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月明宫宫门被推开的那一刻,人们仿佛看到了沐浴在阳光中的句芒。
祭礼的舞者头竖羽毛,面带巫具,以请迎的姿态簇拥着楚韶舞蹈。
当场除楚帝外皆需行跪拜大礼,并且要虔诚地跟随歌者阖歌。
在得到楚帝示意准许后,楚韶手持高丈立香,步步向上,在高台三行跪拜。
“秉持高上,神灵起召;春神赋兴,将往苍都;万物生命,重归故里;今诚祀请,庇佑大苍。”楚韶字字珠玑,带领着众人重复祀词。
然就在人们觉得此次祭礼可以圆满落幕的时候,一切的一切,被彻底颠覆。
当楚韶手持高香立好在青铜器内,准备再行跪拜时,天上突然凝聚起乌云覆面而来,紧接着,如悬泉瀑布般的大雨倾泻而下,给所有人都来了一个措手不及。
苍国信奉神灵,所以一些官员见此情形皆连跪拜,人群中不时传出“春神降威!庇佑吾府!”的声音。
宫内总掌事常公公快速拿来了纸伞,撑开在楚帝头上。
靠近楚韶的公公也忙着为其撑伞。
正当楚帝欲说话时,一声响雷裹挟着巨大的闪电,仿佛长了眼睛,直劈向那高丈立香。
“轰”的一声,盖有香灰的巨大青铜器被击倒在地,随着大滴雨珠的持续拍打,香灰在空中沉沉浮浮,弄得高台一片乌烟狼藉。
众人皆傻了眼,这阵仗,谁都是头一次看到,堪称百年不遇。
不过楚韶还算神态自若,他离得最近,却最为镇定。
“皇上,还请您回宫暂避!”叶将军手握剑柄,与禁卫军护拥在楚帝身前。
“回宫!”楚帝攥紧了拳头,看过同样狼狈的众官员,转头大步离去。
常公公焦急地紧随其后,差点踩到楚帝的龙袍。
朝中几位重臣相视而过,带头携百官皆跟随在楚帝身后。
“王爷,请!”刘右相经过楚韶时躬身行礼道。
楚韶看着杂乱的高台,轻嗯了声,他一动脚,自有官员两边让道,这么一来,他便走在了队伍的前方。
星辉宫,苍国皇帝用来上朝议事与休憩的地方。
占星官颤颤巍巍地跪在大殿中央,不敢先行言语。
“你告诉朕,占星司先前呈奏,今日天气晴朗,宜祭祀大礼,又怎会突降大雨!”楚帝忍着怒火压低了语气,刚刚过来走得太快,常公公跟不上脚步,导致他衣服头发皆被打湿,略显草率。
不过台下的众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个时候,谁还会想着去整顿衣衫再上殿面圣呢?
“启禀皇上,这……这昨日臣还夜观天象,并未发现有问题啊!”占星官惶恐地再行跪拜,却不敢禀告,昨日前半夜他确实在占星司,只不过临近后半夜自家女婿过来寻他,二人便喝了些酒,迷迷糊糊中醒来已是清晨。
刘右相上前行了一礼,挤眉弄眼道:“皇上,老臣觉得祭祀之时发生此事必然不是什么好兆头,莫不是苍国出现了什么妖魔鬼怪打搅了神灵的休憩?”
“不知右相说的是什么妖魔鬼怪,竟然有通天之术?”叶将军横眉怒目,他一向不信鬼神之说。
“昨日,臣曾看见,风族少主现身于苍都。”刘右相正言道。这得多亏了他那好小妾,一时兴起非要拉着他上街游玩,否则又怎会见到形同风族少主的人影闪过屋檐,没于人海。
楚帝沉着脸,但并未起到震慑百官的效果,他看着要更显精神与威仪的楚韶,开口询问道:“这事,苍王怎么看?”
楚韶微行了一礼道:“今日臣弟在福禄阁,确实见过风族少主,但不知风族与祭礼一事是否有关联。”
此言一出,众臣皆炸了锅,公主拦住祭礼队伍已是重磅消息,怎么还多了个风族少主?
秦相与几个平日里私交甚好的大臣面面相觑后,摇了摇头示意皆先不要急着上奏,看看时局再说。
倒是刘右相,“咚”的一声跪地咄咄逼人道:“皇上,今日祭礼出事,实乃春神降罪于大苍,还请皇上即刻下旨,问罪公主与风族,以解慰春神之威啊!”
此言一出,陆陆续续地,一些朝臣皆跪地高呵:“请皇上问罪公主与风族,以解慰春神之威!”
云恭璃为处理私事竟敢拦住祭礼队伍,楚帝本就有些生气,觉得此举太过猖狂与荒唐,本想就此答应了这帮人的奏请,却转念想到她背后的嘉云王府是先父皇所赐,其亲兄如今又是逐玥国皇帝,身后自然有整个逐玥撑腰,怎可轻易下罪?
思虑再三,楚帝沉重道:“传旨,今日祭礼,春神显灵,月明宫所有宫人侍候不周,即刻问斩,以告神灵之慰!”
常公公接着口谕即刻离去,片刻都不敢耽误。
“皇上,今日雷击尚有诸多疑问,臣请命,彻查今日祭礼!”秦相跪地认真道。是上天注定还是人为因素,查上一查自会明了。
“此事再议,都散去吧,苍王留下。”楚帝并不理会秦相,而是紧盯着众臣,似是想把他们盯出个所以然来。
众臣有些犹豫不决,是离去还是坚持上谏?毕竟今天发生的事情,可是苍国建国历史上的头一遭,论谁的心里都有些忐忑不安。
叶将军行了一礼,大步朝殿外走去,这是带了个头,众臣看罢,皆叹息着行礼后相继离去。
通明的大殿上,如今只留下想法各不相同的兄弟二人。
即使时间流逝,数年后的人们也无法忘记那日初春祭礼时的景象。后人在《国史·苍怀王本纪》中这样记载:“天灏七,怀王祭春,即降祸兮,并杀诸侍,乃异日苍之先行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