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孔有德
尚可喜、耿精忠、孔有德、李九成以及李元庆可以说是当初毛文龙麾下最突出的五个人,尤其是尚可喜、耿精忠和孔有德三人,更是被毛文龙看重,如同义子一般的存在。也许因为种种原因吧,三人的关系也非常要好,早在皮岛的时候,三人就经常凑在一起喝酒吃肉,有了事情也会互相帮忙。
尚可喜勇猛,耿精忠精明,而孔有德呢,仿佛中和了二人的优点,勇猛有几分,机智也有几分。可是聪明与勇敢都没到可以大用的地步,很多时候他的小聪明只会误事。例如,为了军功,有时候他会杀良冒功。此事在辽东的时候就曾发生过,当初打东江镇,孔有德为了捞军功,把东江镇一些男女,不管是鞑子还是汉人,全都割了首级。此事毛都督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正是毛都督的纵容,才让孔有德养成这个臭毛病吧。
几杯酒下肚,脸色红润了许多,耿精忠看着孔有德,心绪有些复杂,“孔老弟,咱们应该认识有十几年了吧?”
孔有德愣了下神,随后笑道:“当然有了,满打满算十九年有余了,自打孔某跟着毛都督之后,咱们兄弟就认识了。耿兄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了?哎,你知道我的为人,若是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如此藏着掖着,反而难受,孔某也有些不自在。”
耿精忠面露苦笑,将酒杯放下,伏地身子,下巴几乎顶在桌子上,“孔老弟,还记得之前在张北为兄跟你说过的话么?咱们现在是铁督师麾下的人,这里也不是辽东,铁督师更不是毛都督,我们做事要多注意一些,尤其是杀良冒功这种事,更该杜绝。耿某说过的话,你应该没忘了吧?”
孔有德眼中厉芒一闪,面色变得复杂了许多。他眉头皱起,微微抬起手,五根手指慢慢摩挲着自己的脸颊,良久之后,皮笑肉不笑的问道:“耿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孔老弟,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肯跟为兄说句实话么?你觉得耿某人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么多话?许家寨的事情,你真的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么?你应该庆幸,来的是我,而不是督师的亲卫,如果不是督师考虑到我辽东旧将的想法,就把亲卫派来了。”
孔有德面色发木,神色冷了许多,十指收紧又慢慢松开,他微微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耿兄,那你打算怎么办?砍了孔某人的脑袋,肃正军法?”
耿仲明眉头大皱,见孔有德的态度,他也有点生气了,“孔老弟,你这叫什么话?什么叫耿某人想怎么办?现在不是耿某想怎么样,而是督师那边需要有个交代。杀良冒功,至许家寨九死一生,此事知晓的人可不少,你当真觉得能瞒得过去么?”
“孔老弟,话已至此,耿某希望你心中能明白,做过的事情就要负责任,逃避是没有用的。至少,眼下只问责你一人,闹将起来,牵连甚广,难道你希望妻儿老小也跟着你遭罪?好了,为兄就说这么多,该怎么办,你自己拿主意吧!”
耿精忠脸色难看的站起身,孔有德真的太让人失望了。督师没有大张旗鼓的追究此事,已经给了大家天大的面子了,私下处理,顶多一人顶罪,其他人不会受什么影响。可是孔有德的态度,完全没体会到众人的好意。从孔有德的住处离开,没过一会儿,尚可喜等人便迎了上来。
尚可喜等人显然已经知道了此事,见四下没有旁人,李九成低声问道:“耿兄,孔兄那边怎么说?事情真是他做的?”
“哎,他连否认都懒得否认,此事除了他,还能有谁?他啊,还当这里是辽东,头顶上是毛都督呢,诸位兄弟,麻烦大家都打起精神来,盯好了,切莫再出什么岔子了。”
“这......”李九成等人面露复杂之色,让他们盯着以前的好兄弟,着实有些为难了。可是这次孔有德犯的错真的太大了,大到大家都不好意思替他求情。杀良冒功,放在哪都是杀头的大罪,自己死还不算,妻儿老小也会受到牵连。
另一边,耿精忠离开后没多久,副将胡龙涛就进了屋,看了看孔有德脸色,他拱手道:“将军,督师那边是不是想问你的罪?督师也太不念旧情了,兄弟们舍生忘死,拼杀许久,不就是砍了几个草民的脑袋?竟然就要问罪将军。”
孔有德本来垂着头的,听胡龙涛说完,他抬起头,嘴角裂开,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张北那边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将军,张北那边早已经安排好了,就等你一句话了。来之前,末将已经跟那些信得过的兄弟交代过了,现在就等将军一句话了!”胡龙涛拱着手,脸上却透出一股兴奋的色彩。
孔有德站起身,走了两步,五指张开,让阳光从缝隙里露出来,“让兄弟们准备好吧,哎,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这天下之大,难道就没有我孔有德容身之所?”
开封城,铁墨要操心的事情有很多,海兰珠和萧如雪要开辟中原市场,他这个督师总得露个面撑撑场子。除了这些,还要操心皇家水师以及李养纯旧部整编的事情。虽然人不在浙江,可是皇家水师的事情从来没放下过,这可是自己将来的摇钱树啊。
李养纯旧部整编的事情也不是太顺利,李养纯麾下不少头领也是粗野惯了,如今收到各种规矩约束,自然是不高兴的。义军头领,许多人可不是为了讨生计才造反的,有相当一部分人就图着可以享乐才走上这条路的。平时训练不听管束,甚至有人领着头的跑路,对这种人自然不会客气,近几天,刘国能亲自下令砍了六个头领的脑袋,这才压住那个歪风邪气。
房间内,李养纯以及花小荣面色铁青的站在中间,铁墨扶着桌子,在对面咆哮着,“李养纯,李天王是吧?本督师不管你以前是怎样的,你现在给我管好手底下的人,整编训练那是必经的阶段,谁都免不了。早在之前,本督师就说过,愿意留的欢迎,不愿意留的滚蛋。可只要留下来,就得守军中规矩。有道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难不成本督师还有因为你李天王格外开恩不成?”
