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就见见李仲文吧,要不我家殿下只能亲自跑一趟了。”
马三宝在陪着李元吉说完了题外话以后,再次苦苦哀求。
他不希望李秀宁在这个时候回长安城,尤其是在她的兄弟快要自相残杀的时候。
就李秀宁那个重情重义的性子,无论她那个兄弟死在她的面前,她都会痛苦一生。
马三宝不希望李秀宁痛苦,更不希望李秀宁承担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三个人自相残杀所产生的痛苦。
李元吉看出了马三宝的心思,他也不希望李秀宁来承担他们兄弟三人相争所产生的痛苦,所以他稍微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叹了一口气道:“那就见一见吧。”
马三宝见李元吉答应了,大喜过望,当即就激动的道:“那臣这就去安排?”
李元吉摇摇头道:“不用刻意安排,等我们去曲池赴宴的时候,顺道去见一见就行了。”
马三宝赶忙道:“那也得提前打个招呼才行,不然大理寺的人不一定会放行……”
李元吉听到这话乐了,盯着马三宝道:“你是不是太小看我这个齐王了?我要去大理寺内看人,还需要打招呼,还需要他们放行,给他们脸了?”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安装最新版。】
马三宝一愣,立马意识到是自己湖涂了,当即陪着笑脸道:“对对对,殿下说的对,是臣想的太多了。”
李元吉瞪了马三宝一眼,没有再多言。
……
三日后,正值夏收。
一大早李元吉就带着伪装成侍卫的马三宝,以及薛氏兄弟赶往了长安城。
下了九道宫,出了九龙潭山,入眼的就是一片金黄。
白居易在《观刈麦》中描绘的场景,完完整整的展现在了李元吉面前。
小麦覆陇,金灿灿的一大片,晓风吹拂,荡起一层层的麦浪。
农家的汉子头顶上裹着汗巾,手握着镰刀,在一刀一刀的收割麦子。
家中的妇人姑子,一个个挎着篮子,在田间地头送吃的送浆水,小孩们三三两两的跟随在农家汉子身后,捡拾着掉落的麦穗。
一切就像是一副祥和的画卷,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薛万彻是个彻头彻尾的莽汉,虽然读过书,但不算是文化人,所以面对此情此景,毫不犹豫的来了一句。
“这关中人收麦子没啥可看的,还是幽州人收麦子有看头。幽州人收麦子的时候,草原人就来抢,幽州人得一边收麦子,一边跟草原人打仗,那才有看头呢。”
薛万述听到弟弟这翻蠢话,恶狠狠的瞪了弟弟一眼。
谁家收麦子是奔着有看头去的?
那都是奔着粮食去的。
谁家收麦子不希望平平安安,无灾无难的?
幽州人身处边陲,周边全是不事生产的异族,异族们不种庄稼,但又想借着庄稼活命,所以隔三岔五的来抢,夏收和秋收的事情抢的更凶。
幽州人是没办法,才会一边收麦子,一边抵御草原人。
如果幽州人有得选的话,幽州人肯定会选择像是关中人一样平平安安、无灾无难的收麦子。
薛万述觉得自己把弟弟保护的太好了,以至于弟弟都不能体会民间疾苦了,居然会说出这种蠢话。
所以他决定了,等到这段时间过去了,就好好的带着弟弟们去体会一遍民间疾苦。
李元吉假装没有听到薛万彻所说的话,也没有像是薛万述一样去斥责薛万彻,薛万彻之所以在看到了农人们忙碌的场景以后,生出这种感慨,这跟他所处的阶级有关。
薛万彻出身于世家大户,世代官宦,他根本没过过苦日子,也没有像是农人一样忙碌过,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平平安安、无灾无难的收麦子,对农人而言意味着什么。
毕竟,你不能指望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人,去体会在田间地头苦苦劳作的农人们的苦楚。
你也不能指望一个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杀才,去怜惜一群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人的生命。
或许在他眼里,人再穷也不至于因为少收一点粮食而饿死,人再苦也没有他跟敌人浴血鏖战苦。
这就跟后世的许多专家一样,觉得底层的人再穷,最不起码也有几套房,几辆车,没钱没工作的时候,可以把房子租出去创收,可以出去开车创收。
