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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七章出路

  “急?心腹之患的满清都没了,空出手来解决西南之事,也是正当其实。”


  朱谋冷笑道:“说什么户部存钱不多,京城疲弊,亦或者高原病等,通通是借口。”


  “他们害怕的,莫过于我借这场战事,从容调整三部罢了。”


  阎应元沉默不言,面露思索。


  与北海之战由皇帝亲问不同,西南战事虽重,但也不过是边疆小患,不痛不痒,内阁占据极大的话语权。


  此等战事一出,作为首辅的朱谋不仅可以从容调整诸部人选,更是可借战事之胜提高威望,彻底压服内阁阁老们。


  这等事,自然不是诸位阁老们乐意所见的。


  经历了赵舒、阎崇信两任首辅的权压,内阁阁老们已然厌恶了这种力压内阁的强势阁老,不允许再出现。


  强势的首辅会侵吞其他阁老们的权力,在人事上几乎一言九鼎,难之抗衡。


  众所周知,在政治这一行当,人事权才是最重要的权力。


  故而,阁老们想要扩大话语权,就得抵制强势首辅。


  赵舒是萧何一般的人物,阎崇信继承其人脉,又经营财政多年,几乎一手缔造了负责收税的财部,资格最老。


  所以阁老们对他们二人,想反抗都难。


  但朱谋不一样,能力中庸,依托的君恩和宗室身份,就连功名都没有,资历也没领先太多,凭什么压服内阁?


  按照绍武新制,吏部不属于阁老分管,内阁成员对于四品以下官吏都有话语权,也就是举荐权。


  自然而然,人心就浮躁起来。


  哪怕是阎应元,虽然跟朱谋同一阵营,但也打心底的厌恶其权力大增。


  “葵相。”阎应元面露难色:“如今看冯阁老的意思,其已然是说服了陛下,暂缓战事了。”


  “哼哼!”朱谋却冷笑一声,不以为意道:“战争这种事情,是人能控制得了的吗?”


  阎应元心头一惊,眼眸中带着不可掩饰的诧异。


  “丽亨,回去仔细思量。”朱谋好似累了,摆摆手道:“些许龌龊手段,根本就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阎应元点点头,转身离去。


  目送其离去的背影,朱谋眼底浮现一丝阴沉。


  阎应元这些时其屡次唱反调,莫不过以为入了内阁,成为了人上人的阁老,就能与我这个首辅相等?


  做梦。


  汝之恩卷,不及某半分。


  及至散衙,今日轮值的堵胤锡,阎应元对其点点头,正要离开,忽然就被叫住了。


  “丽亨,稍待。”


  他扭头一瞧,竟然是次辅冯显宗。


  “延公!”虽然年龄较冯显宗大了近十岁,但阎应元却在资历和地位上远不及他,只能敬称。


  冯显宗字延嗣,故而时人多称之为延公。


  “巧了不是,今个我那不孝子的孙儿满月,一起来喝杯酒如何?”


  话虽然是问的,但其胳膊就已经架上,阎应元心中苦笑,只能道:“那在下只能叨唠了,讨上一杯酒喝。”


  罢了,冯显宗这才放下手臂,与其并肩而行。


  “康国投献,仅仅凭借着康王一人言语是不行的,其国内的那些节度使,不对,是防御使,其联合起来,反倒是能做康王的主。”


  一边走着,冯显宗若无其事道:“对于朝廷来说,晚些比早些好。”


  两人互相说话,方圆十丈之内根本就不见人影敢来打扰,那些内阁中书们更是兔子一般离去,生怕听到不合适的消息。


  所以二人倒是可以畅所欲言了。


  阎应元略做思考道:“朝廷横推天下,听闻早就数年前,四川就已经练就了一支山地兵,想来所谓的高原病算不得什么。”


  “而且,朝廷对康国了如指掌,那些个防御使根本就无法与朝廷相对,数月即可平定,三五百万银圆即可。”


  “四川一省就可拿出来……”


  “钱粮和兵马很重要,但却不是主要原因。”


  冯显宗轻笑着,他低声道:“陛下最在乎的是钱粮,咱们内阁在乎的是时机,如今的时机不对。”


  “至少,今年不行。”


  阎应元童孔一缩,心中了然。


  看来堵胤锡和冯显宗在一定程度上联合起来,就是为了阻拦这场西南战事。


  “对了,陛下之前言语,在满清之地设立北海省,设有总督一员。”


  冯显宗似乎没见其神色,继续道:“不知丽亨可有人选?”


