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不够吧!”
辽王叹了口气:“听说鞑子有上百万人,就算是联姻,才有多少?”
闻听这话,孙林默然,
良久,他才叹了口气:“没错,确实很难。”
“还是秦国最好,安南读书人多,识文断字,说汉话的也不少,倒是便宜。”
这番话一出来,辽王也沉默了,无道:“要不怎么说是长子呢?没有皇位继承,也有个秦国让人羡慕。”
“为了他那个秦国,朝廷起码费了两百万。”
孙林站起身,脸上浮现些许思索,双腿不自觉的转着圈,显然还在琢磨这件治国之事。
毕竟是自己的亲外甥,怎么置之不理?
况且辽国要是建立起来了,他的长子留在北京继承爵位,剩余的儿子就可以去辽国开枝散叶。
不把鸡蛋放到一个篮子,这个俗语可是流传已广。
在两广的时候,他就知道许多勋贵们上子弟投身秦国,除了部分在京营,还有许多人去秦军中担任要职,替秦王练兵带兵。
踱步而行,孙林眯着眼睛,过了不知许久,他才开口:“你要娶的人,听说是曲阜孔家?”
“没错。”辽王答道:“本来我以为是哪个勋贵家的子弟,但不曾想是孔家嫡女。”
“去问了父皇之后,他言语,正是考虑到辽国鞑子太多,故而就娶孔家女,不想让后宫被鞑子侵蚀。”
“所以,你可以去孔家求人。”
孙林沉声道:“虽然天底下读书人是很多,但孔家人却尤其多,不知多少人守着落魄的田地读书呢!”
说着,他捋了捋胡须,笑道:“况且你娶了孔氏嫡女,也算是半个孔家人,孔氏族长岂能不给你面子?”
“孔族之长威望极重,让他给个三五十十户读书人过来,更是等闲。”
辽王闻言,眼前一亮,计上心头,补充道:“辽国到底是教化蛮夷之地,这世上还有比什么传播圣人之道更好的事情吗?”
“孔家作为圣人嫡系,理所应当敢为天下先。”
“让他们陪嫁一些读书人算什么,孔家还得派一嫡子过来,建立辽国分支。”
“我辽国也应该建孔庙,到时候正好有人来主持。”
孙林哭笑不得:“是不是你还得让孟氏等贤嗣人家跟过去?”
孔氏家族,其实并不仅仅指的是孔子后裔,还包括大量的儒家贤人后裔。
入祀孔庙,听上去只是祖先享福而已,实际上却蔓延到整个家族。
周公后裔东野氏,贤裔颜氏、曾氏、孟氏、仲氏、闵氏、冉氏、伯牛冉氏、仲弓端木氏、言氏、卜氏、颛孙氏、有氏各一人。
以上十五人属于衍圣公一系,世代居住在曲阜,依托孔家这根主干,不断的连绵发展,联姻交往。
甚至连辈分,也是联用的。
也就是皇帝赐予孔家的字辈,这些人也用。
除此之外,朱氏二人,周氏、二程氏、张氏、邵氏、昌黎韩氏各一人,关氏三人,则是朱熹等儒家后辈贤才,他们不必居住在曲阜,就在家中罢了。
明清时期,这群人享受着皇帝的照顾:世袭五经博士。
相当于祖祖辈辈有官当,不受朝廷改朝换代的影响,毕竟是儒家的门面。
这些家族被统称为贤嗣后裔,地位非同一般。
倘若这些家族都派人跟过去,妻儿老小,仆役护卫,千人都不止。
“当然。”辽王兴奋道:“这些人大多都是读书人,随便调教一番就能当官,有他们的辅左,何愁辽国不靖。”
孙林哭笑不得。
“看来还得龙虎山的张氏请过去,帮你降服那些异国他乡的鬼神。”
辽王嘿嘿笑着,不再言语。
但他却把刚才那一番话,完全记住心中。
孙林摇摇头,随手道:“这件事,还长着呢,你愿意人家还不想去异国他乡呢!”