这不是人家愚昧,而是人家所处的层次太高了,所接触到的最穷的人,家里最不起码也有几套房、几辆车。
所以人家给出创收建议的时候,自然是以身边最穷的人做参考。
这就跟晋惠帝的‘何不食肉糜’的典故一样。
不是晋惠帝愚昧,而是他身边最穷的人都吃的上肉糜,你让他给百姓们提出一个活命的建议,他自然是让百姓们吃肉糜。
这跟他的智慧高低没有关系,纯粹是认知上出了问题。
也正是因为有他这么个例子,所以后世的帝王们非常重视体验民间疾苦这种事情。
开国之初的开国帝王们,会在京畿脚下划拨一大片皇庄,然后历任帝王们到了播种、收割的季节,会带着群臣们一起播种、收割。
大唐就有这么一片皇庄。
如今是内侍省的人在伺候,等到过几日,李渊应该就会下旨让百官们跟他一起去下地干活了。
这种事情,李元吉以往并不喜欢参与,因为他觉得这有点形式主义了,但今年,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参与一下的。
不然,下次在那个重要场合,薛万彻要是再来这么一句,那他的脸可就丢尽了。
李元吉带着马三宝、薛氏兄弟,在田间地头待了好一阵子,然后才动身赶往了长安城。
到了长安城内以后,李元吉并没有着急去曲池,而是先跟着马三宝去了一趟大理寺。
到大理寺的时候,正赶上大理寺点卯,听说李元吉要见谋反的侵犯,大理寺少卿还唧唧歪歪的,被李元吉抽了一鞭子以后,乖乖的让人将李元吉领到了大理寺大牢。
大牢的门户很低,必须弯着腰才能通过。
进去以后,拐过三道低矮的门户,才到了大牢里面。
大牢的门户之所以修的如此反人类,目的就是为了防止犯人暴动、逃跑。
试想想,四周全是铜墙铁壁,出去的道路只有三道只能容一人通过的低矮的门户,犯人即便是暴动、逃跑,一时半会儿又能跑出去多少?
恐怕没跑出去几个,镇守在四周的兵马就赶过来了。
大牢里的环境出乎李元吉预料的好,犯人们不仅有一丈长、四尺宽,三面砖墙,一面木栅栏的牢房住,牢房里还有火炕,还有干净的被褥。
除此之外,牢房外还有犯人们晒太阳、活动的地方。
牢房内外的卫生也很干净,跟李元吉想想中的脏乱差完全是两码事,除了放马桶的地方脏乱一些,还有异味外,剩下的地方虽然谈不上一尘不染,但也没有达到脏乱差的地步,也没有什么异味。
李元吉仔细想了想,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对于牢房的主事而言,牢房里的犯人们,全部都是免费劳动力。
在他们没有被发配,没有被砍头前,牢房的主事可以让他们做任何事。
收拾卫生,只能算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如果不是大理寺牢房内关押的全是重犯,且大唐没有利用犯人们创收的相关规定的话,那么这些犯人们恐怕早就被利用上了。
不过,依照大唐相关的律法,即便是一切条件都满足,各地的衙门也不会利用犯人为大唐创收。
因为相比起让犯人们在大牢里为大唐创收,大唐更喜欢让他们去戍边,去开拓苦寒之地。
所以,在大唐利用犯人们创收这种事情,是不可能会实现的。
李仲文由于是重刑犯中的重刑犯,所以住在个四面皆是砖墙的单独牢房里,门口还有两个狱卒守,看身上的衣服穿戴的并不整齐,且站在那儿一副拘束的样子,显然是刚安排的。
目的嘛,自然是为了应付李元吉的巡视。
虽说李元吉不是冲着监察大理寺的工作来的,但要是看到了看不顺眼的地方,给李渊递一本,又或者私底下跟李渊见面的时候,给李渊提一嘴,也够大理寺的人喝一壶的。
李元吉吩咐人打开了牢门,看到了正在吃鸡的李仲文。
狗日的虽然在坐牢,而且还是因为谋反罪坐的牢,但是在牢里的待遇是真的好。
不仅住着单间,还有上等的凉席,做工精良的胡床、蒲扇等物用着。
伙食也很好。
有鸡有羊肉,还有一壶酒。
“不错啊,小日子过的挺滋润的啊。”
李元吉盯着李仲文,嘲讽的说道。
李仲文赶忙放下了手里的鸡,又从嘴里扯出了半个鸡屁股,把油乎乎的手在衣服上擦拭了一下,仓促的施礼道:“罪臣李仲文,参见齐王殿下……”
李元吉扫了李仲文一眼,没跟李仲文说话,而是冲着守在门外的大理寺少卿和牢房的主事道:“谁让你们给他上酒上肉的,不知道他是个反贼吗?”
大理寺少卿和牢房主事听出了李元吉语气中的不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没敢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