  阎应元目光一凝。


  北海总督,封疆大吏,执掌漠北、北海两地军政,着实不可小觑。


  其一旦有所精进,必然是入京担任尚书,再不济也是小九卿,其位置显赫啊!


  母庸置疑,这就是交换条件。


  沉吟片刻后,阎应元并未言语总督之事,反而缓缓谈起了西南:“西南之事,怕是由不得庙堂抉择了。”


  “战争就像是火堆,有可能内里已燃,待到见火星时,其已然晚矣。”


  冯显宗眼睛微眯,竟然笑了起来:“好,甚好。”


  言罢,其不管不顾,径直离去。


  目睹其背影,阎应元面色不变,心底浮现一丝喜悦。


  他当然明白,虽然刚才其并未应允,但事之八九是成了。


  他夹袋里何人可入北海呢?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刚入内阁的他自然比不得其他三人,如今手底下出了个北海总督,立马威望见涨。


  官场之中多是一些更红顶白之人,瞅见了话语权大增的阎阁老,怎能不前来归附?


  到时候筛一筛,还是有能用的。


  但是用不了几个月,他这个阁老就名副其实了。


  回到府邸后,阎应元自然没去那满月宴,只是派遣人手送去了一份厚实的礼物,以表心意罢了。


  瓜田李下,自然要避嫌。


  殊不知,他这般与冯显宗笑谈风声的场面,就传到了朱谋耳中。


  如果偷摸的,或者有人旁听,倒是可以解释,但什么证据都没有,只有一复对话场景,却是怎么也解释不得。


  若是往日,朱谋自然不以为意。


  但这几个月,阎应元这般种种不听话的举措,让他心中气性不小,这般更是火上浇油。


  他并非无智之人,当然不会因此远离,或者割裂与阎应元的关系,毕竟他这个首辅暂时也需要其配合。


  “来人,将庄里酿的青葡酒送两坛到小阎阁老府中。”


  朱谋吩咐道。


  管家欲言又止。


  这葡萄酒在庄里也只酿了许多,但上等的却只有数十坛罢了。


  “怎么,舍不得?”


  “老爷,这酒基本被送遍了,家里剩下的也不多了,况且小阎阁老家不是已经送过了吗?”


  管家不解道:“家里只有十坛了。”


  “让你送就送,哪有那么多话?”


  朱谋呵斥一声,后者不得不屈从。


  阎应元收到酒时,颇有几分诧异,随即就是一怔。


  朱谋何故再亲近拉拢他,莫不是猜忌了?


  “是了,朱谋外宽内忌,今日某与等公言笑,必然是传到了他的耳中。”


  阎应元摇摇头:“罢了,罢了。”


  如果真的让北海总督如实,那么其阁老的地位将瞬间稳固,对于朱谋的依赖就渐少。


  况且,西南战事未结束前,朱谋一定不会与其翻脸。


  “三五个月功夫,某要求还坐不稳,树不其威望,这阁老不放也罢。”


  “且,西南也不一定能成呢!”


  ……


  湖西城。


  自退入贝加尔湖西后,满清兵马加家卷十来万人,勉强算是安顿起来。


  但存粮衣用自然不及奉京府,困难颇多。


  在这种情况下,顺治不断地打探消息,想要等明军脆弱时,再拿回奉京。


  谁知,明将陈东将自己的帅帐驻扎在奉京城,征召奉京百姓修缮宫殿,城墙,并且安抚其人耕地。


  由于诸军对于北海道土地渴望不多,为了更好的镇守奉京,陈东一次性拿出满清贵族们三分之一的庄园土地,或者草场,分给那些辛苦劳作的底层人。


  包括八旗包衣,蒙古牧民。


  除此以外,他更是废黜了所有包衣的奴隶身份,编户齐民。


  要知道,满清是半奴隶制社会。


  八旗贵族,包括满,蒙,汉三类,拥有贵族奴隶主的身份毕竟是少数,许多人基本是包衣。


  如果在他们入关的时候,有庞大的汉民剥削,包衣自然是人上人,待遇从优。


  但龟缩在奉京府这样的贫瘠的土地,包衣的身份自然极差,虽然比那些蒙古草原上的奴隶们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拥有自己的土地财富,人身自由,并且可以参加科举,军队,还不用忍受那些八旗贵族对自己妻女的欺凌,这是何等的快活?


