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之獬的上书,让多尔衮陷入了沉思。
对于满清来说,江南的拿下,代表着天下已得其七,接下来的反抗力量不足为虑。
这时,剃发易服,更是能够打碎汉人最后一丝尊严,从内而外的接受大清。
而且,这也是分辨他们是否真心归顺的必要条件。
当初范文程劝说暂缓施行剃发令,乃是刚入关罢了,如今局势大利,是时候改变了。
“满汉一体,岂能分清彼此?”
多尔衮不顾朝廷汉臣的劝说,再次发布剃发令:
“全国官民,京城内外限十日,直隶及各省地方以布文到日亦限十日,全部剃发。”
这番谕旨,立马就激起了满朝汉臣的反对,奏疏不断,堆满了多尔衮的桌案。
而多尔衮可不是汉人,没有以纳谏为美德,反而是说一不二的个性。
汉臣们越是反对,他反而越要施行。
各地官府收到圣旨后,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士绅、官吏、百姓,皆怨声载道,数千年来的习俗,儒家的思想,无不让他们发自内心的反对。
当汪洋大海有着读书人引导时,就会迸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而整个北方,已经开始暗流涌动,人心惶惶,大明旗帜又开始重新回到大家的心中。
……
南方,扬州。
吴三桂收到了南京洪承畴的书信,调兵信件。
他犹豫半晌,这件事做不了主,他只能召集所有人一起议事。
刘泽清的部将,郑隆芳、姚文昌,以及刚至不久的固山额真叶臣。
“洪总督发出书信,湖广的伪王朱谊汐,亲率三十万大军,奔袭南京城。”
“三十万?”郑、姚二人大吃一惊,面色苍白。
“莫要惊慌,这不过是吓唬人的假把式。”
吴三桂摇摇头,沉声道。
话虽如此,但他的脸色同样不好看。
即使缩水一半,也有十来万,即使扬州、南京二军加一起,也不过十来万,南京城都站不住。
黄得功的前车之鉴,可是印象深刻。
更为重要的是,红衣火炮九成都挪回了北京,他们手里不过数门,怎么打?
一旁,刚至扬州的叶臣,胡须满脸,听他们说完后,同样脸色苍白:“可是败了豫亲王的朱谊汐?”
“没错!”
吴三桂点点头,脸色沉重。
叶臣脸色瞬间阴沉。
豫亲王多铎在军中,可是仅次于多尔衮的威望,都打不过朱谊汐,更何况他们这些人?
“南京城危险了。”
叶臣说了一句,就不再赘言。
吴三桂瞥了其一眼,心中叹了口气。
“还是交给朝廷做决定?”
郑、姚二人自无不可。
唯独叶臣出声道:“咱们这样不战而逃,岂能大清勇士?”
三人瞬间刮目相看,期待的望着他。
叶臣昂首:“咱们大军,还是去往那南京城,若是那朱谊汐是唬人的?岂不是闹出了笑话?”
“再说,咱们骑兵占优,即使守不住城,也要让那朱谊汐,吃不了便宜。”
这话,倒是有理。
吴三桂也开口道:“毕竟洪总督在南京,整个江南省都归其督管,还是应该听令的。”
于是,意见统一后,扬州三万关宁骑,数千满骑,两万汉军,向着南京而去。
扬州与南京之间,只隔着一个镇江。
坐船只用半日,而走路,却不过一日半罢了。
洪承畴得到吴三桂的回信后,瞬间有了底气。
于是,他从南京城中,征调十万青壮守城,五万兵马守候城门,坐等援军的到来。
“如此,倒不一定要逃。”
洪承畴微微一笑,说道:“在洛阳,不过两三万人,螳臂挡车自然不可取,如今到了南京,可没那么容易。”
想到这里,他颇有一种耻辱感。
面对年岁不及自己一半的年轻人,自己不战而退,简直是人生中最大的羞辱。
而如今,对方竟然追到了南京城。
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粮草,器械,民壮等守城必备的东西,洪承畴都一一筹备。
对于那些阻碍的士绅,商家,他毫不客气,直接抄家,狠狠的震慑了整个南京城。
一番操作,让人平白信心大增。
而弘光时,镇江被拿下后,整个南京城人心惶惶,根本就没有心思守城,全靠黄得功用心,守的三五日,不然根本就直接投降了。
而在和州,朱谊汐也知道了洪承畴的决心。
想到这里,他不有点有些发笑:“洪承畴守南京,岂不是也有守当年的锦州之感?”
“这对于大明来说,或者对于我来说,乃是沈阳之战!”
“真正意义上的站稳脚跟。”
想罢,在等来粮草、器械、火炮、火药等后勤物资后,朱谊汐大手一挥,千帆竞发,遮天蔽日。
奔涌的长江,江面竟然被完全遮掩,气势汹汹。
长江两岸,大量的百姓站立欢呼,士绅子弟等,一个个翘首以望这只王师。
千言万语,都期盼着一个胜利。
豫王殿下迎风而立,心中感慨万千。
这些都是他多年来的积蓄啊!
如今,真可谓是梭哈了。
此战,必胜。
经过一日,朝发夕至,前锋已经抵达南京城外。
而后军,这也只刚刚出和州。
连绵上百里的船队,仿佛一条巨龙,与长江融为一体,爆发出巨大的龙吟,目光死死的瞪住南京。
“朱谊汐——”
城外,吴三桂盯着那豫王字样的旗帜,目光深邃,满是复杂。
这个名字,曾经与孙传庭连在一起,卑微而渺小。
在豫亲王多铎身亡后,此人名声轰传天下。
尤记得,摄政王在他南行前,唯一忌惮的,就是朱谊汐这三个字。
如果能换的话,多尔衮甚至想用弘光皇帝换朱谊汐。
如今,谁能想到,打断骨头的南明,如今竟然还有宗藩想要收复南京。
如果此仗兵败,对于满清来说,也是一场挫折,南方再也拿不下了。
“这场仗,很难打!”
固山额真叶臣,面色凝重,望着如同山岳一般的船只,心中百感交集,惊诧不已。
在北方,何时有过如此巨船?
而对于洪承畴来说,他脸色不变,目光极其复杂:
宿敌,宿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