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宫。
太医院内。
几个太医围着榻上安静躺着的长孙无垢，皆是一脸的苦色。
李丽质更是扑到了母亲的怀里，放声大哭！
“母后，母后你醒醒啊！醒醒啊！”
“你睁开眼看一看孩儿，睁开眼看一看……呜哇哇哇哇哇……”
她哭得撕心裂肺，让屋内的气氛也是变得无比的悲恸！
李世民此刻已然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唯有头发还是湿漉漉的。
他死死的盯着榻上的妻子，双目通红！
“告诉朕！”
李世民猛地上前，揪住了其中一个太医的衣领，厉声道，
“皇后她怎么样了？她为什么没有丝毫动静了！”
“告诉朕！”
“你们哑巴了？你们全都哑巴了吗！”
太医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惊吓，一个个皆是面如土色，差点吓尿了！
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
“陛下，臣等无力……皇后娘娘她，她殡天了！”
被抓着衣领的王太医神情悲痛，道出了事实。
砰！
李世民猛地一甩，将其重重的甩在了地上！
“放你娘的屁！”
“皇后怎么可能殡天？她怎么可能死？”
“你，你你你……你休要诓骗朕！你信不信朕现在就治你欺君之罪！你信不信，朕马上就砍了你！”
他怒吼着，眼泪夺眶而出！
“陛下……臣不敢欺骗……”
王太医软倒在地，哆哆嗦嗦的道，
“皇后娘娘她确实……确实是没了生息了，她连呼吸都已经断了。”
“身体……身体也凉了……”
“这……”
这再怎么瞧，也是已经死了啊！
而且是死的透透的了！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无力回天了啊！
“胡说八道！你个庸医！你懂个屁啊！”
李世民大怒道，
“是你医术不精！医术不精就别胡诌！你不配当太医！”
“辅机，把这个人赶出去，赶出宫去！！！”
长孙无忌心中咯噔了一下。
妹妹死了，他也很悲恸，但陛下现在的状态明显是不对劲了啊！
“陛下！陛下……您别冲动啊！”
他刚要劝解，却对上了李世民那一双通红的眼睛。
长孙无忌：“！！！”
一瞬间，他就没了劝解的勇气，朝着王太医挥了挥手，喝令道：
“还不快滚！”
王太医脸色煞白，好几次想从地上爬起来都没成功，最终还是在禁卫的帮扶下，才踉踉跄跄的出了院子。
皇帝的暴怒，太可怕了！
平日里的李世民，都是以明君仁君的形象示人，但是别忘了……这天下都是他亲手打下来的！
他是马上皇帝！是从尸山血海中闯出来的！
杀气一旦爆发，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太医遭不住，就是长孙无忌也顶不住啊！
只能先顺着他的意……
王太医滚了，李世民又将目光转向了刘太医！
“你说！”
他一脸阴鸷的看着面前瑟瑟发抖的太医，冷声道，
“皇后她现在怎么样了！该如何救治！”
“说！”
刘太医：“！！！”
“这，臣……臣……”
“这……陛下啊，臣无法救治，皇后娘娘她的确是已经，已经……”
他结结巴巴的说着，心底里升起了无限的恐惧。
作为郎中，他不可能对着一个死人说有的治。
但现在的情况，他要是敢说实话，那他自己都有可能变成一个死人啊！
“结巴什么！”
李世民低吼道，
“能治就治，不能就滚！别在朕跟前碍眼！”
“你，你，还有你们！谁能治！说话！”
“谁要是能把皇后治好，朕封他侯爵，不，公爵！朕封他个郡公！”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这是一条亘古不变的定律。
但此时却失灵了。
几个太医面对如此重赏，却全都是默默无言，在李世民的逼视之下，不得不朝着门外走去。
李世民看着他们这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模样，咬牙切齿道：
“朕白养了你们这一群废物！”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朕再也不想看到你们！”
“滚！！！”
