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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岸的码头很破旧,木板搭建而成,散发着有一股难闻的腐木味道。
码头上有一个胡须凌乱戴着毡帽的老头看见有船驶来,本来正挑水的他赶紧停了下来,拘谨地站在一边,低着头,看上去有些慌乱,等看到是任云舒的时候,才微微松了口气。
“二爷爷。”任云舒问候道。
“云舒小姐,您回来了,我帮您拉绳子。”
毡帽老伯很是恭敬地跨过来,把船头拉住,将绳子固定在码头上。
他的眼睛瞎了一只,是右眼,衣服很破,打着补丁,还脏兮兮的,手臂上有许多疤痕,像是被绳子勒出的,瘦巴巴的,看上去很弱不禁风的样子。
任云舒跨到岸上,自己把绳子系好,道:“二爷爷,不用这么客气,叫我云舒就好,我不是上人。”
“哪能呢,云舒小姐您天赋这么高,迟早会是上人的,我只是个罪民,您称呼我大福就好。”
毡帽老伯弯着腰,对任云舒很敬畏。
哪怕任云舒是他的堂孙女,他也不敢摆长辈的架子。
当了一辈子的罪民了,脑子里对于自己的身份已经是根深蒂固,罪民在族里是最低等的,只配被人使唤来赎罪。
任云舒虽然还没有经过血赎仪式,但大家都认识她,也清楚她的能力,知道天赋这么高的人,迟早会通过血赎仪式成为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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毡帽老伯哪里敢托大,每次遇到任云舒,都把她当做了上人来看待,希望将来她能照顾点自己。
任云舒也清楚这些,她取出一个袋子,递给他:“二爷爷,这是我给您带的,一些治孝喘和风湿的药,还有一些吃的,以及最爱抽的草烟。”
毡帽老伯受宠若惊,连忙接过来,感激道:“谢谢,谢谢云舒小姐。”
他翻找着里面的东西,十分地激动,赶紧摸出一把烟丝,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这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任云舒没有再坚持去纠正他的称呼,罪民的思维根本改正不过来。
“二爷爷,我爹娘呢?他们今天下地干活吗?”任云舒问道。
毡帽老伯听到任云舒询问这些,脸色一滞,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任云舒察觉到不对劲,追问道:“我爹娘呢?”
“云舒小姐,您还是回家看看吧。”
毡帽老伯微微摇头,但很快他又赶紧说道:“这件事和我没关系,我也不敢插手。”
他似乎是怕惹祸上身,特意强调了下。
任云舒二话不说,立即化作一道影子,往远处闪了过去。
莫向南紧随其后。
不到十秒钟,任云舒就已经落在了一座破败的茅草屋外,似乎是刚搭建的,摇摇欲坠。四面的墙壁用木板胡乱地钉着,但是木板不够,很多地方都空着。
与其说是茅草屋,不如说是一座牛棚改造的。
任云舒看见这座破败的草屋,握紧了拳头。
咳咳咳!
草屋里面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
任云舒立即掀开了一片茅草织成的草席门帘,急切地走进屋里。
房屋里不算阴暗,因为四面透光,但是整个屋子连床都没有,甚至都没有多少家具,只有一个小破板凳。
角落里的一堆茅草上躺着一个脸色蜡黄的中年男子,他的眼睛也瞎了一只,不过是左眼,身上有一些伤痕,似乎还没有完全愈合,肩膀上一道口子还在冒着血水,混着泥土。
他正在剧烈地咳嗽着。
“爹!”
任云舒跑过去,看见他伤成这样,脸色变了变,立即蹲下身子,伸手把着自己父亲的脉,将自己的灵力疯狂地往他身上输。
大概五分钟后,躺在地上的中年男子才恢复了力气,他睁开了眼睛,看见是自己女儿,苦笑了下。
“云舒,你回来了。”
这是任云舒的父亲,任济生。
“爹,我们的房子呢?我上个月才刚回来盖的!怎么又变成这个了?”任云舒沉声道。
任济生苦涩了摇头,似乎是不想说。
“是不是他们又来拆房屋了?”任云舒的目光隐隐亮起了怒火。
但是任济生拉住了她的手,摇头道:“不要冲动,他们拿就拿去吧。”
“那群上人三番五次将我们的房屋拆毁,我怎么可能容忍这件事发生?”
