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掠过威尼斯总督府二楼的镂花长廊,给各个厅室内随处可见的珍宝名画笼上一抹金光。这些史诗级的艺术瑰宝,无声诉说着威尼斯昨日的辉煌。
会议厅内,一个侥幸从地狱逃出来的海军将领满身伤痕、跪倒在门口,用颤抖的声音汇报着威尼斯海军的惨败,脸上满是绝望和恐惧。
威尼斯的高层们一如既往的端坐在一张长桌前,心中却同样被恐惧填满。在座的所有人都明白,海军的覆灭对于威尼斯而言意味着什么。
汇报结束,海军将领的头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静静的等候发落,整个会议厅内一片死寂。
多纳托脸色惨白,整个人瘫软在总督的椅子上,额头上渗出细密的虚汗,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刚上任时的雄心壮志荡然无存。
“总督阁下,教宗国数万人的大军压境,马上就要到威尼斯了。失去了海洋的屏障,以威尼斯现有的防御设施和守备部队,根本抵挡不住这个规模的进攻。
我恳求您,立即下令弃守威尼斯,收缩力量退守特雷维索,依托坚固的城防和教宗国的敌人周旋,等待援军抵达,再发起反攻夺回威尼斯!”乔尔乔内苍老的声音中满是悲凉和无奈,率先打破了死一般的宁静。
心乱如麻的多纳托觉得言之有理、抬起手刚想应允,便被一个年轻的议员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噎住。
“乔尔乔内,你这条懦弱的老狗!你在说些什么胡话!威尼斯是共和国的首都、是总督府的所在,更是历任总督灵柩的安身之所、是共和国的精神寄托!怎么能拱手让给教宗国的贼人!”
持这个观点的不只有这一个,军方的奥赛罗也认同道:“说的对。越是到现在这种生死存亡之际,我们就越要寸步不让,和教宗国死战到底,方能尽显威尼斯共和国本色!
要是真如乔尔乔内所说让出了威尼斯,共和国必定人心大乱、军心涣散,一步退,步步退。如果说威尼斯守不住,那退到特雷维索就能守住吗?任何国家最坚固的防线,不是坚船利炮,也不是铜墙铁壁,而是人心!
海上的决战我们是输了,可是教宗国也同样经历了一场恶战,损失惨重,精疲力尽。只要我们万众一心,总督阁下身先士卒,动员威尼斯所有民众拿起武器,以逸待劳,也未尝没有取胜的可能!
也只有成功打退教宗国第一轮进攻,乔尔乔内心心念念的援军才有可能被派来支援我们。否则,一个开战第一天就放弃首都的威尼斯,又哪里会有任何国家觉得我们值得他们派援军?”
奥赛罗讲的唾沫横飞,慷慨激昂,仿佛现在自己不是身处会议厅商谈国事、而是在万千民众面前做演讲。
然而事实上,由于权利地位有限,奥赛罗对此刻威尼斯守备力量的了解,并不比那些文官们多太多,正因为此,奥赛罗迫切的想要抓住这个机会一战封神,或许也正因为此,奥赛罗才能如此的自信。
此刻威尼斯的守军,连同各种治安部队一起算上,都不足三千,大部分还都是老弱病残,精锐都送到海上决战,然后灰飞烟灭了。
动员民众拿起武器抗击教宗国,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好像天方夜谭一般。且不说教宗国的大军已经近在咫尺,留给威尼斯的时间可能也就十分钟左右,就算是有足够的时间组织起足够的力量,又哪来的武器装备起这些临时组织起的民兵?总不能让舞着船桨的渔民直接去和荷枪实弹的教宗国士兵拼命。
但是,由于大量军方的高层在海战中陨落了,侥幸逃生的也丧失了话语权,连带着一大帮沾亲带故的遭殃,在座的大部分高层对守备力量的了解都和奥赛罗半斤八两,甚至还在奥赛罗之下。
奥赛罗的演讲对威尼斯高层起到了极大的鼓舞作用,仿佛刚刚的失败不过是威尼斯共和国几百年来遭遇的一个平平无奇的小挫折一样。
奥赛罗话音刚落,就迎来了一阵掌声和一连串附和,更有人叫嚣着要打到罗马、生擒教皇。
乔尔乔内陷入了沉思,正如奥赛罗所说,如果放弃威尼斯,威尼斯的人心便会一溃千里再无挽回余地,到那时难道就能守住吗?可是死守威尼斯难道就能守住吗?似乎也不行,摆在威尼斯面前的,本就是两条死路,不同的无非是死状。
就连多纳托,对上奥赛罗坚定不移的眼神,也有些将信将疑了,腿抖得没那么厉害了,身体也渐渐重新端正了起来。
威尼斯在座的高层也不是没有清醒的人,但是在群情激奋之下,一有人表达异议,就立马遭到一群人的声讨,一堆帽子如雨点般扣过来,剩下的知道无力改变。
更何况,有人不愿意退守,要留下来和教宗国死战,对自己的撤离完全是有利无害的。
良久,多纳托平复了情绪,认真的开口问道:“奥赛罗,你如实告诉我,如果我留在威尼斯,任命你立刻接手威尼斯的防御工作,你有几分胜算?”
奥赛罗思考片刻,如实回答道:“我不知道。”随机话锋一转,“但是,我会尽我的全力守住威尼斯,如果最终依旧事不可为,我会拔剑战至最后一刻,与城同碎!”
内心苦苦挣扎的乔尔乔内,最后劝道:“我们这些身受国恩的人,为威尼斯而死本就是本分。可是您是总督,是整个威尼斯的领袖,
只要您还在,无论身处何地,都还能再组织起威尼斯人对抗教宗国,还能在各国之间斡旋寻求帮助。可是若是您留在这里,一旦守城不力,您落到教宗国手里,后果不堪设想,威尼斯共和国将万劫不复!还请您三思!”
“没有时间三思了!”多纳托喊出声来,“现在任命奥赛罗为威尼斯城防官,临时享有调用一切资源的权力,立即去组织防御,只要击退教宗国守住威尼斯,你就是威尼斯的功臣!”
“遵命!”一声应下,奥赛罗头也不回的大步踏出总督府,这一天,自己已等了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