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村里的六姨以及其他人,是我们一路从市中心你那家酒店至今看见过的活人最多的一个地方。”
把瓶子用黑布包起来贴好之后塞到包里,李凯丢过去一块磨刀石接着道:“你想想,从陨石砸在地上那一刻开始的那三天,温度多特么热啊,得四十度不止吧?活活烤死人那种。”
“对,我酒店里买了个温度计,最高的时候四十四五度,我得把自己泡水里才能撑过来。”
“没错吧,所以他们刚才里里外外像看猴似的在这围着,我扫了一圈,得有……小二百号人?这存活率跟我妹学校比可高不少啊,那些教学楼什么的外边都有不少人被烤死的,他们这地方连地上的垃圾和烂了的尸体都没多少,全是死鸡死鸭,你不觉得邪乎?”
手上的刀子在磨石上慢慢滑动,“唰唰”声回荡在二人的心头,一股不安悄然升起。
“那怎么办?现在就当是他们至少有二百号人,你还能不分青红皂白全那啥了?”白泉做了一个横切的手势,然后把刀子递过去让李凯检查刀口。
“磨得还行,下次磨完了浇点水擦一擦,或者一边滴水一边磨。嗬~~噗——”掏出一块绒布,李凯含了一口水对着刀刃喷了下去。
“虽说是不能一刀切吧,但是在这么个地方咱们肯定处于绝对劣势,你没看见那些家伙事?什么铁锹镐头粪叉子,照肚子给你一下,你敢说你能撑过半小时不死?”
“……的确。”
“即便他们真的没有猫腻,硬撑过那三天的热浪,那江妹子的爹妈是不是按道理也能活着?那她一个女儿过来找爸妈很合理吧,赶紧趁早让他们一家团聚才是人之常情吧?哪有村北村南这么两步道就非得在南边睡一晚上,明天才去找她爸妈的?”
晃晃手腕上从商场里扒出来的卡西欧,李凯撩开床帘扫了一眼外面:“五点,天边太阳还没落呢,咱们两台摩托又不是没油了,就算绕远也能绕过去吧?说是从那个老孙还是叫老王的养鸡场里绕过去。”
“那你的意思是……她爸妈被别的村民给做了?”
“差不多。要么是遇害了,要么是让人做了,反正大概率是没了。要不然咱们家的小蝌蚪找妈妈他们拦什么拦?”
正打算说点什么的白泉被一阵敲门打断,李霓擦着半干的头发探头进来:“张哥,哥,六姨喊咱们去吃饭了,可算能吃一顿正经的人饭了。顿顿吃方便面都要吃吐了。”
“嗯,好,你先去吧。”
收了笑脸,两个老阴比对视一眼:“先看看情况,不行就带着她撤。”
六姨的饭桌上是典型的北东地区农村菜式。
蘸酱菜、鸡蛋炒韭菜、鸡蛋炒西红柿、白米饭,甚至还有一小瓶老村长。
“我去六姨,您家这饭菜哪像是被陨石轰炸过的啊!这饭菜我在军队也没吃过这么好的啊……”
李凯还没入座,口中的溢美之词就如同地下涌出的污浊液体一般源源不断,听得端着碗筷的六姨咯咯直笑,手头的筷子都快笑掉了。
“哎呦小伙子啊,瞧你说的,咱们来六姨家就是回家啦!吃好喝好,那瓶白的就是给你们两个小伙子准备的,赶紧坐下吃吧,待会再凉了!”
几乎是被架到凳子上的李凯手里被塞了一双筷子,面对这个虽然从未谋面但热情得像是亲娘的六姨,手里的筷子像是通了电,一块西红柿都夹不上来。
“老李啊,你这癫痫的毛病得赶紧弄点药了啊!”
重重拍了一下李凯的肩膀,白泉调笑着举起筷子,每道菜都点了一口之后竖起大拇指:“唔!好吃啊六姨!您这手艺和我妈一模一样!这下咱们真是到家了哈哈哈……”
隐晦地对左边的“癫痫患者”挤挤眼睛,两个戏精一唱一和,一顿喧闹但可口的晚餐就在哄老太太开心中安然度过。
没有蝉鸣也没有狗叫的半夜,二人悄然爬出窗户摸进隔壁,一人捂住一个女孩的嘴。
“别吵,我是你哥,衣服穿好翻窗户去我们屋!”
