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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反客为主

“天下太平,万民安康!”
“天下太平,万民安康!”
“天下太平,万民安康!”
气氛都烘托到这了,场内的学子们自然不好再继续端着。于是所有人都从座位上起身,口中呼喊着标语,以此来表达自己崇高的立场。
当然,喊标语归喊标语,学问终究还是要做的。因此在所有人都重新坐回到座位上之后,又有一名学子出列问道:
“敢问先生,既然国君暴.政有可能导致天命消散,那么到底什么样的行为,才算得上是暴.政呢?”
“对啊对啊,难道非要等国君的暴.政导致万民流离失所之后,才能认定其为暴.政吗?”
“若是如此的话,那这万民也太可怜了吧?难道我们就不能提前发现暴.政的存在,而后向国君进行谏言,劝他不要推行暴.政吗?”
这时代的学子大多还是务实的,不像后世的腐儒那般只会照本宣科。他们研究学问想来是立足实际,以解决问题为目的,而不是为了单纯的做文章。也正是因为这样,此时的他们才能问出如此具有实际意义的问题。
“若单纯以天命论的话,确实是只有在暴.政推行之后,万民流离失所之时,国君身上的天命才会消散。”
韩非对着众人按了按手,示意众人安静,而后继续说道:
“然而人乃万物之灵,又岂能如此死板?提前发现暴.政的存在,而后防患于未然,这才能上对得起君上,下对得起万民。”
“还请先生赐教!”
听到暴.政可以预防,场内学子不由面露喜色。而后纷纷朝着韩非行了一礼,请求他能给予自己答案。
“很简单,用律法去约束君王!”
韩非神情不变,却说出了足以令天地变色的一句话。
“什……什么?”
仿佛没有听清韩非的话一般,场内的学子们纷纷面露疑惑,正想再问些什么,却听韩非加大音调道:
“法家不是讲究以律法治国吗?这很好。但是法家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它无法约束国君。国君手上的权力无限大,可以随意废立律法,或则特赦犯人。这很不好,若是国君贤明,这份权力固然可以成为法家的一个补充。但若是遇到昏庸的国君,那么国君手上的这份权力就将对法家的律法系统造成巨大破坏。因此,为了确保国家能够有序发展,不至于因为一个昏君就直接崩溃,我提议,法家应当制定一份约束国君权力的律法。将来国君只能在这份律法允许的范围内行使自己的权力,一旦超过了,法家有权对其进行惩治!”
静,死一般的寂静。
虽然此时场内的人数较之之前还要更多,但是此时整个广场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很显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韩非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以至于所有人都直接被说蒙了,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此时所有人的脑海里都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开什么玩笑,约束国君的权力?
不怪乎众人如此反应,虽说儒家确实有意识地对天子和国君的权力进行约束,但是那靠的不是律法,而是礼制。
简单说,就是儒家规定了什么样身份的人去做什么样的事情。一旦超过了礼制的规定,虽然不会受到直接的惩罚,但是下面的人也会有样学样,逐渐不听你的话,导致你变成孤家寡人。
听起来这套制度似乎还不错是不是?但是别忘了,儒家的这套制度是以分封制为基础的。
在儒家的框架下,天子也只是一个大一点的诸侯罢了,下面的诸侯之所以听他的,是因为有礼制在约束。若是天子胆敢违反礼制,诸侯们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不听天子的。
而诸侯们也是一样,若是他们胆敢不听天子的,下面的卿大夫也可以不听诸侯的。总之儒家的礼制就是这种层层叠加的状态,而其最基础的根基其实就是分封制。
毕竟若是诸侯手中没有兵权的话,他敢不听天子的话吗?
可是如今,韩非却打算在废除分封制的框架下约束国君的权力,这怎么可能?
且不说你这么做法理的依据何在,单单就国君掀桌子之后,如何反制这个问题,就不是这些学子们所能解决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在听到韩非的话之后,学子们才会如此错愕。
因为他们实在想不到,若是国君掀桌子不玩了,法家应当如何反制国君。
若是反制不了的话,那这约束国君的律法不就成了一个笑话了吗?
而另一边,早在今天的讲学开始之前,韩非就已经预料到了此时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因此他并没有对学子们的反应感到任何的意外,而是继续笑着说道:
“感觉很不可思议是不是?”
“先生明鉴。”
学子们纷纷点头,而后一名代表出列问道:
“别的东西学生也都不说了,学生就想知道,法家凭什么能够约束国君?要知道,法家的权力本就是国君给的啊,得到了国君的授权,却还反过来约束国君……这,学生实在想不出,法家有什么底气这么做。”
“是啊是啊,法家凭什么这么做啊?”
“这从法理上来说就说不通啊!”
听到这话,场内的学子们纷纷点头附和,表.示法家没有理由这么做。
“谁说法家的权力来自国君的?”
韩非闻言,微微笑道:
“你还记得我之前说的话吗?国君的权力来自天命,而其获得天命的原因则是万民。也就是说,国君的权力,其实就来自万民。”
“不是国君给予了万民生存的土地,而是万民赋予了国君手中的权力。因此国君其实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万民认可他了,他才是国君。万民不认可他了,他自然就称不上国君了。”
“由此可见,国君其实并不是一个国家的最高权力拥有者,国家的最高权力拥有者应当是万民才对。法家要以律法约束天下,不依靠最高权力的扶持是行不通的。而这万民,不恰恰就是能够赋予法家最高权柄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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