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上船还被詹台清警告要老实一点,侯玉霄心里憋了一肚子气,又无处发泄,索性就把自己关在舱室里不出来了。
他想着反正自己也要在船上待一个多月,不如就趁着这个时间闭关修炼,稳固一下自己刚突破的大宗师境修为。
不过随着时间缓缓流逝,他很快就认识到,在船上想要闭关修炼,根本就不可能。
照说武者静室闭关一个月,不算什么难事,修为越高的人,闭关时间就越长,听闻有些破碎境大能,闭关时间甚至能用年来计算,侯玉霄如今好歹也有大宗师的修为,料想一个月应该不难。
可实际上,在水面上和在陆地上,完全是两个概念,在陆地上,即便是再清幽的静室,你之所以能在里面能长时间闭关,那是因为心里有底,你知道,只要打开静室门,就可以出去;
可水上不一样,四周白茫茫一片,入目之处全是水流,时间短了还好,时间一长,别说闭关修炼,情绪能保持正常,那都是奢望,尤其对很少接触水域的人来说,那更是折磨。
通天河时还好,两边狭窄处尚能看到陆地,可等船只离开通天河,进入宽阔的云澜古江流域之后,完全再看不到任何陆地,船只无依无靠,就这么孤零零的行驶在江面上,这种环境下还能闭关静坐修炼的,那都是一等一的狠人。
侯玉霄自认心性也算上佳,可一口气待在舱室里闭关了二十天,体会到这种孤寂感后,还是没能抗住,心中的烦闷与枯燥累积到一个高点,还是选择出去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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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天,仅靠真元丹修炼,修为虽有长进,但也极其有限,侯玉霄收功之后走出舱室,回头看了一眼詹台清所在的位置,嘴角微微一撇。
这老虔婆修为高,心性应该也比自己强很多。
按日行千里的速度算,二十天他们应该已经走了两万多里,还剩万余里水路,要十多天才能上岸,侯玉霄看到茫茫无际的水域,眼中顿时露出一抹燥郁,好不容易压下心头的烦闷之后,决定去下方舱室,看看侯非等人的情况。
再则心里也有些好奇,他一个大宗师都扛不住这种环境,侯非侯英侯寸可才罡气境修为,还有他们麾下的人马,更是开身境修为,而且刨去甲板上的一千多人,下方舱室内可满满当当挤了有六七千人,环境更加恶劣,他们应该是更痛苦才对,可一连二十天,他都没听到有任何人员打架斗殴的消息传来。
莫不是这下方,还有什么其他名头?
侯玉霄穿过甲板,走到下一层舱室的入口,船只上除了私人舱室外,其他地方都自由出入,他直接就走了进去,沿着一道阶梯往下一直走了有十多米,一阵阵喧哗顿时传入耳中。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今日是侯氏罡气境二境高手侯非,对战罗刹圣教罡气二境高手李天云,双方赔率1比1.4,赶紧下注了赶紧下注了。”
“侯氏,是那个铜陵侯氏?”
“就是那个出了双龙的侯氏。”
“那有点看头,修为相当,罗刹圣教底蕴应该还是足一点,我看应该李天云胜算大。”
“不一定,那侯非此前已经胜过三场了。”
…………
“陈某早年也是走南闯北,到过不少地方的,我还记得十七年前到中州临沧道办事,途径月灵府襄北郡,听当地人说过一件诡事,今日就说给大伙听听。
传闻武宗89年,时天下大乱,月灵府也饱受战火摧残,就在那年七月酷暑时节,府城遭一只约莫十万人的乱军袭扰,城中没有多少守军,可百姓得知那伙乱军杀人不眨眼,便自发组织起来守城,接连十多天也没让那伙乱军攻进来。
但那乱军头领想打下府城当做领地,自然是不不会善罢甘休,便带着大军驻扎在城外,随时准备发动袭击,继续攻城。
城中百姓也不敢打出来,选择坚守城池,两方就这么对峙着,谁也奈何不得谁。
直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有百姓说,看到城外有大军路过,顿时引得不少人去看。
那只大军乌泱泱连绵数里,乍一看起码有十多万人,夜间行军不点火把,可速度却飞快…”
“该不会是乱军的同伙吧?”