五分钟后,两个连肚子里酸水都吐出来的女孩互相串换一瓶矿泉水润喉,四把由怨念组成的利剑钉死在白泉脸上。
“干嘛?”
“你不是说饭菜没问题吗?”江雪竹的怨念最深,甚至说着话已经活动指节,上下打量哪个部位打起来最痛又不会伤到身体。
“是啊,太坑人了,我感觉我之前吃的那顿酸辣粉都吐干净了。”李霓用袖口擦了又擦自己本就没有污渍的嘴角,总感觉嘴边有一股散不尽的酸臭。
“小心驶得万年船嘛,我和凯子哥吃完就出门找个茅楼全给抠出来了。这不,给你俩准备了从厨房里偷的。”白泉蹭蹭鼻子,从炕柜里端出两个大瓷碗。
“还是方便面?!你又不放调味粉包?!饶了我吧行吗大哥!”
“差不多得了!他还给你们俩一人卧了个鸡蛋呢!”李凯蹲在窗户角抽烟望风,打开一个缝通风。
摸黑吃面后把碗筷偷偷擦好放回去,两个女生装作起夜把沾满油污的手纸扔掉,没有蝉鸣也没有狗叫的一夜终于结束了。
次日清晨,两个轮流睡觉的照常四点起床,一人吃了一小块巧克力之后开启了沉默的健身。
“你吃了那个兔子之后……真能一拳打死我?”白泉四十个俯卧撑之后气也不喘的淡定模样看得李凯直上头。
“差不多,打在你胸口或许能打穿吧。”
“牛逼。那你每天早上做三百个俯卧撑吧。”
“好主意。”
李凯看着这个倒立做俯卧撑的狗贼像吃饭喝水一样做了二百,又脸不红气不喘地连续做了二百波比跳,想到以后这狗贼每天都会这样秀死自己,再也没有兴致完成这该死的晨练。
“早啊,霓霓洗脸去了,我来喊你们去催吐——哦不是,吃饭。”
江雪竹在洗漱之后把头发扎成丸子头,配合小鹅蛋脸乍一看像是一个小葫芦从窗户地下冒出来。
“这就去,记得告诉她别和小时候似的,吃饭像野狗似的使劲往里塞,反正待会得吐。”
“呃……你怎么了?抑郁了?”
“这小子吃完那个兔子像条疯狗似的,做个俯卧撑都差点秀死我。奶奶的……我都想把他吃剩下的那俩眼睛一口一个嚼了。”
“你不是不敢吃吗,怕被那东西药死。”
“被毒死也比被这小子秀死强啊。这小子能一刀劈死我,我现在只能从技术上碾压他,这何尝不是一种牛头人?我才是咱们四个人里边的武力担当好吧,他只不过是一个……”
“嗑药嗑出来的挂比,行了吧?”
汗都没出的白泉翻着白眼穿好衣服,上半身宛如雕像刻出来的线条看得二人不由得同时吞了一大口口水。
“你不也是个老色批?这细狗你也能看得上?你大哥我这线条——”和他拳头一样大的肱二头肌遮蔽了江雪竹火热的视线,换来的只是一把推开。
“你那是健身房练出来的死肌肉,有个狗屁的看头?”
“骂我?!你不是咱们家的首席圣母,从来不说脏话的吗?!”
“你妹。”
又翻了个白眼,江雪竹吐出两个字后潇洒离去,留下被雷得够呛的肌肉男。
早饭很美味,小米粥配咸菜。
由于是六姨先吃的,而且大家吃的都是从一口锅里盛的,所以饭后四个人都没催吐。
“那个……六姨,麻烦你给我指一下路,我得去找我爸妈了。”
不管在私下里被李霓带得多歪,至少表面上找妈妈的小蝌蚪对她村子里的青蛙都很友善,尤其是这只热情得有些过头了的老青蛙。
老青蛙脸上的褶子在听了这个问题之后瞬间变多,像菊花一样,空气里的尴尬甚至都变浓了。
“哎呀,雪竹姐,咱们就直接骑车过去吧!你又不是不认识路,非得麻烦六姨干嘛啊?”
俯身和李凯耳语一番,白泉拉着江雪竹直接推出一辆摩托到外面,让那两兄妹把叫喊阻止的拦下。
两个人,两个背包,一辆摩托,一骑绝尘。