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霸道的冯一山
对于朱由检那点小心思,铁墨并不怎么放心上。只要自己有实力,底气足,也不怕以后朱由检算账。眼下这大明王朝,群魔乱舞,朱由检真正能控制得了又有几个人?
崇祯四年五月中旬,在杭州码头停留几日后,铁墨终于见到了浙江真正的封疆大吏杜福山。铁墨一直窝在码头不进城,铁墨可以耗,但杜福山却耗不起。皇家水师的事情进展的非常顺利,东海贸易商行也已经正式筹建,各方面的工作进行的如火如荼。看到这种情况,杜福山哪里坐得住?时间一天天过去,布政司的威信自然是一天不如一天。
杜福山一心想跟铁墨详谈,并不是说他想彻底跟铁墨合作,只是想找到一个折中的办法罢了。杜福山亲自前来,铁墨也不可能端着架子不见,亲自出门迎着,可以说是给足了杜福山面子。一辆马车,几十名侍卫,只是简简单单出行,却跟了许多人。
马车停下来,杜福山掀开车帘,还未下车,便朝着铁墨拱了拱手,“督师,杜某可是仰慕已久啊,今日才得见真容,督师果真是少年英雄啊。”
“杜大人谬赞了,铁某忙于公务,没有进城拜会,还劳杜大人亲自走一趟,心中着实过意不去”铁墨迎上去,笑容和善的寒暄几句。二人相处融洽,任谁都看不出双方之前还针锋相对,恨不得让对方去死。让铁墨意外的是,杜福山下车之后,马车中还有一人紧随其后下了车。
此人一身黑衫,长得魁梧有力。铁墨很确定自己不认识此人,可能跟杜福山同乘一座马车,显然身份不简单。铁墨不着痕迹的看了看旁边的白轩,白轩却摇摇头,表示不认识这个人。
见了面,互相寒暄一番,杜福山也没有介绍下旁边的黑衫大汉。如此一来,铁墨就更加确定了,这个汉子身份一定不简单。引着杜福山进了屋,没了旁人,铁墨方才看着那汉子,笑眯眯的问道:“杜大人,不知这位仁兄是?看上去很面生啊。”
杜福山心中很是无奈,你一个外来户,看谁不面生。心中不痛快,但表上还是很平静的介绍道:“督师,此人乃是郑将军麾下,福建水师千总冯一山,因为有事找督师,这次本官前来,便带着冯千总一起过来了。事先没有知会一声,还望督师莫怪。”
得知壮汉的身份,铁墨不禁皱了皱眉头。没想到竟然是郑芝龙的人,郑芝龙这个时候派人过来,能有什么好事儿?二人一起前来,八成是背地里有什么交易呢。面上不动声色,伸手示意大家坐下来,“杜大人今日仓促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铁墨开门见山的问,杜福山也没想藏着掖着,吹了吹香茗,又放了下来,“督师,东海贸易商行的事情,本官可是知晓一些的。东海贸易商行,以杭州、温州两处码头为基础,开拓航道。若是商行独霸航道,那以前江南的货该怎么往外走?长此以往,大家会有意见的。”
铁墨心中暗笑,什么有意见?是那些被东海贸易商行排除在外的人有意见吧。面对杜福山的询问,铁墨一脸疑惑的神情,考虑了一会儿,认真的问道:“杜大人,你这番话铁某着实有些没明白。朝廷严令海禁,难道以前浙江这边海贸不止,一直存在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杜大人就有些督查不严了啊。”
杜福山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整个人有点发懵。从未想过,铁墨竟然会这样说。杜福山张口想要反驳两句,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铁墨这番话,看似轻飘飘的,可着实打在了七寸上。江南海禁名存实亡,几十年前江南商人就开始在海上牟取暴利,这事儿不是什么秘密,尤其是浙江这边,哪怕是八岁的孩子都知道海贸。