“不对,夜间行军,不点火把,那怎么看路?”
“速度还飞快,有这样的军队?”
“老陈,你该不是在蒙我们吧!”
………
“嘿嘿,你们听我说完啊!”
那人顿了顿,才继续低声道:“刚开始,也有百姓以为是乱军的同伙,可慢慢再看,他们就发现不对劲了。
那只大军,所有士卒的脸都看不清楚,身上穿着的甲胃,手中拿着的兵器,全都残破不堪。
非但如此,他们行军还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骑着的马,也没有传出哪怕一道嘶鸣声。”
这么说一声,刚刚那些询问的人,脸色顿时就变了,表情也更加专注的看着那个正在讲故事的人,期待他接下来的内容。
…………
“属下拜见家主!”
侯玉霄正听的有些入神,突然被打断,回头一看才发现,是侯英过来了。
“我说这么些天都没见你们出来,合着这船下还别有洞天啊,说书、赌坊、互市、酒楼……还真是应有尽有啊!”
看到船舱下的光景,侯玉霄这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血气方刚的武者挤在一起都没出事了,合着这下面还有一座小城镇,难怪了。
“我起先也不知道,还是侯非告诉我的,船舱下这些设施好像都是陆氏弄出来的,我们想用只需找他们报备即可,他们不收取租金,只在我们的利润中抽取两成的商税。”
“这陆氏,倒是会做生意。”
能长途跋涉这么远的武者,无论出身是散修还是势力,身家基本都不菲,出手也算阔绰,陆氏将这些设施一弄,非但解决了长时间水上生活的枯燥,避免船上发生争斗,还顺带赚了钱,可谓是一举两得。
不收租金这一点就很诱人,抽取两成商税,乍一看经营者还是占了大头,可这么多人加起来,那也绝对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敢问,可是侯家主当面?”
侯玉霄正想侯英说话,突然一道年轻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回头一看,是个年纪与自己相当的青年,正面带善意对着自己轻笑,青年身上穿着的衣服上,还绣着一个三滴水的标志。
三滴水,就是古江陆氏的家族信标,跟侯氏的黑白双色莲花是一样的。
侯玉霄意识到来人身份,顿时心中一凛,忙抱拳回礼道:“正是在下,敢问是陆氏哪位公子?”
“陆氏二公子,陆元甫,听下人说,侯家主自登船便待在舱室中闭关修炼,算算日子也有二十天了,怪道侯家主有这般修为,如此勤奋,如此心性,真是令陆某有些惭愧了!”
侯玉霄对陆氏有一定了解,知道陆氏目前在外活动的有八代人,分别为圣康继祖明典开元,元字辈,这得是陆氏第八代,也就是在外活动最年轻的一代了。
最年轻一代,竟就有宗师二境的修为了……
侯玉霄眼中心中闪过一丝惊意,不止是因陆元甫的修为,还有他此刻对自己的态度。
古江陆氏,这可是天下有数的天级大势力,陆元甫既自称二公子,那肯定是陆氏嫡系,一个天级大势力的嫡系子弟,对自己如此客气,明显是说不过去的。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陆元甫看着侯玉霄,心中不止有震惊,而是已经充满了浓浓的骇意。
“二十天,一连闭关二十天,这侯玉霄好像还不满三十,竟有如此心性,简直骇人听闻。”
侯玉霄不知道船上的情况,可他一清二楚,能在船上接连闭关十天的,那基本上都是天级大宗师了,阴阳圣境的武道强者,顶多也就半个月时间,一连闭关二十天不出舱室的,在他的印象中似乎……只有破碎境大能才能做到。
而侯玉霄,据他刚刚询问船上的长辈,似乎只有大宗师之境的修为。
不对,什么叫只有大宗师之境,他这是拿闭关的时间长短,与修为高低做对比,不满三十的大宗师,放眼天下也找不出多少,他陆氏传承一千多年,这样的天才,每代也才出三四个而已。
应该是,居然有大宗师之境的修为才对。
难怪,难怪年纪轻轻就声震两州,侯氏短短三年时间能成为一府大族,这位侯家主,只怕是功不可没。
“陆少谬赞,侯某这是首次涉水,诸事不通,就比如这舱室内别有洞天,若不是今日闲着没事下来看到,恐怕等上岸我都还不知道。”
“这是在下疏忽了,早前上船时,就应该通知侯家主的,后面想通知,又怕打扰侯家主修炼。”
“这侯家主侯家主的叫不免有些生分,我俩年龄相彷,陆少若不嫌弃,便以兄弟相称,如何?”