“跋涉数千里,一个不好命丧路上了。”
“这件事,还得求你的父皇。”
辽王应下。
随即,他迫不及待地去求见皇帝,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朱谊汐哭笑不得,看着辽王诚恳的面容,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想法确实不错。
他琢磨了一下,道:“如今衍圣公之职,有北孔和南孔交替继承,两边都要派人才行。”
“啊?那岂不是乱了?”
“我是说,一国派一孔。”
皇帝轻笑道:“你以为我光顾着你辽国?你大哥的秦国,二哥的齐国,都得来人,光是把北孔一个羊毛,哪里有那么多?”
“那,父皇,到底是孔圣人后裔,他们若是不愿,怕是很难强迫。”
辽王露出些许的忧虑道。
作为皇帝,他的权力并不是无限的,而支撑皇帝权力的只有两点:
兵权和道统。
说白了,兵权是权力建立的根本,而道统是维持统治秩序的根基。
道统的则是由儒家和宗族构成。
换句话来说,儒家和宗族是维护地主阶级利益的武器,两者互为表里,共同组成了封建社会。
封建秩序就是为地主们的利益打造的,如果皇帝和朝廷无法维持他们的利益,那就推翻了事。
同时,地主们也是皇帝维持权力的砖石。
中小地主负责贡献才华,负责治理百姓,皇帝赐予他们权力;大地主则是负责维护地方治安,那皇帝就给财富和安全作交换。
一旦这个交易无法达成,那就是改朝换代了。
法律,不过是统治阶级维护自身利益的准绳。
一个文明成熟的标志,就是监狱的诞生。
资本国家维护的自然是资本家。
扯远了。
孔家是门面人物,是皇帝拿出来给读书人瞧的,表达皇帝重视儒家,尊重读书人的传统。
除非孔家犯了众怒,不然皇帝是绝对不会乱来的,实在是没必要。
对于辽王的想法,皇帝不置可否,澹澹道:
“皇权确实无法为所欲为,但却是无处不在。”
他昂首,脸上充满了自信:“你要记住,权力这东西宁曲勿直,强硬的手段,只会让事情更遭。”
“回去等消息吧。”
“孩儿告退。”
朱谊汐摇摇头:“去,将锦衣卫指挥使叫来。”
“是!”
不到半个时辰,一个魁梧的大汉就快步而来,面色微喘,显然是快步而来。
电视剧上面皇帝召见某臣,几乎眨眼的功夫人家就抵达了,实际上这是错误的。
皇帝接见他人,基本上就这样官场一样,需要提前预约,插足的偶然很少。
就像今天这样,召见锦衣卫,半个时辰算是少了。
从京城一个来回,再到找人,等闲两三个时辰不止。
所以,突击找人确实不方便。
他的情绪都没了。
吴邦辅掌管锦衣卫多年,到了年老病退的时候,自然而然就退下了,皇帝也没留恋。
如今出现在他面前的,则是曾经在西安府收容的宗子,名叫朱依,南征北战多年,也是获得了伯爵。
如今整个掌控锦衣卫。
锦衣卫指挥使正三品官,算得上是位高权重了。
朱依满脸胡子,急促的呼吸短时间内就被平复,他略微低着头,等待着皇帝的吩咐。
朱谊汐酝酿了下情绪,开始说道:“孔府将要嫁女给皇家,你去一趟曲阜,看看我那个亲家有什么什么隐患。”
“毕竟,孔家成了皇戚,就不能像以往那样作威作福了,而且要恪守本分。”
“是——”
朱依跟随皇帝多年,仅凭这一两句言语,立马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皇帝这是要调查孔家。
也对,能够劳烦他这个锦衣卫亲自出手,也只有孔家了。
虽然不了解为何针对孔家,但这是皇帝的吩咐,他不敢违背,也不想违背。
能够被重用,执行如此任务,这代表着圣恩。
得到吩咐后,他磕头就走。
回到衙门,朱依直接吩咐:“找十来个精明强干的,跟我去一趟山东。”
“头,新娘子不是已经迎到了京城吗?”
副指挥使试探地问道。
“你管那么多作甚?”
