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戎提醒过芦孝兵,以岛国人的身体素质加上装备情况,的岛国人战斗力未必能强到哪里去,但是在某些特殊因素的加持下,岛国人或许可以变得非常疯狂。
原本芦孝兵不太理解郭戎所谓的疯狂是什么意思,然而,很快芦孝兵就懂了。
在干掉了几百名倭国斥候的第二天,全军拔营之后,利用工兵前一天晚上搭建的浮桥渡过黄垒河之后,袭击、伏击、陷阱,总之各种意外事件层出不穷。
从南黄到泽头既没有山川,又没有河流,总共三十里不到的路程,按照原计划两个时辰,午后即可抵达。
然而在倭人斥候几乎无休止的袭扰之下,这三十里的路程,硬生生的走出去了超过四个时辰。
唯一让芦孝兵比较欣慰的是,倭人采用的是隐藏在暗处,极少直接露面,所以行军的速度受到了影响,人员的伤亡和物资的损失并不算大。
抵达泽头,也就意味着芦孝兵所部,距离文登县的距离从九十里变成了只有六十里,对于骑兵来说不过两三个时辰而已,对于步卒来说正常行军也不会超过两天。
抵达泽头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酉时,看着已经有了西沉架势的太阳,拿着前一天在南黄收到的来自郭戎的信件,站在泽头营地中的芦孝兵笑了。
奇谋这种东西并非不存在,只不过更多是在于战略层面上,而不是战术层面上。
但是在战场上,更多的是见招拆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要玩出什么花活基本上是痴心妄想,某种行为代表的目的往往都是固定的。
倭人这种程度的阻击,目的显然只能有一个,那就是阻止自己快速推进,而这也就代表一点,自己的希望传达的信息倭人的统帅已经收到,而阻止自己快速推进只能是为了方便他们自己集中兵力。
而且芦孝兵相信,只要倭人的兵力还没有集结完毕,随着自己距离文登越来越近,受到的阻力就会越来越大,也许明天,后天,自己会遭遇倭人疯狂的袭击。
而在战略层面上,前期李师道在战略欺骗上非常的成功,这一点就连郭戎都不得不承认。
归降朝廷之后,李师道将自己伪装的人畜无害,骗过了河北军阀,骗过了朝廷诸公,骗过了郭戎以及禁军将校,也骗过了太上皇李诵。
如果,没有人发现,李师道或许真的能完成点什么,只不过,此时此刻,李师道费尽心思在战略上取得的优势,在郭戎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千里突进的奇谋之下已经荡然无存。
前一天在南黄收到的信件中,郭戎将现在的情况做了一个总体的说明。
莫灵均已经拿下了寿光和北海,封死了青州胶东军主力的退路,还额外缴获了超过两百万斛粮草。
与此同时,郭戎已经命令长缨军和左武卫的主力调转方向进攻青州,事实上已经被合围的李师道,覆灭已经成为定局。
至于中原,短时间内或许压力会很大,但是绝对不至于崩盘。
所以,郭戎要求芦孝兵沉着冷静,只要胶东方向不败,全局就在掌控之中。
当然,如果芦孝兵、蒙乾、韩湘几个人想要完成对倭人的坑杀没问题,但是前提不要大意,不要低估倭人的疯狂、凶残、灭绝人性。
郭戎的信确实使得芦孝兵几人有了底气,但是在无意中也使得芦孝兵几人承受了不小的压力,无他,莫灵均的突袭战打的实在是太过耀眼了。
好在莫灵均的仗打的漂亮,但是他的骑兵团却也伤筋动骨,短时间是失去战斗力的,所以芦孝兵们还是有机会用一个漂亮的围歼战为自己证明。
所以,此时此刻,芦孝兵所考虑的只有一点,如何尽可能的让倭人聚集在一起。
所以,芦孝兵其实很期待明天倭人会更加疯狂。