太医们吓了一个激灵，加快脚步，无比惊慌的跑了。
屋内，只剩下李世民、长孙无忌，还有嘤嘤哭泣的李丽质。
“陛下……”
长孙无忌喊了一声。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道……说节哀吗？
那必然是在挑战李世民那脆弱的神经！
可不说这个，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了……向来巧舌如簧的他，在此刻竟也失了言。
最终，他只能送上一块手帕
皇帝的泪水，已经串成了珠，噼里啪啦的往下落。
“观音婢……”
李世民用手帕抹了一把脸，往前迈了一步，却是差点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长孙无忌赶忙扶他，却是被他推开！
“观音婢啊……你醒醒，你醒醒好不好？”
“我求你了，我求你了……我真的求你了……”
“你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好不好？我们一起要白头的啊……你，你怎么忍下抛下我而去的啊……”
“你……呜呜，呜呜呜……”
李世民跪在妻子的榻前，泣不成声。
长孙无垢就那么安静的躺着，没有一丝一毫的声息。
她的头发也还湿漉漉的，可那双手……已然是无比的冰冷，比屋外的冬雪还要冰冷。
“丽质，你母后她……她……”
“她是不是……真的……呃……真的死……呃呜呜呜……”
李世民搂着女儿，一边说一边哭，因为哭的接不上来气，他还连续打嗝。
这是真的哭惨了……
“父皇！”
“母后她……她真的离开了。”
“她真的离开我们了啊！呜呜呜……”
李丽质扑入了李世民的怀中，大声恸哭。
其实，她早就已经知道了，母后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进入冬季之后，更是每况愈下。
要离开，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了。
即便心里有所准备，可事情真的发生了，她还是接受不了。
李世民也是一样。
他其实早就有预感了，今天观音婢提出要去游湖他就觉得不对劲！
在船上说的那番话，更像是遗言，让他无比的揪心！
妻子好像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做了一个体面的告别。
可作为丈夫的他，却无法接受这结局！
“都怪那该死的徐风雷！”
李世民猛地一擦眼泪，目中露出凶光，低吼道，
“如果不是他把船开翻了，那么观音婢就不会死！”
“她的身体已经那么弱了，还让她落了水，这混蛋真的该死，真的该死啊！”
“辅机！”
“传朕旨意，革除徐风雷一切爵位，将他连贬五级！”
“不，连贬十级！！！”
长孙无忌听到这话，整个人顿时惊呆了！
“陛下，您不要冲动啊！”
他急忙道，
“这件事情跟太师他……唉！您真的不能这样！皇后娘娘也一定不希望看到您这样的！”
长孙无忌想帮徐风雷辩解两句。
但却不知道从何辩解。
毕竟，船的确是徐风雷开翻的，而后皇后娘娘捞上来就已经不行了。
此刻，更是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怎么看……都是徐风雷的错啊！
虽说妹妹的身子已经不行了，但起码还活着，可这一顿翻船，无疑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今皇帝迁怒……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啊！
“朕说下旨，下旨下旨！你没听见吗？还是你的耳朵聋了！”
李世民早已没了理智，大怒道，
“罢官夺爵！革除他的太子太师衔，徐国公爵位，还有他的食邑，全都夺了！”
“将他连贬十级，滚去修皇陵去！朕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他！！”
“他要是敢抗旨，就直接抓进天牢里去！”
李二，已然化身一头暴龙！
原先他发怒，还有皇后娘娘可以劝阻，可现在……
无人可阻！
“遵……遵旨。”
长孙无忌虽有万般无奈，却也只能应声领命。
