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事,就这么说定了。要嘛,你们魏军亲自去筑坝拦水,为水淹大梁做准备,要嘛,咱们就直接撤军,这场战就打到这里为止!”
王沉冷笑着说道:
“想让我们秦军替你们魏军做完全部事情,你也不想想自己配不配!”
王沉的话说得很难听,以至于魏增被说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一时之间不知应当如何接话。
而除了尴尬之外,此时魏增的心中还有一种名为愤怒的情绪。
这其实也很好理解,毕竟他无论再怎么说,也是堂堂“一国之君”。这样被一个外国的臣子羞辱,他肯定是接受不能的。
但是接受不能也必须接受,此时的魏增虽说名义上是一国之君,一代王者,但是他心中也明白,自己不过是秦国的一条狗罢了。秦国愿意养自己,那么自己就是一国之君。若是秦国不打算继续养自己,那么自己的下场将会变得极其凄惨!
想到这里,魏增只能压下心中的怒火,对着王沉低头道:
“诺……寡人……领命……”
说着,他便直接转过身去,退下准备组织魏国士兵开始筑坝拦水。
“大帅,您为何非要坚持让魏国士卒筑坝拦水啊?这活让谁来干,不是一样的吗?”
等魏增走远之后,营帐内的樊哙一脸疑惑地对着王沉问道。
“为何?自然是为了断了他的念想了。”
王沉轻笑着说道:
“只要他带人筑坝拦水,那么他卖国贼的身份就会彻底坐实,届时就算他回到魏国,成功成为魏国国君,他的位置也定然不会稳固,只能继续依赖咱们秦国的支持。如此,咱们秦国才能放心地将魏国交给他。否则若是让他成功收获魏国民心,成为众望所归的魏王的话,这魏国将来还臣不臣属于咱们秦国,还在两说之间呢!”
没错,王沉之所以坚持让魏增亲自带队筑坝拦水,目的就是打击他在魏国的威望,让他无法获得魏国国人的支持,成为真正大权在握的魏王,以至于将来的某一天找到机会脱离秦国。
至于什么魏增挖他墙角什么的,王沉虽然心中也生气,但是和这个大的战略目标比起来,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最多只能算是买东西时送的“饶头”罢了。
王沉计策的效果很快就显现了出来。
在魏增将筑坝拦水的命令下达下去之后,原本已经投降的魏军士兵中开始出现了反对的声音。
尽管为了防止士卒反对,魏增已经很小心地没有将自己的真实战略目的告诉给下面的士卒了,但是魏军士卒们却依旧看穿了他的想法。毕竟这些投降过来的魏军士卒中有许多都是贵族出身的中层军官,以他们的智商,自然不可能看不出魏增这个命令的真实目的。
而一旦看穿了魏增的真实目的,后面的事情也就变得顺利成章了。这些中层军官大多在大梁城内有家室产业,一旦大梁被洪水冲破,他们的家人一定会死伤惨重,因此这些中层军官是决计不可能答应魏增的要求的。
当然,光靠这些中层军官自己,显然是没有办法与魏增作对的。但是没关系,他们可以将这个消息传播给自己手下的普通士卒,而后借助这些士卒的怨气,与魏增分庭抗礼。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这些底层士卒虽然很少有人在大梁城中有产业家人,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反对水淹大梁。毕竟大梁是魏国的首都,同时也是魏国人的精神图腾。一座自从建立之日起就不曾被人攻破过的城市今天竟然要被自己人以这种卑鄙的方式来攻破,这是这些魏军士卒们所不能接受的。
因此没有意外,这些底层士卒非常轻易就被中层军官们给煽动了起来,组织起来道魏增面前请.愿,请求魏增收回成命。
正所谓说话有人听的国君才是国君,没人听的国君只是废物。此时所有魏军士卒都在反对魏增,魏增显然是没有办法再继续让他们去筑坝拦水。无奈之下,魏增只能回到王沉这里,请求王沉收回成命,改换秦军士兵去筑坝拦水。
然而面对魏增的请求,王沉的回答却只有冷冷的一个字,那就是“滚”。
开玩笑,自己好不容易将魏增逼到这个份上,要是就这么轻易地答应魏增的请求,收回让魏国士卒筑坝拦水的命令,无法打击到魏增的威望不说,搞不好还能让魏增塑造出一个“为民请命,为了魏国安危不惜个人荣辱去请求王沉”的形象,这是王沉所不能接受的。
因此在听到魏增的请求之后,王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的请求,随即继续说道: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那就只能退兵了。”
魏增当然不可能答应退兵,因此急忙表示自己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只是需要王沉帮助。
“哦?是什么办法?”
