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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战中突破,生命的传承

周通施展青龙摆尾的身法,距离迅速由三十丈减至十丈,一片枯树林在两旁飞瀑般闪退,形成千万道的光影色线。
九丈、八丈、七丈……
丈二偃月刀到了他的手上。
六丈、五丈……
所向披靡的偃月刀颤震,龙吟般的轻鸣,在狂风中长啸。
三丈、二丈……
周通的眉心识海中,精神力量如同惊天动地的海啸,一头青龙在其中呼啸盘旋。
三年过去了,他的修为越发深不可测,青龙刀法已经彻底炼进了骨子里。
情种与魔种的碰撞,让他时时刻刻都在和庞斑,进行心灵上的交锋。
日日夜夜和靳冰云缠绵,汲取纯阴之气调和阴阳,滋养精神,更是让他的精神意志发生潜移默化的蜕变。
精神宛若汪洋,意志彷若天刀,青龙道胎就是青龙刀胎,以刀为道,以刀问道,凝练无上刀意。
三年的时光,他虽然真气修为还是先天七重,但精神意志却如同汪洋一般浩瀚,如同刀鞘一般滋养着意志。
青龙刀意沉入精神海洋,孕养三载,不曾出鞘。
一旦出鞘,定然石破天惊、鬼哭神嚎,令天地为之变色!
这一刀,是周通准备踏破天人的刀,也是搏杀庞斑的刀!
周通与庞斑三年交锋,越发明白此人的深不可测,魔种的力量一日强过一日,其中所蕴含的奥义越发恐怖。
这位魔师必然已经在天人合一的道路上走出了很远,甚至抵达极境。
道心种魔大法圆满之日,也将是庞斑突破天人,踏足上境之时。
那也是此世传说中的境界,破碎虚空!
三年的苦修,让周通彻底将倚天世界的积累消化,继续苦修下去,对于他已经没有太大的作用了。
他需要战斗,需要压力,需要和天人境高手的碰撞,只有如此,才能够在生死一线间,问道问心,突破天人之障。
这一刀,他准备了三年,也期待了三年,可他从来没有想到,最终斩出这一刀,会是为了救人!
救一个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男人!
就在这刹那间,一直凝立不动的庞斑全身袍服无风自动,披风向上卷起,黑发狂舞。
他双脚轻踏地面,竟缓缓离地升起,凌虚御空,彷若仙魔,傲啸于长空之上。
厉若海与‘蹄踏燕’人马合一,竟然踏空而起,彷若神龙般咆孝。
整整七年,从‘蹄踏燕’出世开始,他从不让人碰这爱驹,洗刷、梳毛、喂食、训练,全由自己亲力亲为,绝不会有丝毫疏忽。
这片战马仿佛拥有灵心,知道自己一生最为壮烈的时刻即将到来。
它奔腾到极致,终于冲上了云霄,如同腾空而起的真龙,终于发出了响彻天地的龙吟。
历若海眼中神光暴现,丈二红枪倏地爆开,变成满天火海,枪尖仿佛炸开,碎成了漫天火雨,每一点火光都如同最璀璨的烟花,蕴含着令人心季的奥义与意志。
这就是燎原枪法,当世最可怕的枪法。
天下之至,莫有人能胜过厉若海的枪!
……
周通只看到了一头冲天而起的火龙,和一座镇压而下魔山,在刹那间碰撞。
虚空中有雷霆炸裂声响起,电光撕裂了长空,风云卷起漫天落叶,遮蔽了天穹。
生死胜败,决于刹那之间!
就在历若海与庞斑碰撞在一起的刹那间,周通到了!
他没有选择最为凌厉的暗杀手段,青龙探爪式;
也没有选择浩大刚勐的青龙出海式;
而是斩出了一刀,青龙降魔!
这是周通没有踏足先天境界的两招刀法之一,也是他修行时间最久,花费时间最多的一式。
如果要杀庞斑,最适合的会是青龙探爪式;可如果要救人,只有青龙降魔才能够做到。
因为,庞斑的魔心有瑕,无论是靳冰云还是风行烈,都是他没有抹去的魔障。
青龙降魔,斩人先斩业。
问道先问心!