侯玉霄语气中带着些试探,虽说修为上他凌驾于陆元甫,但论出身,人家比他高很多,可陆元甫对自己的态度,的确很友善,他便也起了结交的心思。
古江陆氏,说起来是水上三大豪强中最弱的一家,可人家再弱,那也是世间二十二个天级大势力之一,放眼一州那都是够看的,比侯氏只强不弱,再算上陆氏水上的势力范围是中游,正好就在雍州和徐州中间,结交此人,自然大有好处。
就是不知道,对方看不看的起自己了……
看似有点卑微,但侯玉霄对自己的定位,还是很清晰的,哪怕目前侯氏真正的实力,也顶多就是个普通一流,跟地级势力都存在差距,更别说陆氏这种水上霸主了。
这陆元甫是嫡系子弟,将来成长起来了,那在陆氏是能说上话的,若是看不上他,也很正常。
“那陆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侯兄!”
听到这声侯兄,侯玉霄脸上顿时升起笑容。
到底出身水上豪强,侯玉霄接下来跟陆元甫的一番畅谈,算是好好见识到了,这人不光对通天河到古江中游的所有地点了熟于心,甚至沿河沿江两岸的风土地域,也信手拈来,甚至因常年负责族中船运生意,徐州、扬州、中州,甚至是他们雍州的风土人情,陆元甫也极其了解。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侯玉霄从他身上学到了许多水上的知识,诸如:
江面夜间行船的速度很慢,是因为担心水下的妖魔,到了夜间他们会异常活跃;
目前天下速度最快的船,也只能日行一千五百里,再想增速,那要么得是修为在阴阳圣境的武者了,或是五品以上的妖魔,只是这个境界无论是武者还是妖魔,也不可能不眠不休的飞行,因此船只还是长途跋涉的不二选择;
古江三大豪强,也并非都只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活动,毕竟天下十三州人员要流动,上游的人会到中游和下游,下游也会去上游,若是三家老死不相往来,那就是变相逼这些人走陆路,最后影响的还是自己的生意。
故此三家签订了来往的条约,不限制对方载客的船只在己方掌控的流域内活动;
甚至,侯玉霄还得知了一个事情,就是这载客船上提供这些娱乐消遣设施,就是陆元甫提出的主意,最后被陆氏采纳的。
听闻这事,侯玉霄看着陆元甫的眼神就变了。
这的确是个人才啊,修炼天赋高,精通商务之道,出身高贵品行却不倨傲,对水上事务几乎就没有不懂的。
这就是天级豪强的嫡系子弟,果然优秀啊!
回想此前见过的不少年轻人,侯玉霄心头的震惊才微微收敛了一下,想想司空月、田法正、拓跋荒、不语和尚等等,这些圣地传人,其实都不简单,哪怕他迄今为止见过最次的圣地传人,应该算是古尘风,可即便是他,实力也不差。
对了,还要算上一个赵清雪。
这女人,脑子好像也不太聪明的样子。
两人畅谈许久,侯玉霄见陆元甫对水上事务如此了解,便问道:“陆兄,不知我们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上岸?”
“今天是十一月十号,我们的登陆地点在江北道南边的百鸣渡,距此还要一万一千里,大概需要十二天时间,侯家主此行是要去神都,那就还早的很,到了百鸣渡之后,还要骑马往北走两万七千里才到中州江北道,到了江北道,去神都还要一万多里。”
登陆之后,还要半个月时间才能到神都,侯玉霄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故此也没觉得有什么,此刻他只想早点离开水域,得知只剩十二天,心里总算是舒服了很多。
知道船舱有消遣的地方,再算上时间也不算长了,接下来的日子,侯玉霄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新禹历1324年十一月二十二。
船只总算是靠岸了,整艘船上的人,都冲到了甲板上,看着陆地,脸上都露出了解脱的表情。
侯玉霄,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