  几乎是转瞬之间,奉京府就安定下来。


  在这种情况,满清的威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降低。


  清军即使入湖东,也找不到几个带路的人了,还要担心被察觉,被人泄露领赏。


  满清上下极度恼火,再加上物资的缺乏,不得不对许多城镇进行掳掠抢夺。


  包括人口,粮食,以及一切可吃用的东西。


  但这反而逼迫奉京百姓屈从大明,厌弃其人。


  内阁。


  “陛下。”宁完我沉声道:“湖东奉京府百姓短视无奈,民心思变,再加上陈东驻扎数万大军,就食本土,已然不可取也。”


  “为之奈何?”顺治眼底泛着血丝。


  这些时日以来,虽然他不断的调和矛盾,但战败后的皇帝威望不足,如今已然是精疲力竭。


  一旁的,硕屯,邓长春,勒克德浑,博洛、满达海,瓦克达等满汉大臣们,一齐聆听。


  就连汤若望,也获得了一席之地。


  昔日的内阁似乎已经名存实亡,恢复到了议政王大臣会议的模式。


  皇权暗弱,为了拉拢八旗贵族,只能如此。


  若是论打仗,治国,宁完我未必是一流的,但其从努尔哈赤至皇太极,再到如今的顺治朝,其眼光是仅次于范文程的。


  宁完我沉声道:“为今只有两条路,咱们直接偷袭漠北。”


  “你是说其漠北总督府,土谢图汗部?”


  勒克德浑忍不住道:“怕是不行,明人建立坚城,肯定驻有大军,咱们偷袭不成,反倒会被两面夹击。”


  “非也。”宁完我摇头:“是喀尔喀三部之一的札萨克图汉部。”


  “我听说明人贿赂其汗,要求共同出兵,但其转头就要求罗刹,以及我国,左右逢源,倒是此次不动如山。”


  “其部偏居一隅,若不是有明军在,咱们早就吞并它。”


  “如今正是养肥的羊,扒皮抽筋,填补短缺。”


  “甚好。”顺治忍不住拍手道:“札萨克图汗部有部民数万帐,咱们正好吞食掉,足以安稳下来。”


  “是啊,咱们打不过明军,还打不过这群鞑子不成?”


  一时间,士气大涨。


  札萨克图汗部所居之地也是水草丰美之地,不然的话养不活那么多的部民,是个好修养的地方。


  片刻后,还是顺治冷静下来:“宁先生,您继续说,第二条路是哪里。”


  “陛下,札萨克图汗部虽然肥美,道却不是久留之地,其实为困龙之地。”


  宁完我叹道:“其西边是安西省,东北是明之漠北,西北是罗刹人,可谓是牢炉,困地。”


  “老臣之间,席卷札萨克图汗部之后,我军必须西向,继续向西。”


  “继续走,去往哪里?”忍不住问道。


  “只要远离明人就成。”宁完我低声道:“绍武老儿绝不会放过咱们的,距离太近,其一定会再次出兵,我大清实在无法经历又一次大败。”


  顺治闭目养神,并没有插话。


  但这群人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显然是意见不同。


  不过他们倒是达成了一致意见:札萨克图汗部是个困地。


  所以,这时候道路又变成了两样。


  要么往北,要么往西。


  但这辽阔的寒域,只有贝加尔湖附近才能种植粮食,其余的地方尽是荒原。


  所以出路只有一条,只能西向,一路寻找地方安顿。


  就在顺治准备一锤定音时,忽然传来消息:


  数千罗刹大军前来,似乎心怀不轨。


  一瞬间,这群八旗贵族们大为震怒。


  “区区罗刹鬼,竟然真的敢来趁火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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