皇帝这道命令一下，无论是朝廷还是天下……都要动荡了！
他转身离去，步伐有些沉重。
屋内悲痛欲绝的哭声连绵不断，让他的眼角也是湿润了。
“唉……为什么会这样呢？”
“唉……”
……
长安城，徐国公府。
徐风雷忽的感受到小腿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猛地睁开眼睛！
“嘶——”
他抽了一口冷气，却见面前正坐着一个白发老翁，在给他敷药。
“孙真人？！”
徐风雷一下反应了过来，连道，
“您怎么在这？您不是应该在宫里给皇后娘娘瞧病才是嘛！”
脑子一清醒，几个时辰前所发生的事儿，浮现在了脑海里。
他原本安安静静的驾驶着小船，却忽然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了一下！
那绝对是一头水中巨兽！否则断然没有这么大的力气。
那凶兽好像跟自己有仇一样，疯狂的撞击，直接把小船都给顶翻了！
他和皇帝皇后全都落入了水中！而那凶兽好像是缠上了自己，对着自己一顿猛攻！
要不是禁卫及时救援，他怕是小命都要交代了！
现在脑海里浮现那道黑影，他都觉得有些发怵……
“皇后要殡天，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有没有这场灾祸，都改不了结局。老夫去了也没什么用。”
孙思邈沉声道，
“倒是你这里的伤病，值得老夫过来救治一下。”
“你这腿上的伤口，应该是水蚺所伤。”
徐风雷一怔。
“水蚺？”
他喃喃道，
“这样啊……难怪我有种被缠住的感觉，是水蚺就不奇怪了。”
水蚺，属于嗜水的大蛇。
通常来说。
体型一般的，称之为水蛇。
体型较大的，称之为水蟒。
体型最大的，才会被称之为水蚺。
那玩意儿在水里就是无敌的存在，身体灵活又有极强的力量！
好在，一般都没什么毒……但即便这样，想要弄死人也是轻而易举的。
他没有援军，就必被弄死！
“这畜生咬的还挺狠的，差点给你筋都咬断了，要是那样的话，可就难办了，养回来很麻烦。”
孙思邈收拢药箱，道，
“现在这样，不好不坏，这药敷着吧，三天换一次药就好了。”
徐风雷点了点头，却是有些心不在焉。
他对自己的这点病痛毫不担心，心里头在想……
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她……会不会已经？
要是那样的话，陛下岂不是要发疯了？！
正思量着，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先生，先生！”
“宫中有使者来了，好像是来宣读圣旨的！”
紫婢走入了屋里禀报道。
徐风雷一愣。
这个时候……宣读圣旨？
皇帝在这个时候会给他什么旨意？
“扶我起来。”
他朝着紫婢招了招手，道，
“我去迎接圣旨。”
紫婢扯住了他的肩膀，有些担心的道：
“先生，要不就躺着吧……圣旨也不是一定要跪迎的。”
“陛下对您那么好，不会在意这些的，说不定还会叮嘱您好好休养呢。”
徐风雷听到这话，却是笑着摆了摆手。
“以前我或许可以无视一些礼法和规则，但今天我闯下大祸了。”
他轻声道，
“这回，是一定要按照礼法来的了。”
“走吧，走吧。”
“孙真人跟我一起去吧，你顺路可以去皇宫了，不然陛下也会迁怒你的。”
孙思邈撇了撇嘴。
“迁怒？怎么迁怒？”
“老夫大不了直接钻进秦岭里面去，他就是想找到老夫都难。”
“人死了就是死了，不能复生，老夫又不是大罗金仙，没那么神通广大，能让死人复活。”
老孙头是一个务实不务虚的人，在他看来，去救治一个注定已经死了的人，还不如先来帮朋友的忙。
徐风雷笑了笑。
他已经察觉到了。
袁守诚的话已经应验……他的报应这不就来了？
估摸着这圣旨里的内容，不是什么好事，皇帝暴怒之下，难道还能来关心他不成？
但他现在不关心这个。
他关心的是……自己这边的应验了，皇后娘娘那边的是否也能一样应验？
已经置之死地了，就连孙思邈都给皇后娘娘隔空判了‘死刑’了。
之后，该如何‘后生’？
会有奇迹发生吗？
他潜意识里相信袁守诚，也希望他的话应验。
这老头短短几句话，如今已然是一切希望的根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