显而易见,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可偏偏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朝廷从来没有废除过海禁。也就是说,以前商人们出海,干的都是违法买卖。这下杜福山有点作难了,说铁墨抢了大家饭碗吧,那就等于承认以前大家都在违背朝廷禁令,可是不认吧,那就得眼睁睁看着铁墨独占大头。
真行,绕来绕去,在这里等着呢。杜福山有意用同样的话回击铁墨,可转念一想,人家铁墨可是光明正大的弄贸易商行,手里还有圣旨,想找人家麻烦都找不到理由。
杜福山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之前的话题,正在不知所措时,铁墨微微一笑,神情放松的说道:“杜大人,你这是怎么了?其实呢,你说的事情,铁某不是没考虑过,大海这么大,能吃得下很多的货物。以后,大家可以走东海贸易商行的海路嘛,铁某保证,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杜福山愣了下神,转眼间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得,这铁墨不仅要弄贸易商行,还想包揽江南所有的货物出口啊。当然,可以不走铁墨的路子,可守着杭州码头,不走东海贸易商行的路子,怎么想都像个大傻子啊。运到远处,需要时间,路上耗费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
杜福山还未说话,一直坐在旁边闭目养神的冯一山猛然睁大眼睛,低声嘀咕道:“铁督师,你的胃口未免太大了吧,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老话嘛,太贪心会被撑死的。”
冯一山语出讥讽,言语间一点面子没给铁墨留。本来冯一山是抱着好好谈谈的想法的,可铁墨想要把江南的货物全都搜刮到东海贸易商行去,这下可就有点忍不住了。东海贸易商行这样做,那以后郑将军那边还怎么活?手里没货,船只来往航行,光载着人在海上看风景么?
冯一山此言一出,杜福山脸色立马就变了。果不其然,一直站在铁墨身后的周定山眉头一锁,厉声喝道:“大胆,你一个小小的千总,竟敢这样跟督师说话,可是觉得本将军手里的刀不利?”
冯一山嘴角一翘,不屑的偏过头,他站起身,朝着东南方向拱了拱手,“督师再威风,也管不到冯某头上吧。周将军也不用这般说话,若是怕死,冯某也不回来杭州了。”
“督师想着贸易商行独霸航道,大包大揽,难道就不过分么?这样做,郑将军以及麾下十几万兄弟靠什么过活?还有,杜大人,你可别忘了,你的脚该往哪里站。”
说着话,冯一山不无威胁的看了杜福山一眼。杜福山心中很气,却又不敢说什么。别看对方只是个小小的千总,比一方布政使低了不知多少品级。可人家冯一山身后站着的是郑芝龙啊,郑芝龙那可是握着十几万水师,实权比他杜福山大多了,尤其是海上的买卖,还得仰仗着人家郑芝龙呢。
冯一山说的话乍听上去很有道理,铁墨要吃独食,着实非常过分。可实际上,铁墨也明白这样做的坏处,可就算不吃独食,郑芝龙就会有什么好脸色么?不是他铁墨非要吃独食,而是郑芝龙一直在吃独食。自己招安了徐文海,组建皇家水师,又弄东海贸易商行,郑芝龙能高兴得了?横行大海多年的郑芝龙,连荷兰人都打跑了,能容许有人在东海上跟他抢买卖?当初东海有多少海盗,最后让郑芝龙剿灭收编,只剩下了徐文海这一支有实力的海盗。
只要他铁某人想在海上找钱,那郑芝龙就不会高兴,除非自己有货就走郑芝龙的路子。可命脉握在别人手中,铁墨可受不了这种事。所以啊,与郑芝龙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早晚要打得,海上的事情,只能海战分胜负,谁拳头硬谁就是老大。
心如明镜一般,但铁墨还是抬手示意周定山莫要动怒,笑眯眯的看着冯一山,轻声问道:“那敢问冯千总,铁某该怎么做,才能让郑将军满意呢?”