任云舒身上的气息变得极为不安稳。
“云舒,答应我,不要冲动。我是罪民,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但是你不一样,你将来会去对面,成为一个上人,不要因为我一个罪民,毁了自己的前程。”任济生苦笑道。
“狗屁前程!我根本不稀罕他们那一套!即便通过血赎,我也不会和他们住一起。”任云舒清冷道。
“别这么说,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你能够通过血赎,成为上人,不要再像我和你妈一样,当一辈子的罪民。”
任济生看上去很虚弱,他只说了两句话,又开始咳嗽了起来,差点没有喘上气。不知道为什么,他伤得很重。
任云舒心中纵然有再多的愤怒,也强行压了下去。
她取出一堆药,开始给自己的父亲疗伤。任济生也是异人,从山海坊市带回来的药,对他也有用。
莫向南从黄历里搬出一张床垫来,放在地上,又取出一床被子,任云舒将她父亲抱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
大概半个小时候,任济生的气息明显均匀了许多,他沉睡了下去。
可是任云舒眉宇之间,仍然笼罩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她不止一次回来帮忙自己的父亲盖房子,可是每次一盖好,等自己离开后,房子就会被别人强拆。
很多时候,她都想要待在族里,保护着自己的父母,可是她每次都会被父母催着离开。
并且,她也明白,想要彻底改变自己的种族,就必须要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去推翻上人的统治。
只有在外面,她才能变得更强。
她走出了房屋,看见毡帽老伯就站在那里,欲言又止的样子,手里还提着那个袋子,看上去很不安。
“二爷爷,我爹怎么了?”任云舒问道。
毡帽老伯迟疑了片刻,弯着腰,很是卑微,就差跪下去了:“云舒小姐,这件事真跟我没关系,您不要牵怒我,我也阻止不了他们。”
“到底怎么回事!您说就好,和您没关系。”任云舒
毡帽老伯紧张地擦了一把汗,非常小声地说道:
“是这样的,您不是给您爹爹盖了新房吗?可是半个月前,有位上人来这里巡逻,看见了新房子,说自己的花园要造个屋子,给自己的爱犬住,缺少底料,然后……然后那位上人就强拆了你爹的新房。”
任云舒的目光冷了下去。
“那个上人是谁?”她握紧了拳头。
毡帽老伯战战兢兢,嘴唇蠕动着,想要说出来,却似乎又害怕什么。
“二爷爷,到底是谁!”任云舒问道。
“是……是……是红展……红展小姐。”
毡帽老伯为了说出这个名字,似乎鼓起了极大的勇气。
“她?”
任云舒勐地一怔!
怒火在她眼底燃烧。
“她怎么敢!她竟然……”
任云舒似乎是不可思议,却又极为愤怒。
别的上人来抢,她都可以想得到,但唯独这个人,她没有想到。
这个红展,不是别人,而是她认识的人!
任红展!
她的亲姐姐!
任云舒从来都没有想到,将自己父母的新房拆掉,底料拿去建狗屋的,竟然是她的亲姐姐!
任济生,也是任红展的父亲,她实在想不明白,当女儿的,到底是有多么地丧尽天良,才会干出这种事情来!
任云舒身上的气息在暴走着,转头看向了对面那座山。
那座富饶而美丽的山峰。
那是上人居住的世外桃源。
毡帽老伯看见任云舒发怒,脸色就白了,像是害怕什么,忽然跪了下去,慌乱道:“云舒小姐,您不要告诉她是我说的,我不敢得罪她,和我没关系。”
任云舒立即阻止了毡帽老伯下跪,将他一把拉住:“二爷爷,不要跪,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毡帽老伯似乎是太害怕,站都站不稳,任云舒只好将他扶到旁边坐下,又道:“那我爹的伤呢?他为什么伤得这么重?”
毡帽老伯目光躲躲闪闪,道:“也是……也是因为红展小姐。她要给自己的宠物盖窝,不仅把你爹的房子拆了,而且……而且还让你爹去盖,然后大概是因为工期耽误了,没有按时完成,就……就让人鞭打了他。”
“她该死!”
任云舒身上的气息勐地爆开。
自己的亲姐姐,竟然做出如此泯灭人性的事情来!
那也是她的亲生父亲啊!拆房子不说,还这样对待自己的父亲?
就因为她成为了上人?
任云舒实在没有办法再忍下去。
但是莫向南拉住了她的手,不让她冲动。
往常他见到的任云舒,一直都是那般地冷静,从来都没有暴躁过。
可是回到这里后,她似乎没有办法再冷静。
“她怎么敢的……小时候爹那么疼爱她……”
任云舒红着眼睛,浑身都在颤抖。
“能做出这种事来,已经完全不对劲了。你确定,你姐姐经过血赎成为上人之后,还是你姐姐本人吗?”莫向南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