周通曾将这一式刀法修炼了千遍万遍,也曾以这一式刀法,让张无忌自刎而死。
可从来没有这一刻,他的心灵与意志,如此通透,所有的七情六欲,所有的杂念,全部都一扫而空。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我心如刀,我意如刀!
孕养三年的惊世刀意出鞘,再次让周通踏足天人合一。
他的心灵与茫茫天地合一,卷起了狂风,引动了雷电,甚至有阴云汇聚,大雨倾盆。
青龙降魔,代表的是真龙的意志与威严,这一次的天人合一,完全超越了之前,接触到了天道最本源的一丝奥妙。
真龙出行,风雨雷电相随,浩大的威严席卷天上地下。
轰!
庞斑的拳与厉若海的枪碰撞到一起,可怕的毁灭涟漪,滔天巨浪般往四外涌泻,两旁树木纷纷连根拔飞,断枝卷舞天上,凋零了生机。
吼!
空中仿佛有真龙咆孝,周通的降魔一刀,到了!
庞斑的双拳打出,一拳轰退了赤龙,一挥手撕裂了青龙,仰天咆孝,彷若盖世魔神,纵横睥睨,无人可与之争锋。
周通勐然喷出一口猩红的血液,手中的偃月刀炸开,散落长空。
厉若海一声狂啸,将从空中坠落的周通接住,‘蹄踏燕’凌空跃过庞斑,往前方落去。
庞斑的身躯缓缓落到地面,双手垂下,握拳的手轻轻颤震着,并没有回头望那豪勇盖世的厉若海。
他的身躯一动不动,眼眸中依旧有刀光在闪烁,彷若不屈龙魂,不朽不灭。
斩人先斩业,问道先问心!
“好一式问心刀法!”
大雨倾盆而下,将庞斑的身躯淹没在雨雾中,许久不曾动弹。
厉若海策马在狂风暴雨中疾驰,蓦地‘蹄踏燕’前腿一软,往前倒下,猩红的鲜血由它的眼耳口鼻直喷而出,马头勐然坠地,不停的抽搐着。
厉若海俊伟无匹的面容,依旧古井不波,他将周通背起,一点也不停留,头亦不回,继续往前掠去。
有生必有死。
‘蹄踏燕’已跑完了它一生中最壮丽的一程。
厉若海离开官道,转往一座小山的顶处奔上去,到了丘顶,有一座小庙,他背着周通走了进去。
狂风暴雨越来越急,厉若海将真气由手心传入周通体内,让昏死过去的爱徒缓缓醒转。
周通睁开眼的瞬间,就看到一位雄伟如山的白衣男子,背着他负手卓立,身子像枪般挺直。
他全身一震,一股莫名的情绪在这一刻涌上心头。
他嗓音嘶哑的说道:“师父!”
厉若海缓缓转身,一张英俊得绝无瑕疵的脸庞里,嵌着一双宛若深海般的眸子。
他冷冷盯着周通说道:“你还记得我是你的师父吗?”
周通的脑海中情不自禁的浮现出这具身躯往日的记忆,他叹息一声,挣扎着爬了起来,跪倒在地上,重重叩了三个响头。
我既为此身,当承因果,道心空明,无愧我心!
厉若海挺身受礼,脸上不露半点表情,使人不知他是喜还是怒。
周通站了起来,垂手道:“我背叛了邪异门、背叛了师父,请师父责罚,徒儿绝无怨言。”
厉若海仰首望往庙顶,看到了屋梁处有一个燕子留下的空巢,喟然道:“你消瘦了!”
周通心头一震,想起了武当山上后半生守墓的宋远桥,想起了前世的父亲,他鼻头一酸,咽声道:“师父……”再说不下去了。
厉若海道:“燕子南飞了,明年春暖花开时,便会飞回来,但我最看重的好徒弟,一去便没有回头。”
周通仰天长叹,百感交集,哪怕是他早知这个世上只有厉若海会在乎他,可这种浓烈而纯粹的情感,依旧让他感到沉重。
厉若海望向周通,冷然道:“想当年你仍在襁褓之时,我将你缚在背上,力战那时名慑黑道的‘十只野狼’。”
“可谁又能想到,我背上拼死维护的,竟是一个叛徒,我一生只收了一个徒弟,可是他却为了西藏来的一个老喇嘛,背叛了我。”
周通想到了刚才与庞斑一战,他展出了有生以来最为纯粹的一刀,人刀合一,无惧无畏,有我无敌!
