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年,崇祯十七年成了过去,天下迎来了弘光元年。
对于南方来说,去年一年可谓是惊心动魄。
先帝没了,北京没了,新帝再立,内阁争斗,可谓是忙成了一锅粥。
拥有秦淮河的南京,一如既往的热闹繁华。
内阁首辅马士英彻底掌握了内阁,深受皇帝的信赖,内廷宦官也对他多支持。
在外,江北四镇对他也关切颇深,作为他的倚仗。
东林党因此,不得不龟缩六部,硬碰不行,只能软对抗。
你说要征税,我就抵抗;你支粮,我就推脱。
反正帮不了忙,但一定能拖后腿。
但马士英却真没法子。
他虽然掌控了内阁,但手底下能用的人太少,东林党势大,遍布朝廷,制定了政策却施行不了。
所以,他又不得不与钱谦益合作,着实憋屈。
暗流滚滚的朝廷,此时却被一颗头颅,打破了沉默。
“这是多铎的人头?”
弘光皇帝看着面目狰狞的头颅,被吓得脸色发白,但求知的欲望又让他忍不住探寻。
“应该是的!”
马士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豫王斩杀数万建奴,对于大明来说是一件好事,但对于弘光朝廷而言,却极为糟糕。
因为,赏无可赏了。
总不可能装傻,说是假的吧!
阮士城也望了望,叹道:“豫王有此实力,何不收复陕西,为先帝报仇,何故沾惹建奴呢?”
“如此,与建奴的谈判,怕是毁于一旦了。”
这话,倒是收到众人的心坎了。
这段时日以来,建奴豪格在山东来回折腾,让江北四镇极为惶恐,不断地诉苦。
说白了,就是压着朝廷向满清求和。
收复北京肯定没希望了,就想着南北分治。
马士英是有心振作,但满堂文武都没有心思回到北京,或者说,朝廷北人甚少,意愿着实不强。
这与南宋不同。
北宋末年,朝廷的高官多是北人,武将上,如岳飞,韩世忠,张浚等都是北方人,所以北伐就是收复老家,自然士气高昂。
弘光朝廷又不同,南京六部本来就是东林党的大本营,让他们北伐,就相当于让他们掏钱舍命给别人打老家,岂能如此?
除了大义,北伐对于南京朝廷毫无好处。
“有功不赏,怕是招致非议!”
钱谦益开始上眼药,开口道。
虽然明白朱谊汐是朝廷大敌,但是能给马士英出难题,这就不算什么了。
“微臣以为,可赐予其尚方宝剑,让豫王统率河南、湖广、山西、河北兵马,讨伐闯贼,为先帝复仇。”
阮大城捏了捏胡须,轻易的化解了难题。
归根结底,豫王已经势大难制,那还不如换一种思路,借着报仇的名义,让他跟李自成火拼,两败俱伤最好不过。
“此计甚好!”马士英拍手赞叹。
高坐的弘光皇帝也对人头没了兴致:“既然如此,只有这样办吧!”
“另外,选个好时日,朕将亲自祭拜太庙,献祭给祖宗!”
打了个哈欠,弘光皇帝就宣布退朝。
钱谦益脸色平静,回到家中,则气急败坏。
内阁完全成了马士英的一言堂,他这个东林魁首,几乎都说不上话,真是太难受了。
这时,姜曰广,吕大器等东林大佬,也陆陆续续而来。
豫王将伪王多铎的人头送至南京,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那些不懂政治的读书人,自然弹冠相庆,比过年还要热闹。
百姓们也乐此不疲的听着豫王大败建奴的说书,酒肆茶楼满满当当,整个南京城极为喧闹。
而政治敏感相当高的众人,自然清楚其中的意味。
“豫王乃朝廷大患!”姜曰广咬着牙道:“建奴不过远火,而豫王实乃近患,朝廷必须有所应对。”
“马士英内阁独断,着实可恨。”
吕大器也说道:“豫王如此,都是马士英纵容的结果,打倒马士英,才是朝廷中兴的关键。”
“陛下信赖马士英,已到了入魔,阉党阉党,果然是蛊惑人心。”
钱谦益故作恼怒,立马起身,一副不要命的姿态:“朝廷日衰,老夫见此,恨不得以命相搏!”
在座众人忙搀扶拉拽,对于气节,又敬佩了三分,不愧是钱老,不愧是东林党魁。
安抚了好一会儿,众人又摊手,无可奈何。
无兵无权,让他们坏事倒是容易,但做事却难,都没有一个好主意。
想了许久,钱谦益这才开口道:“马士英如此一手遮天,几如世宗朝之严嵩,乃朝廷之祸患。”
“以老夫之见,其多赖与陛下信赖,才能如此乱来。”
“我等多方谏言,但陛下就是不采纳啊!”姜曰广甩袖,气呼呼道:
“也不知道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让陛下对他言听计从。”
众人也纷纷感叹,直言弘光皇帝没救了,只会信赖奸臣,不信正人君子。
甚至有人喊,这是亡国征兆。
钱谦益想了想,明白真正的根源,还是在于皇帝:
“陛下年近四十,虽然近些时日徘徊于后宫,但半年来,依旧无所出,实在是朝廷之忧也。”
皇帝没有子嗣,的确动摇国本。
但,你还没有弟弟,兄终弟及都满足不了,这就不得不让人心惊了。
父死子继,兄终弟及,这是大明祖制。
“您是说,潞王?”
有聪明的,立马就联想到了杭州的潞王。
大家的心思,依旧又惦记到了潞王头上。
皇帝既然没有子嗣兄弟,那就怪不得他们拥立他人了,实在是为了大明未来着想啊!
既然在弘光朝吃不到肉,那就掀桌子,重新再拥立一位皇帝,掌握朝廷。
历史上,东林党人被逼急了,就让左良玉拥兵东下,准备掀翻南京,拥挤潞王。
要知道,当时满清正在南下,东林党的这番作为,让南京朝廷两面受敌,顾此失彼。
结果,左良玉半路病死,左梦庚率二十万人投降满清,南京朝廷也就此覆灭。
这番的骚操作,也只有东林党能干出来。
“这事得从长计议!”
钱谦益微微摇头,道:“不宜让人知晓,尤其是马士英,得悄悄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