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韶不会允许北澜人这么做的。”楚帝红着眼,声音低颤,陷入沉思。
当时赶路,那墨公子也是这般的说辞,甚至还说出淳儿之死实际上是楚韶的手笔,他自然无法接受,这一路浑浑噩噩,颠倒度日,实际上还是过不去心中的那道坎,终其原因,他不相信曾经朝夕相处的兄弟会这般狠毒。
云恭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无语道:“若不是本宫一路周旋,劝服楚韶座下的张将军与冯将军助叶将军保下朔阳,若不是北澜二皇子此刻占着朔阳城主的位置,自然不会让楚韶得逞,你觉得,现在的你还能坐在这里装疯卖傻吗?”
旁人不知,但她心里清楚,楚帝看表面一直疯疯癫癫好似经历了巨大的打击,又尚未缓和心态,实际上只不过是对自己的兄弟还抱有最后一丝的维护心理罢了。
一个人若真的陷入绝望,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犹豫不决?真正的绝望,是仿佛四周一片黑暗,看不到任何的光亮希望,如那时她在困仙台十个昼夜的无尽折磨,直到闭上双眼,身死神陨,都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在她看来,楚帝尚有路可走,哪怕这路上遍布荆棘,都总归是一条路……
叶衍深吸了口气,将头偏过一边,又长长地出了口气,心里愈发堵得慌。
“璃儿……”许禧安轻声唤着云恭璃的名字,却没有再言其他,她已发过重誓,永不涉足苍国皇室之争,再不理会苍国朝政后宫之事。
“真的,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吗?”楚帝长叹了口气,若这一世为皇,注定了手足相残,妻儿离散,那这高位,又有何值得留恋的?
“你问问,叶将军可有别的选择?那些为城捐躯,为你殒命的士兵可有别的选择?”云恭璃只觉得今日说的话未免过于多了些,实在不是她的性子,但也是一样的别无选择。
“你的心中只有你的亲情爱情,可被屠满门的叶将军呢?差点战死的冯将军呢?被北澜掳走尚无音讯的张将军呢?因皇室之争,失去生命的数万士兵呢?他们的心中又是怎样的抱负?你可了解?”
在一旁缓和情绪的叶衍皱着眉头,不可置信,询问道:“公主,张将军被北澜掳走了?”
“张将军在支援途中遇到刺客,那些人身手非凡,绝不是军中所有。”云恭璃大致讲了下,话虽未说明,但叶衍大致也知其意,眉毛更加拧做一团,思索着解救之法。
楚帝此刻的心情只能用压力倍增来描述,发展到如今的这般局面,他知晓自己根本无法抽身。
冥冥中,那么多条人命已悬在头上,虽不是他杀,但都为了他死,换做谁又能真的做到置身之外呢?
“其实,你说的那些道理朕都明白,只不过朕一直自欺欺人罢了。”楚帝讪讪一笑,站起身来,目光逐渐锐利,“叶将军,传朕旨意,敕四国天下书,苍王楚韶,荒诞无道,杀戮无常,与外勾结,谋取皇位,朕以天下为先,不忍百姓受苦,即允禅位,实则苍王登位不正,血统不纯,未得先祖承泽,斥怒降祸于苍国,得天怒人怨,今朕禀持祖意,划朔阳城界,号‘正苍国’,以正实名,新国既建,庙祖在旧,苍人依享福泽!”
从没有此刻这般认真地下过旨意,待说完话,楚帝浑身竟有了畅快轻松的感觉。
“臣!遵旨!”叶衍隐忍着泪水,第一次激动到声音沙哑,“咚”的一声跪了下来,庄重地向着楚帝磕了三个响头,哪怕他双腿有伤,一使劲又撑开了肉皮,鲜血四溢……
叶娇扬既担心又害怕,虽然跟着自家父亲一同跪了下来,但心思全然在对方的伤口上。
楚帝走上前,抬扶起叶衍认真道:“叶将军护驾有功,无须这些虚礼,好生养伤,朕很需要你。”
王者之风渐露,气势雄毅。
乔伯瞠目结舌,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从他见到楚帝的那天起到现在,对方一直是副要死不活的狼狈状态,从未见过这般身躯凛凛,目光凌厉,不怒自威的模样,竟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