“这很简单,以后只要是东海贸易商行的买卖,我家郑将军负责走货。督师可以放心,出海的货物,我们保证一本万利,甚至,我们可以出让一半的好处给督师,还有......”冯一山唾沫横飞,可他没察觉到铁墨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泛黑,脸上的笑容也变成了冷笑。
“啪”的一声,铁墨拍了下桌子,不无讥讽的笑道:“冯千总,你还是别说了,若是按你说的做,那请问本督师招安徐文海的人马,又图什么?朝廷每年花几百万两银子养着一支水师,让他们天天窝在码头上晒太阳?若是这样,那东海贸易商行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铁墨怒气汹汹,冯一山却根本不怕,他抿着嘴,很认真的说道:“招安徐文海,本来就没有意义嘛,若不是督师插手,郑将军早就送徐文海去见妈祖娘娘了。东海的事情,一直是郑将军说了算,督师初来乍到,可不要不明就里啊,海上的事情复杂得很,可别闹到最后,鸡飞蛋打,什么都剩不下。”
“是嘛?你这是在威胁本督师?”缓缓站起身,铁墨指了指房门,“冯千总,你可以走了,回去告诉郑一官,就说这东海贸易商行肯定是不会解散的,大明皇家水师也铁定要出海的。他要是不高兴,尽管想辙,本督师奉陪。”
话不投机半句多,尤其是对冯一山这样的人,根本不用客气。跟冯一山谈不出个所以然来,冯一山代表的便是郑芝龙。观冯一山,可见郑芝龙有多傲慢,恐怕从头到尾,郑芝龙就没把他铁某人放眼里。想想也是,他铁某人就算再厉害,那也是在陆地上,海里,那可是郑芝龙的天下。他铁某人招安徐文海,又要弄东海贸易商行,在郑芝龙眼里宛若一个跳梁小丑。
被人瞧不起,没关系。铁墨早就习惯这种境遇了,当初出暗庄堡,北地易货,不一样被亢家的人看不起,可最终把那些人一个个踩在了脚底下。郑芝龙又如何,谈不拢,咱们就打,看看谁先把谁打服了。
冯一山懒得拱手,瞥了杜福山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这下杜福山可就尴尬坏了,自己可是来谈合作的,现在被冯一山这么一闹,还怎么谈?冯一山也是太过分了,亦或者说是郑芝龙太目中无人了。就算铁墨初来乍到,但人家也担着三省总督的职位呢,多少给别人留点面子啊。
冯一山走了,杜福山苦笑着站起身,拱手道:“督师,此事杜某丝毫不知,可跟我浙江同僚毫无关系。”
“杜大人不必担心,他是他,你是你。还是那句话,只要杜大人想走我东海贸易商行的路,铁某愿敞开大门,至于抽成,铁某可以做主,商行只抽三成,杜大人以为如何?”
三成?杜福山微微一愣,太多了么?当然不是,而是太少了。要知道,以前出海,郑芝龙那可是抽一半利润的。海贸暴利,一成利润就已经让人望而生畏了,铁墨这上下嘴唇一碰,就直接比郑芝龙少了两成,抢买卖抢的也太明显了。
明显归明显,但很有效。抽成又少,杭州码头出货又方便,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杜福山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更何况就算他想,浙江商人们也不会同意啊。良久之后,杜福山只能苦笑着点了点头,“督师快人快语,若本官再啰嗦,那就是本官的不是了。”
“好说,好说,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杜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杜福山深知其意,只能陪着干笑一番。二人又聊了一会儿,杜福山才借故离开。等到杜福山走后,王左挂才悄悄从暗处走出来,神色复杂的看着杜福山的背影,“督师,真就这样谈妥了?不做别的了?”
铁墨冷哼一声,笑眯眯的看了看杭州方向,“那怎么可能?这些浙江商贾大部分跟布政司穿一条裤子的,就算他们暂时走我们商行的路子出货,但终究跟我们不是一条心的。不过,既然杜福山那些人急着捞钱,想要暂时跟我们合作一下,对大家都有好处,我们干嘛往外推?只是,合作只要开始了,那如何收场就不是杜福山这些人能控制得了的了。”
听铁墨这样说,王左挂便放下了心中那点担忧。既然督师想的这么明白,那肯定是早作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