都是轻甲布衣,机动性自是够了,防御力却明显不够看,他们在水中更没法用什么远程攻击,于是便是黄忠亲自带着书友哦人压着他们在打,除了看到有人靠近船只时为了防备敌人再凿破船只,会有部分士卒用枪戈捅刺,其他时候箭术几乎不曾停歇。
而便在无数的惨呼声中,那条破船的甲板已到了贴水面相平的地方了,船上的几百人眼睁睁地看着这最后一块容身之所即将被河水吞没,尤其是想到始作俑者本就是自己时,眼神里近是绝望!
这时,突然又有一个大汉游上那破船顶舱,他突然大声吼了一声,旋即喊出一段话来!
黄忠不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可能是丹阳山民间的土话吧,他知道的是,这个大汉便是剩余的那个首领了。
若没有猜错,这路伏兵乃是丹阳兵和孙策军的混合部队,这大汉才是丹阳兵这边的首领,而之前的那个被黄忠射杀的才是孙策麾下的武将。
这一声喊出,以那只破船为中心,船上的那几百人突然集体下水,河里登时翻腾起来,随后便看见无数人掀起朵朵浪花,再次向着黄忠的座船猛冲过来!
他们之前本是各自为战,分别在几十艘船的缝隙些寻找机会,如今却是汇合聚拢,像是成了一条有无数臂膀的海兽一般,气势甚是惊人。
所有徐州军都看出来了,敌人这是想着殊死一搏了,甚至不用黄忠发令,所有战船同时调整方向,便见箭矢如蝗。
这一次的箭雨落下,甚至已不用瞄准了!
这样的情况下,黄忠反而没有再次搭弓射箭了,这等主动送死的敌人在他看来射杀毫无难度,提不起兴致不说,反而有些莫名的感慨。
不过那只是身为武人的一点骄傲罢了,作为一个将领黄忠却是毫不留情,继续喝道:“这是敌人的最后一波冲势了,令各部缩小阵型,趁机将他们彻底打垮!”
“喏!”
方圆阵本就利守不利攻,而孙策军这般不要命地攻击,力量虽大,但也难以守御了。如果这一轮攻击撼不动天军的防守,那孙策军就再无他法。
只听“轰”的一声,却见黄忠左手前方最前的船船只然一侧,周围的士卒也发出了惊呼声,困兽的余斗果然不可小视,这条船首当其冲,这次却是被一击凿破!
但是这回天军的船只早已相互靠的很近,周围都有船只守护,一条受创,另两艘船马上过来夹持着他的船退开,其余的船仍然迫近来,而孙策军要攻到黄忠的坐船跟前,时间拖得一刻便更是难上一分!
当连续三艘船只受创退下时,方圆阵已经是彻底合拢了!
三千徐州军将所有还活着的孙策军围在一个只有十几丈方圆的小地方,四周都有冒着寒光的箭矢对着,只要看到有人冒出头来,便有五六支箭同时射下,那些孙策军东奔西突,哪里还冲得出去?
随着他们一个个被射杀,此消彼长之下,围歼开始进入了尾声一时间,当河面上到处浮着人形的尸首,这一段大河更是被彻底染成了暗红的血色。
“行了,让诸军暂时歇手吧。”
当看到连一些尸首身上都插着七八支箭的时候,黄忠终于挥手道:“这样下去,等咱们到合肥时,开口要的可就不仅是粮食了。”
作为一个弓手,黄忠也实在看不得这般浪费箭矢的事情发生在眼前。
“喏!”
看着郭陆兴冲冲地跑去传令时,黄忠抬头看了看,天也已快黑了,暮色罩在河面上,又扭头环顾四周,发现所有船只上的天军们人人兴高采烈,再无前几日在船头上的那副无精打采,担惊受怕的模样了。
此战他们固然也有伤亡,但相较敌人的伤亡,却实在不足挂齿。
一场自家折损几百却杀敌两千的胜利,堪称辉煌的大胜了!
这样的荣耀,无论黄忠还是天军其实都已经享受过了,可关键是...
这一次,可是水战!
这一场胜利对这些本有些畏水的青徐兵的影响和鼓舞是不可限量的,甚至连黄忠本人,表面上十分平静,其实内心也是雀跃不已,颇有欢呼的冲动,
他当年在刘表麾下时其实打的也多是陆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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