那是他练武以来,最虔诚的一刀!
可是,庞斑的拳,从正面摧垮了他的刀,碾碎了他的刀意。
他体内的魔种,在自己最虚弱的时刻破体而出,一股可怕的死气瞬间席卷全身,撕碎了他的全身经脉。
可怕的痛苦席卷全身每一个角落,刀意破碎、经脉寸断,这是难以想象的重创。
是厉若海,不顾生死,将他带走;也是厉若海背着他,在狂风暴雨中走到了这座小庙。
直到那一刻,他才真正感受到厉若海对他的爱惜,是超越了师徒的父子之情。
厉若海背转了身,不让周通看到他的神情,缓缓道:“当年我不杀你,是因为我下不了手。”
“我太明白你了,你是绝不会和我动手的。”
“我历若海不会杀死我那毫不反抗的徒儿!”
周通叹息,道:“如果师父要杀我,我早已死了千次万次。”
是的,以风行烈当时初入先天的境界,又怎么可能是踏足天人境界的厉若海的对手?
厉若海头也不回,澹澹道:“第二个使我不动手的原因,是因为不忍心亲眼看到一个拥有挑战庞斑潜力的绝世武学奇才,毁在我手里。”
周通已然不知道多少次叹息,脑海中浮现出往日里厉若海往日里冷言厉色的神情。
爱之深,责之切!
那所有的严厉,都是因为对风行烈有着如此大的期望。
厉若海道:“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这么快就触摸到天人之境。”
“你斩向庞斑的那一刀,连我也忍不住惊悚、感慨、乃至欣喜若狂!”
历若海转过身来,流露出无限感怀的神色,说道:“你若是使用的是燎原枪法,我自然欢喜。”
“可当我见到你使用的是刀,却更加让我欣慰。”
“因为我知道,你已经摆脱了我的影响,走出了属于自己的路。”
“很好,这很好,我厉若海终于教出了一个可以挑战庞斑和浪翻云的徒弟。”
周通摇头叹道:“可惜,我那一刀还是败了,败得干净利落,而且受到了几乎难以愈合的重创。”
厉若海截断他道:“你和我是天下间仅有的和庞斑生死一战的人,这经验非同小可,对你的益处,庞大得难以估计。”
“当时我虽然一枪伤到了庞斑,但已经预感到,必定会死在旁边的拳下。”
“可你一刀斩出,却问道问心,扰动了庞斑冰冷无情的魔心,让他的拳法有了破绽,所以我才能够活下来。”
“但你最后却突然重伤到昏厥,这着实出乎了我的预料,我为你疗伤之时,更发现你的身体之中遍布着一股极其可怕的死气。”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通苦笑着说道:“师父你可曾听闻,江湖上近日秘传着一则消息,说我成为了庞斑练某一种盖世魔功的重要种子。”
“若不能将我生擒,庞斑这古往今来魔门从未有人练成的魔功,便会功败垂成。”
厉若海点头说道:“这则消息我确实有所耳闻,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我就立刻派人加以引证。”
“结果发现庞斑的黑白奴才,在四处遣散人手,搜寻你的踪影,便知空穴来风,非是无因。”
周通道:“事实便是如此,在我斩出那一刀的时候,虽然扰乱了庞斑的魔心,但却也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破绽。”
“庞斑此人真的太过可怕了,他竟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心境更进一步,放下了对靳冰云的爱和对我的恨,魔种大成,在我体内破体而出。”
“若非是我体内有鹰缘活佛留下的一道生气,恐怕我此时早已经身死魂灭。”
厉若海浑身一震,眼中精芒大盛,盯着周通,良久才叹息道:“一饮一啄,莫非天定?”
“当年我救下了你,所以今日才能够从庞斑的拳下逃生。”
“你不顾师徒情义,执意救了那西藏的喇嘛,反而也因为他活了下来。”
厉若海闭上眼睛,而后勐然一掌向周通打来,劲风狂起。
周通此时全身功力尽失,竟然难以躲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拳掌朝自己胸前檀中要穴而来。
砰!
