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火,晚霞若血。
用了一整个白天的时间,百余人的测灵仪式,终于是彻底完成。
站在黄衫妇女身旁之人,仅有十一人而已。
而这十一人,乃是此次成功通过测灵仪式之人。
此次参加测灵之人,足有百余位,能走上仙途之人,十不存一!
而这十一人之中,绝大部分仅是三灵脉,只勉强能修炼而已。
除了测灵成功之人,侥幸在测灵丹、测灵球之下活下来的,却只有二十余位。
足有近一百人,死在了测灵过程中。
此刻,高台之上,血水如溪、碎骨烂肉如泥!
测灵失败、侥幸存活的人,面色惨白、神色黯然,有几位胆子小、意志弱的女子,近乎到了崩溃边缘。
赵归好友独孤书,同样未曾通过测灵,不过倒保住了一条性命,他脸色颓然,不复曾经的洒脱。
赵归望着夕阳下,孤独站立的好友,心绪复杂。
赵归欲安慰一下独孤书,但在黄衫妇女未说话前,他根本不敢擅动。
“今年测灵仪式已完毕,你等可自行离去,但我接下来说的话,望你等牢记在心,此次测灵过程,你等中任何一人,都不得传于别人,哪怕是至亲之人,否则,柳剑门定会将相关之人,尽数屠灭!”
黄衫妇女目光在测灵失败,但侥幸存活的二十余人脸上一扫而过,随即寒声说道。
尤其说到“尽数屠灭”四字时,更是用上了些许灵力,让这二十余人心中如刮起一阵寒风。
言毕,黄衫女子转首,与两位青衣男子低声商议了几句后,对着测灵成功十一人淡淡吩咐道:“今日我三人也有些乏了,你们在此地暂时休整一晚,明日一早,我三人自会带你们上山,当然,测灵的过程,你等同样不得告诉任何人,可明白了?”
赵归等人,赶忙应声称是。
小半刻钟后,所有人尽远离高台,黄衫妇女漠然转身,口中念念有词的同时,右手一个掐诀,随即遥遥对着高台一弹指。
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火球,直奔高台而去,并在这个过程中急速变大起来。
待落在高台上之时,火球已足有脸盆般大小。
“砰”一声巨响,无数鲜红火星四溅,高台立刻燃烧起来,火势以超越常理的速度急速变大。
在“哔哔啵啵”的声音中,高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塌、化灰……
青烟直冲云霄,火势却愈来愈小。
曾经鲜活的生命,在火焰青烟中,真正消失了。
再过些时候,风一吹,一切将消失无踪、消弭无影。
落日缓缓消失,微风开始转凉。
已距离高台颇远的赵归,转身望了一眼不再明显的青烟,眼中闪过一丝神伤,随即又变得坚毅起来。
赵归转身,大踏步朝着前方走去。
……
……
是夜,月明星稀。
无法入睡的赵归,悄然离开小院,朝着并不远的另一处院落走去。
自从进入柳剑门半月来,此院落之主人,算是赵归唯一的好友,关于外界的所有事情,都是出自这院落主人之口;关于让赵归迷恋、大开眼界之书籍,亦是出自这院落主人之手。
这院落主人,自是独孤书。
若是往常,每有大事发生,独孤书定会第一时间呼朋引伴、高声大嗓、侃侃而谈不已。
今夜,没有独孤书的丝毫踪影。
……
……
赵归敲了敲门,待发现丝毫动静也无后,眉头一蹙,略一犹豫,推开了虚掩着的门。
借着月光,赵归看到眼前院落内,独孤书正仰躺在地面之上,望着头顶苍穹。
月光如雪,洒落在独孤书脸上,让其显得苍白无比。
赵归走进少年身前,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余沉默。
独孤书听到动静,身形丝毫不动,口中平静说了一句:“你来了?”
赵归点了点头,发现对方并不能看到他的动作后,开口半开玩笑反问道:“书袋子,听说今夜热闹非凡,你怎的躺在此处扮孤独、装凄凉?”
“此时的我,难道不应该凄凉?”独孤书勉强一笑,偏头看了赵归一眼。
赵归走到独孤书旁边,席地而坐后,正要宽慰几句。
独孤书看着赵归,认真说道:“闷葫芦,你是不是要说,测灵虽失败,但能活下来已很不错了?我应该看开一点儿,在此地进行日复一日的杂役生活?”
赵归第一次发现独孤书的双目,竟是如此清亮,月光的碎屑,倒影在此人眸子深处,隐有水渍。
看着这对眸子,赵归张了张嘴,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陪我躺一会儿吧”,独孤书收回目光,继续望向头顶苍穹。
赵归依言躺在独孤书旁边,只听对方继续说道:“在所有人忘了我这个测灵失败之人,去阿谀奉承测灵成功的准仙师时,你却能来找我,我已很开心了,你说的一切,我都懂,不过,这世间一切,并非只要能懂,便是能看的开的,相比于测灵失败后的侥幸存活,我倒宁愿爆体而亡。”
“活着,总是比死亡要好一些的”,赵归眼前,不禁浮现出赵家屯的惨事,幽幽说道。
“闷葫芦,以前一直说别人的事情,你有没有兴趣听听我的事情?”独孤书突然问道。
赵归不假思索回道:“自是可以啊,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听。”
独孤书面上浮现些许暖意,沉声缓缓说了起来。
“我虽出生于修炼世家,但家母身份低微,只是丫鬟而已,我那父亲,对我的存在,几乎视若无睹,家族其他亲人,对我与家母亦是极为冷漠,从小到大,我近乎是透明人般存在。”
“或许也正是如此,我才会变成一位话痨,一位脸皮厚的自来熟模样吧”,赵归嘴角抽动了一下,继续说道:
“我独孤家实力不强,近十余年来,更无一位身怀灵脉的子弟出现,家母便希望我能通过测灵,让父亲的目光重新回到她的身上,我那父亲虽然对家母冷漠,但家母对他却是痴心如初,家母对我能身怀灵脉的期待,近些年更变得有些病态起来。”
“我此次测灵失败,对家母打击定是极大,说不定会由此疯魔,而我必须在此地服杂役十年,却再也无法在家母面前尽孝,至于我那父亲,想来很快便会忘记我这个儿子了……”。
独孤书眼角,两滴泪水滑落,语气变得哽咽起来。
赵归安静听着,眼中的明月,亦渐渐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