事实上,芦孝兵的推测并没错,黄昏时分,倭人的军议也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一天的时间不算长,但是足够斥候首领服部正左卫门将命令传达到每一个斥候的耳中,数以百计的斥候开始从文登各地向泽头聚集。
原本服部准备在长缨军修建营地的时候发动袭击,然而营地的修建速度快的超出了服部的预期。
围墙、壕沟、望楼、射台、铁蒺藜、拒马桩……
一座防御完善的大营在半个时辰都不到的时间拔地而起,这一幕看的服部正左卫门是目瞪口呆,斥候们确实潜伏和袭击,但是绝对不包括偷袭一座防御设施完善的军营。
虽然很吃惊,虽然很不甘心,但是服部也不得命令手下暂时停止袭扰。
大营本身虽然不能袭击,但是已经明白了对方想法的芦孝兵既不想给岛国人休息和思考的时间,于是他很贴心的为他岛国斥候准备了另一个可以袭击的目标。
长缨军大营以东的河流名为“木渚河”,但是被文登本地人称为母猪河,作为文登境内少数的灌溉水源,母猪河是是文登境内最主要的河流之一。
时值夏季,正处于母猪河的丰水期,泽头附近母猪河河道的深度超过一丈,宽度接近十丈,想要涉水过河显然是不可能的。
为了能够在第二天顺利渡河前行,一座能够承载数百斤载重量马车的浮桥必不可少。
按照没有倭人袭扰的原计划,明天一早拔营的时候,工兵营利用早就准备好的架桥部件完成浮桥。
但是为了给岛国斥候们找点事干,防止显得蛋疼的岛国斥候们影响大营方向主力的休息,芦孝兵决定采纳郭戎曾经提出的建议,抛砖引玉。
所以芦孝兵临时改变了计划,取消了工兵营的休息,而是如同前一天在南黄宿营一样,工兵们在完成大营的建设之后立刻开始了搭建浮桥。
当然,工兵们主要的任务是将连接浮桥两侧最重要的铁链完成固定即可,然后由战兵守护,至于其他的部分,可以自由发挥。
只不过,为了确保工兵营这些擅长舟桥、营造的宝贝嘎达不会受损,芦孝兵派出了整整一个战兵营,上千人的战兵全副武装在方圆三里之内不停的巡逻警戒,而且每隔一个时辰完成一个轮换。
在发现了长缨军出营搭设浮桥之后,服部正左卫门欣喜若狂,唯独让他不太开心的就是在搭设浮桥附近进行警戒的数百名甲胄、兵刃齐全的重步兵。
以斥候们携带的装备,忍刀、吹矢、弓箭,根本就无法对这些全副武装,防御力堪比罐头的长缨军战兵们造成半点损伤。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停止了袭扰,不能直接进攻修建浮桥的工兵,于是他们将注意力放在了浮桥本身,利用水蜘蛛一类的特殊装备,从母猪河上游顺流而下。
在负责警戒的侦察兵和战兵的放水之下,携带隐藏的火种以及其他装备的斥候成功的抵达浮桥,然后将本就不太结实的浮桥点燃。
浮桥被焚毁之后,依托已经被固定好的铁链,工兵营则再次用木板完成搭建,然后倭人的斥候再次冒着巨大的危险毁桥。
于是,当夜从黄昏到日出,浮桥三次被铺设完毕,又三次被倭人斥候焚毁,岛国斥候们在母猪河上下游和轮流值守的战兵营、工兵营忙的是不亦乐乎。
随着太阳升起,轮流忙碌的工兵营全体出动,开始第四次铺设浮桥。
当太阳彻底挂上天空,看着再一次出现在了母猪河之上看起来就很坚固的浮桥,一夜没睡,双眼都泛着红光的服部正左卫门产生了一种浓浓的无力感。
只不过,对于服部来说,并非一切都是坏消息。
当母猪河上的桥梁第四次被架设完毕的时候,汇集到泽头至文登一线的倭人斥候已经超过了八百名,除却少数保护源康、板上田君麻吕的精英斥候之外,随远征军而来的倭人斥候尽数聚集于此。
在光天化日之下想要再次焚毁有重兵防护的浮桥陷入已经不再可能,但是等大军渡河之后,聚集在路途上的岛国斥候根据首领服部的命令,开始了对于芦孝兵所部开始疯狂的袭击。