王沉闻言,不由微微一笑。虽然他知道魏增会说出什么办法,但是有些话只能魏增说,自己说效果就变差了,因此王沉索性就装起了傻,笑呵呵地看着魏增,等待他说出那句自掘坟墓的话来。
“这些底层的士卒都是那些中层军官怂恿起来的,只要将那些中层军官全部杀掉,没有人站出来带头,那些士卒自然就闹不起来了。”
魏增咬了咬牙,说出了足以将自己定在历史耻辱柱上的话。
如果可以的话,魏增自然是希望维持自己有道人君的形象的。但是没办法,在王沉的逼迫下,他已经注定走不通这条路了。无奈之下,魏增索性自暴自弃了起来,开始在作死的道路上一路狂飙。
“如此……倒也不是不行。”
王沉心中早已乐开了花,脸上却故作深沉道: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届时又该由谁来只会那些底层的魏军士卒呢?毕竟这中层的军官都已经被杀光了,不是吗?”
“到时候……就只能请上国出手相助了!”
魏增咬着牙,破罐子破摔道:
“请大帅调拨人手,协助寡人指挥魏军士兵,筑坝拦水!”
“好!有你这句话,本帅就放心了!”
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王沉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随即对着魏增说道:
“大王且回去,稍后秦军的甲士就会协助大王斩杀那些中层军官的。不过这如何斩杀,却也是个问题。一旦操作不好,那些中层军官带着底层士卒闹将起来,那可就糟了。”
“此事不难,寡人只要以商量是否要筑坝拦水的名义,将那些中层军官全部召集过来议事就行了。届时秦军甲士便埋伏在营帐左右,以寡人摔杯为号,一同杀出,将那些中层军官砍成烂泥,如此便不用担心他们作乱了!”
此时的魏增已经完全摆正自己的位置,将自己带入到秦国狗腿子的角色中来。因此说出的话也冷血无比,仿佛那些中层军官不是他的臣民,而是他的仇寇一般。
……
计划很快开展。
战国时期的人们总体来说还是比较单纯的,再加上魏增毕竟是他们的王,因此魏军的中层军官们在接到魏增的诏令之后倒也没有怀疑什么,而是非常干脆地就来到了魏增设下的圈套之中,随后遭到了埋伏已久的秦军甲士的伏击。
魏军的中层军官们根本没想到魏增会来这么一出,因此直接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一个照面便被杀了大半。随后虽然反应过来了,但是也为时过晚了。秦军甲士进退有序,是以完整的组织队列进行搏杀的。反观魏军中层军官那边,虽然单兵素质要高于秦军甲士,但是他们的阵型毕竟是混乱的,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防线。因此哪怕他们拼死挣扎,却依旧不能逃脱被秦军甲士逐个击杀的命运,只能一个个倒下,同时愤怒地咒骂着不远处漠然看着这一切的魏增,诅咒他不得好死。
魏增会不会被诅咒死尚且不知,但是魏军中层军官被一网打尽却是真的。在解决了这些中层军官之后,魏增没有任何迟疑,立马带着这些刀尖带血的秦军甲士赶到了魏军营帐中,对着所有的魏军底层士卒宣布了那些中层军官因为犯上作乱,如今已经被全部斩杀的消息。随即又将这些秦军甲士安排到了魏军之中,让他们成为新的军官,组织他们开展筑坝拦水。
底层士卒虽然读书不多,但是人也不是傻子,哪里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当即对着魏增怒目而视了起来。
不过怒目而视归怒目而视,这些底层士卒跟那些中层军官毕竟不是一个阶级的人,他们虽然因为同胞的死亡而对魏增彻底失望,但是也不至于为了这些贵族老爷而去拼命。再加上大梁城中并没有他们的父母亲人,以及一旁那些虎视眈眈的秦军甲士的威胁,因此这些底层的魏军士卒非常识相地就应承了下来,表示自己愿意听从魏增的安排以及秦军甲士的管理,前去黄河上游筑坝拦水。
至此,筑坝拦水这件事便算是彻底定下来了。而魏增的名望,也算是彻底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