朱依没好气道,随即选了十来个精明强干的,直接奔赴曲阜。
运河繁华,船只稠密,犹如天上的繁星,怎么也数不清。
在海运畅通后,运河彻底的成了民运,规模达到十余万的漕兵,要么去押海运,要么就去操船。
但运河上的钞关,却被朝廷把持,各大闸口也是朝廷看着,依靠着这条运河吃饭的人有增无减。
一路奔波,一行人来到了兖州府,曲阜。
运河贯通兖州,给他带来的繁荣,来往的商贾数不胜数,行人如织,根本就没人注意到他们。
隐秘而来,曲阜的锦衣卫倒是一五一十地述说着孔家的势力。
“孔家盘踞曲阜上千年,所以说每逢战乱就会折损一些人,但是实力却是恐怖。”
“曲阜数万顷土地,多数田主都姓了孔,九成百姓都是孔家佃户,说一句话比县衙还管用。”
“偌大的兖州,大大小小的庄子不下百座,都是直属孔府……”
朱依叹道:“哪怕将曲阜知县给换成别人,但到底是孔家做主。”
圣人后裔,多么大的名头,如今又与皇室联姻,烈火烹油不外如是。
怪不得皇帝上他来曲阜,就是要震慑孔家啊!
可惜,他刚歇脚没两天,消息就被人知晓了。
朱依也不奇怪,整个曲阜,无论是经商的还是扛包的,亦或者是锦衣卫所,怕是被孔家渗透地明明白白。
这是经营上千年的关系,断不了。
可惜,朱依却不怕。
补税——
这两个字出现在孔府管家的眼前时,后者脸色不变:
“我孔家世代贤良,怎么会不交赋税?”
朱依却不理他,继续道:“贵府读书人甚多,按朝廷规矩,也是要分家的吧!”
曾经四世同堂,五世同堂在民间都是美德,但皇帝却规定,但凡有功名的,哪怕是父子,也得分家。
孔府之人脉,官场上谁不给面子,子嗣后代中秀才不要太容易。
科举只有在会试的时候最严格,地方的乡试,秀才三试,或多或少都有漏洞可抓。
孔氏家族历经多年,不知多少的亲戚在为亲戚干活,五代就隔了一道了。
管家哑然失笑:“难道锦衣卫就想凭借这两件事,对付我孔家?”
说着,他脸上的骄傲却未消减半分,甚至面带狠色。
纵横山东多年,即使是巡抚过来了也得对他这个管家客客气气,如今孔府还跟皇家联姻,区区个家奴锦衣卫也敢放肆?
“衍圣公在京城,定然要参你一本。”
对此,朱依却不以为意:“在下只是来告禀一声罢了。”
言罢,他就转身离去。
果然,辽王大婚之后,孔府就被强迫归还欠税,并且锦衣卫亲自主持分家。
家奴还身令颁布,曲阜如下甘霖。
大量因为欠债卖身为奴的人,终于回归了自由。
至于之前的法律,在孔家面前根本就如同废纸。
孔府数万家丁,一朝散尽,尽得自由。
一时间,偌大的孔府,竟然有种山倒墙塌之感。
除此之外,大量的冤桉诉讼被重新审查,短短三天就抓了百人。
这些人被抓之人,九成都是孔府的家奴。
表面上来看,他们已经不是孔府豪奴,对孔家的影响并不大。
但没了这些爪牙,对孔府的伤害实在太多,庄田的租子都收不齐。
孔府这颗毒瘤了,寄居在曲阜,兖州府,山东,都已经太久太久,是时候该捅破了。
杀衍圣公算什么,他的那些豪奴爪牙,犯得罪恶是其百倍,千倍。
而如今这个时机选的太好。
皇室跟孔家联姻,再加上这般打压,又拉又打,读书人根本就说不上话。
人家这是在教训自己亲戚,你个外人插什么话?
事件的影响力渐渐消弭在风中,并未起什么波澜。
而尴尬还在衍圣公,他老人家在京城参加女儿的婚礼,眨眼间老家就被抄了,着实让人应接不暇。
皇帝则敲打道:“孔府在山东骄横跋扈,民间甚至有传言曲阜是孔家屋,兖州是孔家厅,山东是孔家田。”
“咱们都是亲家,故而还留了几分颜面,朝廷不知多少人弹劾,想让南孔彻底为衍圣公……”
衍圣公眼眸中满是畏惧,不得不拜下:“臣教奴不严,陛下杀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