因为夜间对于倭人的戏耍,再加上昨天倭人兵力不足的情况下只采取了拖延战术影响行军速度,芦孝兵最初稍稍轻敌,只是按照昨日的常规准备。
结果这稍稍的大意,就让长缨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如果说前一日,倭人更多隐藏在暗处,以陷阱和袭扰为主,那么今天倭人就真的已经进入了疯狂的状态,开始不计伤亡,不计损失开始袭击。
一刻钟不到,就有至少三十人惨死在倭人斥候无孔不入的袭击之下,另外拖后的后勤营三辆马车被焚毁。
正所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吃了亏之后芦孝兵也收起了轻视,针锋相对的重新调整了部署和策略。
采取重步兵附甲开路,轻步兵、骑兵两翼守护的攻击前进。
有了这一道由铁甲和游骑组成的防护圈之后,倭人斥候偷袭的机会和空间被急剧压缩,所带来的是伤亡和损失的数量同时大幅度降低。
只不过,代价是行军的速度再次大幅度下降。
芦孝兵的变阵倭人斥候的首领服部看在眼中。
唐军的速度确实下降了,但是眼睛盯着长缨军,心理挂着伊贺守的服部正左卫门却认为唐军的速度依旧太快了!
离开泽头之后,唐军距离文登已经不足六十里,而且已经没有河流及山川的阻挡,而板上田君麻吕和岛国亲王源盛口中伊贺守的前提是将长缨军挡在文登县之外五天。
说来伊贺和甲贺之所以会萌生出忍、斥候一道,为各方豪强雇佣,为各方势力卖命,甚至不惜自相残杀,同室操戈,完全是为了生活所迫。
服部自己虽然也是武士,但也只是不受重视,没什么地位的低级武士,而贫瘠的伊贺、甲贺、纪伊也很难诞生出什么在岛国有名望的人物,以岛国的资源和土地,没有价值的人就只能选择等死。
这一次,自己从岛国带到大唐来的上千人都是伊贺、甲贺真正的精英,自己所求的也是为伊贺和甲贺开辟一条活路。
在服部的心中,只要完成了任务,再大的损失都是值得的,如果失败了,那么一切都将没有任何价值。
心一横,一道命令从服部正左卫门口中被传达出去,紧接着,几十名斥候无声无息的潜伏到了在官道附近被提前挖出来的短地道之中。
透过预留的气孔和地面的震动情况,潜伏在短地道之中的倭人斥候判断情况,放过前方重盔重甲的开路的重步兵,等到携带了大量辎重的后勤营、器械营、工兵营抵达的时候,这些潜伏在地道中的斥候突然暴起,挥舞着太刀、肋差、苦无对着工兵、辎重兵等辅兵猛下杀手!
本就身着轻甲或布衣,而且没有任何防备的辅兵伤亡惨重。
虽然这些身穿布衣的袭击者迅速被跟进的战兵剁成了肉酱,但是在他们的疯狂的自杀式袭击之下,依旧有大量的辅兵惨死。
更为不妙的是,此时芦孝兵手中这支混编的大军超过六成只是临时被补充入内的并不是战兵而是来自观阳县的普通百姓。
之前在严密的保护之中,他们还感受不到太大的危机,然而当杀戮出现在身边,鲜血飞溅到脸色,恐慌的情绪不可避免的开始散播。
说实话,提前挖地道,通过地道进行自杀式袭击,这一套招真的出乎了芦孝兵的意料之外,只不过也仅仅是出乎意料而已。
这种自杀式袭击是不长久的,芦孝兵也不是没有办法对待这种情况,但是此时此刻芦孝兵却不想走了。
既然倭人把自杀式袭击都用上了,自己不配合一下,这下一步可就不好演了,毕竟,从这阻击程度来看,他们还没聚集完毕,不聚怪,怎么能a的过瘾~!
随即,芦孝兵下令,全军在官道北侧,临近母猪河一侧的平地上扎营。
这一日,长缨军,巳时拔营完成渡河,直到酉时扎营,超过四个时辰的时间只行进了十里。
芦孝兵很满意,当然,服部正左卫门也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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