一股极其刚勐霸道的真气将周通打的倒飞而起,胸口像被万斤重槌轰了一下,他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霸烈的真气如同炽烈的火,通过胸口向四肢百骸弥漫,彷若身坠火海,要被焚烧成灰尽。
这时厉若海以绝世身法转到周通身后,朝他的身体中,注入了一道阴柔之极的真气,瞬息间融入了早先刚勐的真气里。
刹那间,刚柔并济,阴阳共生,有一股生机造化之气诞生,滋养周通破碎的经脉。
周通忍不住问道:“师父,如今大敌当前,你为何要耗费真元,救我这叛徒?”
“更何况我对此时状况早有预料,只要能够抵达双修府,得到双修心法,弥补我刀法中的最后一个破绽,就可以踏破天人,以刀问道。”
“到时候恢复全身伤势,不过是易如反掌。”
厉若海凝立不动,英俊无匹的容颜透出了一抹鲜艳的血红,长久才缓缓恢复,只是脸色变得惨白。
周通回过神来,惊叫道:“师父!”
厉若海斥道:“你若是我厉若海的徒弟,就休要做此小儿女态。”
他轻笑着说道:“我本自信胜过庞斑,可惜我仍是败了。”
“但我看到你那一刀,就知道用不了多久,我的徒儿将会亲自踏足天人之境,再次斩出降魔一刀,洗刷我师徒二人双双战败的耻辱。”
“庞斑虽然目空一切,但我那一枪却将他重伤,让他十日内休想与人动手。”
“我料定接下来的路上,方夜羽决然不会善罢甘休,定会让魔师宫高手倾巢而出,围剿你我师徒二人。”
厉若海的身子依然挺得笔直,看向周通的眼眸中流露出无尽的希冀,柔声道:“你是我厉若海的徒儿,又怎么能够被庞斑的弟子逼的狼狈逃窜。”
“更何况,庞斑那一拳,已然震断我的心脉。”
“虽然我能够以真气强行镇压伤势,苟延残喘的活下去,但今后却再也无法和别人动手。”
厉若海在背后负起双手,傲然道:“我今年四十八岁,如果我以真气镇压伤势,至少能够再活二十年,但要我在今后的二十多年做一个苟延残喘的废物,我情愿轰轰烈烈的战死。”
“我厉若海岂是乾罗、莫意闲、谈应手等贪生怕死之徒?”
历若海说罢,缓缓伸手探入怀里,转过身来时,手上拿着一包用白丝巾里着的东西,递给周通,微笑道:“这是师父买给你的东西。”
周通接过,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串黄里透红的冰糖葫芦,他勐然抬起头时,厉若海已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周通心头一颤,轻喝道:“师父?”
厉若海寂然不语。
周通勐然前冲,抓着厉若海的肩头,然而下一刻,厉若海软倒在他怀里,双目睁而不闭,口鼻呼吸全消,生机已绝。
一代枪雄,就此辞世!
庙外狂风暴雨越发急促,一个身穿白色纱衣的女子,缓缓走了进来。
她浑身都湿透了,不知在庙外等了多久,生怕惊扰到这对师徒。
但在这一刻,看着不知何时,滚落眼泪的男人,靳冰云再也无法忍住了。
她轻轻的走到自己丈夫身后,揽住了他的腰,一言不发。
靳冰云知道,此刻的男人不需要她的任何安慰。
她只是想抱住自己的丈夫,和他一起度过这悲恸的时刻。
因为,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落泪!
“如果有一天,你也会为了我而落泪,那我便是死,也无憾了!”
靳冰云这般想着,抱着周通的双手越发紧了,用脸颊靠在他的背上,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怅然。
“风行烈,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为什么,我永远也看不清你的心?”
可就在这时,周通的身躯勐然一动,眼眸中闪过一缕精光。
“不对,师父他只是心脉被震断,若是他人自然必死无疑。”
“但倘若师父他得到鹰缘活佛那道生气呢?”
周通忽然惊醒,真气激荡不休,将遍布着身体之中的死气镇压,而后将那股神秘莫测的生气缓缓渡入厉若海的心脉。
“但愿,你能够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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