“李养纯还有花小荣,你们记住,你们现在是官兵,是朝廷一名将领,不再是一名草寇了,还请你们转变观念,做一名将军该干的事情,而不是跑到本督师这里发牢骚。当然,本督师不会让你白来一趟,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手底下的人再选择一次,想留想走悉听尊便!”
李养纯和花小荣站在屋中,愣是被铁墨骂了一刻钟,一开始李养纯还想反驳几句的,渐渐地那点心思就淡了。等出了门,花小荣抓起旁边的柳树枝,狠狠地抽了抽墙角,“哎,督师这次是真生气了,那些人也真的是不争气,同样训练,人家能扛得住,他们怎么就不行了?”
“哎,花兄弟,你真以为只是训练的事情呢?有些人本就不想在这边待着,哪像以前,喝酒吃肉玩女人,想干嘛就干嘛。现在督师发了话,重新给大家一个机会,也算是好事。咱们啊,也得改改观念了,以后再拿这事烦督师,估计讨不到好了!”
李养纯心中其实什么都明白,可有些事他不得不去做。许多人都是早年间一起起家的兄弟,若是真的不管不问任由他们被砍脑袋,以后他李养纯还怎么带兵?督师同样有理由生气,都成官兵将领了,还玩流寇那一套,能不生气么?
接下来两天,李养纯所部整编搞得轰轰烈烈,甚是热闹,有人走,就有人来,来的这个人还是老熟人,竟是张献忠麾下头号悍将孙可望。铁墨的意图很明显,李养纯、花小荣和孙可望这三个流寇头子,凑在一起互相学习互相促进,尽早该去流寇身上的臭毛病。
李养纯心里一阵苦笑,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要跟孙可望坐在一起互相进步。王左挂亲自给三位当引路人,结果进步最快的竟然是映山红花小荣。
清告老还乡的事情传到京中,此时闹得沸沸扬扬,许多人心里开始冒冷气了。知道的,自然明白是何一清露出了马脚,让铁墨揪住把柄往死里打了一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何一清怕了铁墨。总之,紫禁城的官老爷们不再像以前那样盼着去河南了,一时间河南巡抚的位子大家避之不及。
内阁方面成基命等人也是头疼的很,谁也没想到好好的派个河南巡抚过去,最后闹成这个样子。了解事情起末之后,只能说何一清生了个败家子,要不是何明翰闹幺蛾子,说不定这会儿海兰珠就已经命丧黄泉了。针对海兰珠下手,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只要海兰珠出事儿,估计过不了多久铁墨身边就不再像以前那样稳固了。偏偏,出了岔子,经过此事,铁墨也有了警惕之心,恐怕以后再想下手就难了。
河南巡抚一职总得有人担任才行,可是一时间人选难以抉择,良久之后,坐在末尾的周廷儒拱手言道:“诸位大人,眼下流寇已经撤离中原,孙传庭也还在河南,何不让孙传庭担任河南巡抚?此人能力不俗,与那铁墨也有些不对付,让他当河南巡抚,也算不错的选择。”
成基命白眉紧蹙,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孙传庭跟铁墨不对付是真,可成基命等人对孙传庭也不太感冒,总觉得孙传庭这个人有点不容于朝堂。很多时候,你分不清他是忠于大明朝廷,还是忠于君王,还是忠于清流百官。孙传庭做事情有他自己的原则,有些时候,孙传庭坚守的原则恰恰与百官的利益相冲突。
孙传庭的问题有很多,但他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孙传庭不仅剿匪有功,处理政务的能力也是不俗,这一点早在他在京城履任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了。
好一会儿,王洽冲成基命点了点头,“成大人,本官觉得周大人所说不无道理,眼下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不如让孙传庭先担着,等以后有了其他人选再说。”
河南巡抚一职可是内阁力主的,最后要是不了了之,内阁脸面何存?反正王洽的意思很明显,不管合适不合适,先让孙传庭当着,至少眼下孙传庭不会跟铁墨穿一条裤子。
有王洽说话,成基命这才点头同意下来。内阁拟了一道折子送到御书房,崇祯只是草草的看了一眼便给了批复。倒不是朱由检不想发表意见,只是他明白,就算他不同意,内阁依旧会将公文下发开封府,有些事情,不过是走个流程罢了。
没过多久,开封就变得热闹起来,剿匪的孙传庭积功升任河南巡抚,就地任职。这下以前看孙传庭不顺眼的河南官员们,一个个凑上去开始热诚起来。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被这件事吸引过去的时候,开封郊外也发生了一件大事。晋北军营外围一支兵马悄悄离开了营地,向东而去,当刘国能觉察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辰时,号角响起,没过多久尚可喜等人来到了指挥所内,刘国能拍着桌子,脸色铁青的怒道:“谁能告诉我,这事是怎么发生的?耿将军临走之前,是怎么交代的?如今出了这种事儿,我们有什么脸面去见督师?”
刘国能从没发过这么大的火,这次杀人的心都有了,无他,只因为众人看守之下,竟然让孔有德带着亲信逃了。孔有德估计早选好了路线,一出军营一路向东,过凤翔去沿海,这些人还都有战马,追是肯定追不上了。
尚可喜等人脸色灰白,大气都不敢喘,他们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更想不到孔有德居然会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